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回到教室後,自習課還未下課。
教室裏的同學聽到動靜便往後門的方向看去,可惜兩人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樣,就連嘴唇輕抿的弧度都帶着相似。
他們很快坐到了座位上,期間并無交流。
中間陳斐章回頭,輕聲問了句:還好嗎?
陸予修點點頭,接着便繼續翻着自己的抽屜找筆找紙。
應若桐後知後覺想到陸予修可能沒有草稿紙這種東西,主動将自己的本子帶給他。
“你用我的吧。”
“那行吧。”陸予修又問道,“有筆沒?我的找不到了?”
“……”應若桐遞筆給他。
陸予修接過筆和紙,把桌上的數學書合上,丢到抽屜裏,随即開始奮筆疾書。
他似乎不用思考的時間,想到什麽就寫了下來,幾分鐘之內一大段就成型了。
速度之快,讓應若桐為之側目。
她又一次朝陸予修的方向看去,猝不及防就被他發現!
“偷看我?”他笑着反問。
若桐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又聽他問:“想看我的檢讨?”
确實挺想看的,若桐點點頭。
陸予修大方地把自己的檢讨遞給她。
若桐接過,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字。
同桌有段時間了,他很少寫作業,以至于她大部分時間見過他的字跡就是他的名字。
作業本前的陸予修三字,一筆一劃,行雲流水,蒼勁有力。
而此刻的字,不再規規矩矩,字跡恣意灑脫,不受束縛。筆畫勾連,筆走龍蛇,鐵畫銀鈎。短短一段字,仿佛帶着橫掃千軍的氣勢,處處皆流露鋒芒。
随後她才注意到檢讨的內容。
開頭中規中矩的向老師認錯,随即筆鋒一轉,開始書寫事件發生的詳細細節,尤其突出自己給同學講題時的內心活動。
他說:即使是一個學渣,內心也有一個給人講題的學霸夢。
他說:感謝我的同桌,滿足了我的夢想。
若桐:“……”
“怎麽樣?”陸予修還湊過來問她感受,“其他人寫檢讨可都寫不來兩千字,只有我可以!”
語氣中還帶了點自豪的意味。
若桐說道,語氣頗為無奈。
“我沒有想到,我竟然是以一種這樣的形象出現在你的檢讨裏。”
陸予修笑着:“這不是挺好的。”
“我覺得呂哥可能會讓你重新寫一篇。”
“他不會。”陸予修這方面很有自信,“他沒有那麽無聊的。”
應若桐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但晚自習下課後陸予修确實把她的手機給拿回來了。
她接過手機:“你怎麽去那麽久了?”
陸予修沒能馬上回答出這個問題。
他喝了口水,喘口氣才算真正回神。随即他又伸手抹了抹臉,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
“別說了,呂哥自己審批完,還拿去給語文老師看,被他們倆教了一個晚上檢讨書的格式。”
“……”
若桐噗呲一聲笑出來。
陸予修瞥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還笑,你這個沒良心的!”
語氣還帶着點幽怨。
若桐她也忍不住,他說話時畫面感太強,她都能想象出他在辦公室裏被教導如何寫檢讨書的場景。
這樣的畫面一想一次,她又會忍不住笑出來。
于是她矜持地捂住了嘴,那帶笑的眉眼卻無論如何也遮擋不住。
“笑吧笑吧,捂什麽嘴啊搞得好像我在虐待你。”
陸予修嘀咕了一句。
他們一起朝教室外面走去。
陸予修兩手空空,拎着個手機就出了教室,若桐背了一個黑色的小包,也就能裝點東西,書本這些大件的就裝不下去了。
一看就是回家沒有複習的打算。
這個時候學校已經安靜下來,學生大都回宿舍回家了,教學樓裏還亮着燈,卻安靜得沒什麽聲響。
陸予修跟着應若桐并肩下樓梯。
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出校門,氣氛倒是沒有想象中的尴尬。
陸予修走在靠牆的地方,将靠近欄杆可以少走幾步的位置留給應若桐走。
動作做得随意,兩人都沒有在意。
他一邊下樓梯一邊跟她講辦公室的情景。
“……簡直就是公開處刑!當時辦公室的老師都在,呂哥拿着我的檢讨一字一句的念,邊念還問語文老師,這句有語法問題嗎,符合檢讨書的格式嗎?”陸予修學了幾句呂志達的話,語氣一言難盡,“語文老師說她都要笑出皺紋了。”
若桐沒有這方面的困擾,她可以盡情地笑着,眼睛笑眯眯的,比天上的月亮還要好看。
陸予修:“我覺得要不是晚自習下課了,呂哥還想把我之前寫的檢讨拿出來讓語文老師批改。”
“感覺好羞恥啊。”
“可不是啊!”陸予修可算吸取了教訓,“下次不能這麽真情實感地寫檢讨了。”
兩人快走到校門口,陸予修問:“你不住校嗎?”
