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偶遇

第14章 偶遇

第二日一早,喬棣棠坐着泰平伯府的馬車去了齊家在京城的別苑。

到了別苑之後,便讓伯府跟過來的下人離開了。

泰平伯府的人卻堅持不走。

伯府跟着喬棣棠出行的下人原就不是來服侍她的,而是以服侍之名行監督之實。泰平伯和唐氏有意利用喬棣棠的親事來換一個好價錢,生怕她偷跑了,時時刻刻讓人盯着她。

喬棣棠讓他們走,他們自然不走。

婆子:“夫人說了讓我們來保護大姑娘,大姑娘在外面不回去,我們也不能回去。萬一我們走了大姑娘出了什麽意外怎麽辦,我們難以向夫人交待。”

喬棣棠:“我今日有事,你們不便跟着。”

婆子:“那我們就遠遠跟着,不打擾大姑娘,等您忙完了事咱們再一起回伯府去。”

見狀,青兒有些着急了。自從去了伯府之後,府中的人沒有限制她的行動,她還以為伯府的人不會約束他們,沒想到他們竟然限制姑娘的行動。

青兒:“姑娘都說不讓你們跟着了,你們是想違抗主子的命令不成?”

伯府跟來的人雖多,但此刻他們在齊家的地盤上,就不信他們還能攔得住他們家姑娘。大不了讓齊家的人攔着泰平伯府的人,她和姑娘趁亂離開。

婆子似乎得到了死命令,絲毫不懼,道:“我們當然不敢違抗主子的名字,只是伯爺交代了,一定要看好姑娘,不能讓姑娘出一點差錯。”

這一次婆子沒再提唐氏,而是說了真正交待事情的人,泰平伯。

青兒還欲說些什麽被喬棣棠攔住了。

喬棣棠:“那就讓父親來同我說,我就在城門口等着他。”

泰平伯府的人會盯着她、攔着她,在她的意料之中。不過,這些人攔不住她。

說着,喬棣棠上了齊家的馬車。

喬家的下人們面面相觑。他們連忙商議了一下,派一個小厮去找泰平伯,其餘人跟着大姑娘的馬車。

等到了城門口,泰平伯終于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跟着十來個小厮,将齊家的馬車團團圍住。

青兒頓時心驚不已,擔心地道:“姑娘,外面來了好多人,咱們今日還能出城嗎?”

喬棣棠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放心。”

泰平伯騎着馬來到了馬車前,壓制着心中的怒氣,道:“棣棠,你這是在幹什麽?我聽說昨日你妹妹已經去給你賠禮道歉了,你祖母、母親、嬸娘等人也送去了厚禮,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竟鬧着要離開?”

泰平伯覺得長女之所以離開定是因為前日之事。只是,她這脾氣也太大了些。當衆給長輩難堪不說,長輩送去了賠禮她竟還不滿意。

真不愧是尉遲蘊教出來的好女兒,一樣的跋扈!

要不是因為那件事,他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女兒!

喬棣棠:“是誰說我要離開伯府的?青兒,我說過這種話?”

青兒:“姑娘不曾說話。”

泰平伯看了一眼城門,道:“看來是那群奴才誤會了,既然你沒想離開伯府,那就回去吧。”

很顯然,泰平伯壓根兒不相信長女的話。

喬棣棠:“确實是誤會了。只是女兒有些不解,父親看起來很擔心我會離開京城呢,為何?”

泰平伯眼神微變,道:“為父只是擔心你的安全,怕你遭遇不測。”

喬棣棠瞥了一眼泰平伯身上的朝服,道:“哦,是嗎?不知大哥哥和二妹妹若是離京的話父親會不會也如此着急呢?甚至朝服都來不及換就來尋女兒了。”

泰平伯生怕長女看出來端倪,立即說道:“自然是着急的,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對誰都如此。”

喬棣棠:“這樣啊,看來父親真是疼我。不過,父親委實不用擔心我,我身邊有齊家的護衛呢,一路護送我來京城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泰平伯:“商戶的護衛怎麽能跟伯府的相比?”

