38 他很好(4)
車繞了許久,才從泥濘的小路開到隐在深山中的小村莊。
村落古樸, 甚至讓林沫依稀有種進了古裝片場的錯覺——淺褐色的牆壁、黑色的瓦檐, 矮矮的民宅錯落有致。坑窪的路面殘留着昨夜的積水, 穿着民族服飾的男男女女好奇地遠遠張望。
而路邊,已經停了一輛商務車, 司機正百無聊賴地靠着車門點煙, 見林沫他們下車來, 狠狠抽了一口迎上前:“這咋整?”
林沫這邊的司機大叔擡頭看看天:“夜裏還得有雨。今晚往那邊開本來就不安全, 在這裏歇歇腳也好。”
“關鍵是沒信號, ”林沫這邊的工作人員猛晃着手機,還是一格信號也無,“那邊還等着我們消息。”
林沫看了眼自己的手機,雖然現在一格信號也無,但臨睡着前發的信息現在顯示都是已發出的狀态。這樣中途消失不見, 元焯大概會擔心吧……她想了想,問:“座機的信號會不會稍微好一點?”
對方一拍腦袋:“我怎麽沒想到。”說着就上前去找當地土著溝通。
從村落深處忽然傳出一陣響亮的口哨,而後歡呼起哄的聲音。
先頭的司機一吐眼圈,似笑非笑地說:“是胡葉。”@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林沫跟着司機穿過窄窄的巷子,終于看見被圍在一群當地少年中間的胡葉。
水泥堆砌的小舞臺上, 穿着熱褲的胡葉被幾個當地少男少女簇擁着, 懷裏抱着半身大小的木吉他,小麥色的肌膚在當地少年之中異常和諧。她嘴裏叼着一支不知名的草, 長指一撥,一連串的音符就流瀉出來。
是林沫也曾很心儀的90年代民謠, 《追風》。
身側的少年手握着響篾,試了兩音追上了她的調子。緊跟着葫蘆笙、三弦琴……铓鑼漸次跟上完全不是一種風格,卻別樣的彙聚在一起,熱鬧又瘋狂。
胡葉看見了林沫,一口将草葉唾在地面,大聲招呼:“來啊,一起!”
林沫許久未曾有過這種熱血在周身沸騰的激動——或許是被天高雲遠的山林所感染,又或許只是面前這個少女的狂野,她微笑着走到臺邊。
臺上的土著少年彎腰,向她伸出手來,卻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間紅了臉,躲開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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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少年一股蠻力,林沫躍上了小舞臺,胡葉沖她一笑,勾腳從地面挑起一只麥,停下手中的彈奏遞過來:“會唱嗎?”
林沫飛速地回憶了一下:“差不多吧。”
這麽多的年年月月,你走着,笑着,
一個人流兩個人的淚,
看過了人性的背離,
看過了白雲和蒼狗,
你始終跟着風的方向,不曾被遺忘。
辛燃踩着高跟鞋從泥濘坑窪的小路走到小廣場的時候,耳邊回響的就是這首歌。林沫的嗓音帶着一點點嗲,一點點柔,和屬于她個人的鼻音,将這首曾經紅遍大江南的民謠诠釋出了自己的味道。
林沫和胡葉,在一群土著少年的圍繞下,陶醉其間,甚至未曾發覺辛燃的到來。
而辛燃此刻心情格外複雜——這首歌最後一次聽見,是在元氏的一次宴會後,年輕一輩去唱K,沉默了整晚的元焯閉着眼睛唱了這一首。當初她以為那是他的青春,所以他投入,可現在卻忽然覺得那或許是“他們的”青春。
胡葉終于看見了辛燃,卻只是笑容劃過,并沒有招呼她。
林沫閉着眼睛,仿佛回到那個在KTV包房裏抱着麥克不松手的時光,背後是他的視線,從未曾遠離。直到點滴涼意落在臉頰,她才恍惚睜開眼。
“下雨了。”胡葉說。
可土著少年們對于突如其來的山雨顯然習以為常,彈奏的動作一下也沒打頓。
林沫與胡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重新合上了節拍。
雨水從淅淅瀝瀝,到織成細網,地面從微微犯濕,到磚面啪嗒地彈起水花。從《追風》開始,一首接着一首,林沫會的就自己唱,不會的就把麥給土著少女,自己接了對方的手鼓打節拍……
辛燃坐在小客棧二樓的“雅座”,隔着雨幕看向小廣場上恣意的那兩人,嘴角一撇,拾起桌上的白茶,輕抿一口,又唾了回去:“這什麽茶,這麽澀。”
助理連忙說:“這是山裏産的,新茶。是這邊最好的了。”
“窮鄉僻壤。”辛燃嘀咕了一句。
天漸漸黑了,雨勢越來越大。
少年們終于盡興,将林沫和胡葉迎進廣場旁的小客棧。
“你們是明星嗎?”其中一個女孩兒眼睛發,“都這麽好看。”
“她是模特,我是演員。”因為渾身被打濕,又唱又跳得渾身是汗,林沫将長發束在腦後,更顯得一張巴掌小臉只餘下靈動的一雙大眼。
“你都演過哪些戲?”小姑娘追問。
這問題若是放在從前,林沫是要尴尬的,演員最大的底氣還是來自于作品,她溫和地問:“庭院深幾許,你們這邊電視臺播嗎?”她特意沒有說《故園山河》,一來山裏沒有電影院,新片大約是看不到的,二來片子也不是這個年齡小姑娘愛看的。
小姑娘與同伴一對視,眉開眼笑:“放啊!”