若桐搖搖頭:“我回家。”
陸予修:“我也回家。”
突然一下就沉默了。
陸予修此刻的心理活動很豐富,他之前以為應若桐是住校生所以才毫無負擔地跟她一起下樓,結果下來才發現人家并不是住校生。等下他們一起往校外走,來接他的豪車就會暴露出來。他不敢确定若桐認不認識車的牌子,但是他不能冒這樣的險。
陸予修是個心細的男生,他的同桌是從縣裏來的,萬一因為一輛豪車就認為他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從而疏遠他,那他可真是有苦說不出了。作為一個紳士,要保護好同桌的自尊心……
若桐也在進行豐富的心理活動。
她想,這麽晚了不知道李叔有沒有把車開到校門口,應該不會,但是要怎麽跟陸予修告別呢,希望他不要跟她一條路的。她的同桌家裏不富裕,也不知道自強自立的人會不會仇富,萬一看到來接她的豪車,會不會就開始疏遠她,覺得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唉,真是愁死人了……
兩人走路的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後不約而同停在了校門口。
一個擡頭,一個低頭,面面相觑。
“你……”陸予修開口,紳士問道,“我坐公交車回去,你怎麽回家呢?”
“我,我……”若桐一下子也沒想到回家的辦法,“我……好巧。”
“……”
陸予修恨不得抽自己一下,早知道剛剛就說走路回去了。
“你幾路車啊?”陸予修有些心虛地問道。
若桐也沒好到哪裏去:“……你呢?”
問題又被踢回來了,陸予修覺得自己胸膛裏的那顆心仿佛在高空走鋼絲一般,搖搖晃晃,顫抖着前進,稍有不慎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讓你嘴賤!讓你紳士!最開始說個再見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
“我……38路吧。”他不确定地說道。
若桐此刻也處于心虛中,沒聽清陸予修語氣中的遲疑。聽到他說完的時候,她內心也浮現出另一個車站的公交車路數,“我是27路!”
太好了!
陸予修心裏松了一口氣:“那挺可惜的啊!”
“是啊!”應若桐也遺憾地說道。
兩人客氣地說了幾句遺憾的話,最後說了聲明天見就朝兩個方向走去。陸予修這時可不紳士了,硬憋着沒說什麽天太黑我送你這種話。
幾分鐘後,兩人分別找到自家的車,瞅了眼周圍的人才趁機坐上車,直到這時,一顆心才算安穩落地。
今天僞裝得挺好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想道,又維護了同桌的自尊心。
翌日,兩人見面,誰也沒有提起昨晚一起出校門的事情。若桐也後知後覺地想道,以後還是不要跟他一起出校門了。
實在是太驚險了,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
正想着,向晴從後面拍了她一下。
“若桐,要不要去看別人滑滑板?”
若桐疑惑地看着她,耳邊也聽到外面的動靜,還有輪子在地面摩擦的聲音。
向晴拉着她出去了:“隔壁班有人帶了個滑板過來,好多人都圍觀着呢!”
“哇……”
若桐的驚呼還未完全出口,就見一人站在滑板上,似風一般從她的面前掠過,輪子在走廊地面滑過,發出沉重的摩擦聲音。
那人帶了頂帽子,簡單的校服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痞氣的味道,他很快滑到走廊的那頭,腳踩着板尾,整個滑板半空翻轉一百八十度,他身體跟着翻轉,随之再次踩在滑板上乘着風滑過來。
在滑板上改變方向的動作就在幾秒之中完成,在外行人眼中自然是高難度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看起來又酷又潇灑。
周圍都是驚呼,唯有坐在窗前的陸予修,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
那個男生在一片歡呼聲中滑到了她們的面前。
“嗨!”他打招呼道。
周圍有男生的起哄聲,若桐覺得有點奇怪,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後看。
陸予修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來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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