喬棣棠意有所指地說道:“确實不能相比。不過,齊家的護衛我知道是來護衛我的,伯府的護衛圍在我身邊是做什麽的我卻不清楚了。”

泰平伯:“自然也是護衛你的。”

喬棣棠微微笑着,看向泰平伯,一言不發。

有那麽一瞬間泰平伯覺得女兒似乎發現了什麽,他無意繼續這個話題,又重複了剛剛的話:“既不準備離京,那就回去吧。”

喬棣棠:“今日女兒有事要出門,恐怕不能随父親一同回去。”

泰平伯:“你去做何事?”

喬棣棠:“去白山觀。”

泰平伯皺了皺眉:“白山觀?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去道觀作甚?”

喬棣棠看着泰平伯的眼睛,說道:“來之前母親曾交代我回到京城後一定要去趟白山觀。”

提到尉遲蘊,泰平伯沉默了一瞬。

喬棣棠看出來泰平伯臉上神色的變化,故意道:“父親不問問我母親為何囑托我去白山觀嗎?”

泰平伯頓了頓,轉移換題:“去白山觀得一日得功夫,你早些出發吧。白山觀偏僻,注意安全,我派護衛跟着你。”

看泰平伯的反應,喬棣棠知道他知曉了自己去白山觀的意圖。她開口婉拒了:“不必了,齊家的護衛夠用的了。”

見泰平伯還欲說什麽,喬棣棠道:“我怕外祖父的英靈看到喬家的人心裏不痛快。”

當年尉遲将軍戰死沙場,牌位被請進了北慕國的英靈殿。因尉遲夫人常與尉遲将軍去白山觀,故尉遲蘊在白山觀為父親設了牌位,時常去祭拜。那時尉遲蘊還未和泰平伯和離,因此泰平伯也是知道的。

泰平伯臉色驟變。

喬棣棠:“還有,我不知父親為何會擔心我會偷偷離開伯府。我若是想走,當初就不會回來,既然決定回來了,便不會無緣無故離開。除非——”

喬棣棠故意頓了頓了。

又道:“父親心裏有鬼。”

泰平伯:“為父……問心無愧。”

喬棣棠笑了。

“時辰不早了,女兒該走了。”

泰平伯沒再說話。

喬棣棠合上簾子,吩咐車夫:“走吧。”

看着遠遠離去的馬車,泰平伯身邊的管事問道:“伯爺,還要繼續跟着嗎?”

泰平伯臉色十分難看,道:“不必,回去吧。”

他倒也不必上趕着去自取其辱。

剛剛是他太着急了才會以為長女要離開京城。回頭想想,長女若是想離開的話當初就不會回來。而且,那件事知道的人極少,長女一直養在商戶,初來京城,不可能知道。

等馬車走了一段路之後,青兒掀開車簾看向後面,觀察了一段路,合上車簾,對喬棣棠道:“姑娘,沒人跟着。”

喬棣棠手中拿着關于白山觀的介紹,頭也不擡,道:“我父親那個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自己雖然做了不道德的事情,卻又喜歡用正人君子來标榜自己。當年是他違背了對外祖父的承諾與別人私通在先,卻對外宣稱我母親性子潑辣不能容人,他苦不堪言才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可憐人的形象。今日我這般激他,他即便再想跟着我,也不會派人跟着。而且,他做了虧心事,自然不敢面對外祖父。”

青兒:“那就好,萬一伯府的人跟上了也是麻煩。”

喬棣棠沒說話。

其實伯府的人是否跟着也沒什麽,只要她和誠王說話時把他們遣走就可以了。只是她是悄悄打聽來的誠王的行蹤,若是泰平伯府的人将此事宣揚出去給誠王惹了麻煩就不好了,這樣勢必會牽連到她。而她不想節外生枝。