辛燃從樓上施施然地走下來,原以為會被圍住問長問短,沒想到衆人只是側頭看了眼就又轉回去圍着林沫她倆了,仿佛下樓來的不過是個路人甲。
“辛……”助理追在身後,都沒能趕上辛小姐的步子。
入夜。
林沫和胡葉被安排在樓上客房,小村落裏鮮少有來客。總共不過五六間客房,三個女藝人一人一間,工作人員就只能同性拼房了。
房屋老舊,被褥有種濕漉漉的氣息。
林沫輾轉反側,聽着窗外雷聲隆隆,偶爾閃電霹過,天際乍亮。
她終于嘆了口氣,披上外套起身出門——之前她在客棧一樓看見過一臺固定電話,這會兒夜深人靜,應當不會還有人待在那兒吧。
爛熟于胸的手機號碼,撥出去。
果不其然……對方暫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語音留言請按1,結束請挂機。
她終于還是不死心,按下了1,輕輕地開口:“那個……山路被倒了地樹給擋住了,又下大雨。我們今夜過不去了,只好留在山裏的小村莊。這裏還挺好的,你別擔心,明天見,我……我想你。”
林沫呼了口氣,心才剛剛輕松了些,忽然心頭一突,猛地回身。
辛燃穿着絲質長睡裙,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問:“你在給誰打電話?”
林沫一驚,手中的聽筒咔噠掉落。
“這麽驚慌?”辛燃微笑着扶着臺階慢慢地走過來,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男朋友?情人?還是……金主?”
林沫反身,将聽筒放擱穩,再擡臉已經淡定了許多:“辛燃姐走路好輕盈,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
辛燃見她避重就輕,走到她身側,手指撫上座機:“劇組裏的?”她分明聽見林沫說明天見。
辛燃難得沒有穿高跟鞋,和林沫并肩終于不再能壓她一頭。
“是誰……好像,是我的私事。”林沫淡淡地裹緊外衣,打算從她身側擦過。
“賣小白花人設,走被包養路線,現在又來參加戀愛真人秀,”辛燃一笑,“是想這樣釣個金龜婿嗎?林沫,像你這樣紅不起來的小姑娘我見多了,比你漂亮有手段的大把都是。不要以為……你有什麽特別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林沫剛剛踩上樓梯,聞言回身,目光如水:“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敵意從何而來。不過,我想告訴你,你是演員,我也是。從這一點上,我們沒有高低之分。所以……你為什麽來參加這個節目,我也是同樣的理由。工作而已,不要把人想得太龌龊。”
“沒有高低之分?咱們話敞開來說,”辛燃一笑,“如果不是元焯,這個圈裏有幾個人認識你?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少在我面前裝白蓮,我不吃這一套。”
林沫終于笑出來,眉眼一彎,像是聽見了笑話:“原來你是為了他。”
辛燃被她的笑容惹惱,細眉一挑:“我和元焯認識這麽多年,就連他辦公室的密碼,也設置的是與我相識的日子——這你也不是沒有看見。”
與她相識的日子?林沫微詫的表情,落在辛燃眼中,她總算扳回一成,心情好轉了些:“呵,和你說了你也不會懂。當初我發現他的密碼竟是那天,也很吃驚。誰會想到,元先生會有這麽悉心浪漫的一面?你說……是不是?”
轟隆。
閃電伴随着雷鳴,客棧虛掩的窗被風撞開,老舊的木窗棱來來去去的咯吱作響。
辛燃一驚,朝後退了一步險些将身後的花瓶撞倒。
而林沫的目光卻停留在緊閉的客棧門上。
“你看什麽?”
林沫沒說話,擰着的眉頭卻一點點地舒展開來。
大門被人哐當退開,扛着攝像機的青年率先沖進室內,一邊抱怨:“機器要濕了可就虧大發了,拍不上第一個鏡頭,回頭還得被K——”一句話卡在喉頭,他已經看見了室內的兩個年輕美人。
而林沫的視線早已越過他,落在了剛剛跨入門檻的元焯。
雨疏風驟,打濕了他的頭發和面孔,水珠順着面頰從下颌滾落,淋濕的眉眼冷峻,卻反而帶着不可抗拒的誘惑。與攝像小哥不同,他從進屋來的那一秒開始,視線從未離開過樓梯上的林沫,緊抿的唇角,在看清她面龐的那一刻終于軟化,上挑成一道優雅的弧度。
“你怎麽……來了?”林沫小跑到中央,又忽然意識到旁邊的攝像機已經亮起了燈,趕緊停下,隔了幾步看向他,“路不是被堵住了嗎?”
元先生輕輕地醒了下嗓,終于忍住将面前的人攬入懷中的沖動,語氣平緩地說:“……樹剛剛已經被挪走了。”頓了頓,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我是來接我的‘女朋友’的。”
攝像機上的小紅燈一閃一閃。
木頭窗楞吱吱呀呀地響着,外面風雨交加。
辛燃還站在一側,攝像小哥還在屏息。
可林沫只聽見對面的他說,他是來接,女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密碼的誤會,會解開的。
這次出來的胡葉,會是本階段的最佳助攻,喵哈哈。
好啦,乘客到齊,戀愛之旅~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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