因為要制造和誠王偶遇的機會,喬棣棠一行人走得并不快,等到太陽落山之際,馬車剛好了一半。他們沒再趕路,而是在驿站住下了。

等到了第二日,大家吃飽喝足才上路,一路上走走停停,申時左右,來到了距離白山觀最近的一個驿站。

此處驿站距離上一個驿站有兩個時辰的車程,距離白山觀還有一個時辰的車程。

馬兒已經跑了兩個時辰,前方還有一個時辰,正好在此處休息和補給,因此,去白山觀的人一定會在此處停留片刻。

喬棣棠在房間裏休息了大半個時辰,就在她懷疑自己判斷失誤時,外面終于傳來了一些動靜。

青兒快步來到房間,低聲道:“姑娘,有一群人進入客棧了,聽他們的口音像是京城人,看穿着非富即貴。”

喬棣棠整理好衣裳,弄了一下頭發,道:“吩咐大家,準備離開。”

青兒:“是。”

喬棣棠打開房門從房間裏出來,大堂裏不複剛剛的安靜,有了些人聲,她擡手微微掀開帷帽的一角看向樓下,恰好看到一名年輕的男子進入大堂。

那男子身着一襲玄色的衣裳,腰間系着一塊白玉,頭發束了起來,用一支簡單的玉簪別着。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長得頗為英俊。

怕其發現自己,喬棣棠連忙合上了眼前的帷帽,擡步朝着樓下走去。

齊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她一眼就瞧出來這男子的衣裳布料不簡單,并非是普通的棉布,而是昂貴的錦衣。那玉雖未看清楚,但成色也不差,最起碼能值百兩銀子。

從京城方向來的,身邊一群護衛和道士,身上的貴氣逼人,不是誠王殿下還能是誰?

走到樓梯的轉角處時,喬棣棠正面對着大堂門口,她擡步繼續往下走,走了兩步,總覺得身上多了一道視線,她擡眸看向了前方,雖然有帷帽擋着,但她能感覺到誠王殿下正盯着她看。

魚兒上鈎了。

此刻她戴着帷帽,旁人看不清她的真實面貌。

雖不知誠王為何盯着她看,但這卻是一件好事。

喬棣棠安心了許多,繼續擡步往下走。

這時,一個小夥計端着一托盤飯菜匆匆朝着樓上走去,看到喬棣棠,忙道:“姑娘,借過,借過。”

喬棣棠連忙往旁邊退了退,但因樓梯狹窄,夥計端着的托盤又比較大,她怕夥計過不去又往後退了一步,這次她的身體靠在了樓梯的扶手上。

夥計從她身邊擠了過去。

喬棣棠正欲繼續往下走,身後的扶手卻開始晃動了。沒等她反應過來,年久失修的木扶手向下面倒去。喬棣棠也因為站立不穩,朝着樓下摔去。

喬棣棠吓得閉上了眼睛。

她今日的确打算制造一些意外來吸引誠王的注意力,但她想的是一會兒快到一樓時假裝崴腳。她沒想過弄出來這麽大的動靜。

這樣摔下去的确能吸引誠王的注意力,只是不知自己是會摔斷胳膊還是摔斷腿,當真是得不償失。

喬棣棠已經做好了摔得很慘的心裏準備,然而,想像中的疼痛卻沒有來臨,一條有力的胳膊圈在了她的腰身上,她的身體也被人抱在了懷中。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她雙手緊緊圈住了面前的人。鼻間傳來了一股陌生的男子氣息,混合着淡淡的冷冽的雪松味兒,讓人覺得冰冷又安心。

那人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又恢複如常,幾個轉身後,兩人雙雙落在了地上。

随之而來的是木頭落地的巨大聲響。原來,那木質扶手原本只是一部分松懈,虛虛挂在了樓梯上,此刻卻是全都掉落下來。

喬棣棠吓得哆嗦了一下,她轉頭看向了身後,瞧着散落一地的扶手,驚魂未定。

若非有人相救,她怕是先摔在地上,然後又會被這些木頭砸傷了。

即便是不死也得斷胳膊斷腿,将養上幾個月才能好。

她突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定要好好謝謝她的救命恩人。

想到這裏,她轉頭看向了救她之人。男人身形極高,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胸口,目光微微向上,是滾動的喉結。

她第一次離一個陌生男子這般近,而眼前之人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心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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