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植物人男神（八）

看着監控畫面上，緊握着封越手掌的溫暖整個人漸漸冷靜了下來，甚至在周叔踏進來的一瞬間，便已經迅速調整好表情，微笑得無懈可擊，動作輕柔地給封越喂食，喂完了之後又開始喂他吃藥，還笑意盈盈地跟周叔告別。

告完別之後便坐在了封越的面前，盯着他的雙眼看了許久，才終于緩緩半坐在地上，将頭輕輕放在了對方的雙膝上，然後将對方的手擡起，慢慢放在了自己的臉上，嘴唇動了動好像說了些什麽，只可惜通過監控，方清雅根本連一個字都沒辦法聽清楚。

即便只是這樣，她的身體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但就是控制不了……

不過，方清雅聽不到，另一頭的封越與周文耀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不要出事，封越，求求你不要出事……”

聽到這話一說完，周文耀便透過另外一個隐蔽的攝像頭看見一滴眼淚從她的眼眶之中緩緩地滑了下來。

就在滑落下來的一瞬間，封越便立馬感受到一點灼熱、濕潤落在了自己的手心裏。

封越手指微動，雙眼逐漸放空。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啊？她就這麽憑空出現，無緣無故地對他好，毫無理由地将大片大片的陽光拉進他這個潮濕陰暗的小房間裏頭，為什麽啊？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換做是以前的他，還有理由，現在的他有什麽值得這樣一個如花的女孩這麽對他？

他有什麽？

現在的他不過只是個連獨自洗澡都沒辦法的廢物啊！她有什麽理由為他這麽傷心？吃了那些藥怎麽了？就算不吃他也依舊是個廢物，一個什麽都做不了的廢物，為什麽要為他哭？

可不可以不要再對他好了……

他封越也是人，也有心，他也會心動，會迷惑，然後貪婪，偏執，獨占，專橫……

以至于将這縷溫暖徹徹底底地關進自己的黑屋子裏頭，只屬于他一個人。

是的，現在的他就是這般想的。

等到那時候她就會痛苦，會喘不過氣，甚至會埋怨，憎恨他，責問他為什麽一定要将她一起拉入黑暗，他就又會變成什麽都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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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會這樣的。

封越深深地陷入進了自己的思緒當中，直到溫暖輕輕淺淺的呼吸撲到了他的手心裏頭，封越的眼神才終于重新聚焦。

感受着對方像是在輕輕給他的手心搔癢一樣的呼吸，男人垂眼，看着女孩那被陽光映襯的清透臉龐許久，忽然緩緩擡起了自己的手掌輕輕放在了她的頭發上，不受控制地撫了下。

心裏頭一瞬間一股極為隐秘，自私而卑劣的渴望在這一瞬間，果然得到了滿足。

是的，他還是想試試……

即便，會以怨恨收尾。

封越眨了下眼，斂去裏頭的一絲暗潮，旋即看向溫暖的眼神越發的柔和起來了。

這樣的一副畫面格外美好。

卻看得坐在自己房間裏的方清雅忽然一個腿軟，一下就滑坐到了冰涼的地板上，牙齒抖得咯咯作響，雙手更是一瞬間就抱緊了自己的手臂。

封越……封越要好了，他要蘇醒了，不然不會又是笑又是擡手的……

他就要好了……

可為什麽……為什麽是這個時候……

為什麽要選擇在她最甜蜜的時候醒過來，為什麽非要選在這個時候！

方清雅表情一狠，一下就将自己面前擺放的東西全都撫到了地上，嘩啦啦一陣脆響。

看着那些破碎的瓶瓶罐罐，女人忽然就捂住了自己的臉頰，低低地哭了起來，淚珠一直滾到她的下巴，懸而未落，聲音格外的哀婉凄楚。

她已經跟文耀在一起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全都已經交給他了啊，文耀跟封越不同，他會關心她，會在意她的感受，會無時不刻地給她準備一個又一個驚喜，與冷漠冷清，眼中就好像完全沒有她這個人的封越完全不同，而且……而且……

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日日夜夜，她與周文耀在封越面前的那些事情他到底是看到了還是沒有看到，又到底看到了多少。若是從頭到尾他都看在了眼裏，那麽……那麽他又怎麽可能會繼續履行他們兩人之間的婚約。

更何況她愛上文耀了啊，只要封越醒了，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被封越毫不留情地收回去，他就會什麽都沒有了，他們就什麽都沒有了，都會變成……

這麽想着，雙眼通紅的方清雅忽然擡頭，看着監控上閉目的溫暖。

她會跟她完全調換一個位置。

不，甚至她連對方現在的生活都擁有不了。

這叫她怎麽甘心！

方清雅微微垂下頭，掩去眼底深處顯露的那一抹陰沉，旋即用力地捏緊了自己的手。

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叩叩叩。”

正坐在自己辦公室裏頭，深深地沉浸在面前這副已然被他定格的監控畫面上的周文耀忽然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所有的思緒。

驀地回神，周文耀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表，忽然就低笑了聲。

竟然只過了一個小時，從家到公司近半個小時的車程，也就是說，她，竟然連半個小時都沒忍耐到……

想到這兒，周文耀看着面前緊閉的房門，旋即收斂起笑容，起身，緩步往前走去，然後一把拉開了房門。

果不其然，看到了通紅着雙眼的方清雅正站在他的面前，幾乎是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完全不顧那已然目瞪口呆的小秘書，整個人猛地撲進了他的懷中。

見狀，周文耀給那小秘書使了個眼神，随後輕輕攬住了方清雅纖細的腰身，柔聲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想我了？嗯？”

男人的臉上雖然帶了笑，可眼底深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說着，男人便不顧對方要說話的樣子，低頭便吻了下來，邊吻邊往前移動，兩個糾纏的人一直吻到了他的辦公桌前。

周文耀的嘴上不住地吻着已經開始有些意亂情迷的方清雅，雙眼卻清醒地看向了那已經暗下去了的電腦屏幕，許久，才忽然合上了他的筆記本，伸手就将眼神迷離的方清雅抱上了自己的辦公桌，徹底地沉淪到了情欲當中。

傍晚，落日西沉。

周文耀有一搭沒一搭的摸着懷中女人白皙的肩膀，側耳聽着她的話。

“……文耀，是真的，我沒有騙你，阿越他真的笑了，也擡起手來了，我覺得他恐怕真的要好了……當然，阿越能好我也很開心，只是……只是我們……他一定是看到了我們之前的事情了，我怕他一旦醒了……你放心，我是肯定不會跟他結婚了的，我清楚的知道我愛的是你，我這裏的跳動是為了你，我過來跟你說這些沒有別的原因，只希望……”

說到這裏，方清雅坐直了身體，認真地看向面前男人的雙眼。

“如果你選擇離開，請一定要帶我一起走，好嗎？”

說完，女人一直注視着周文耀的表情，等得到了他的允許之後，便笑着一臉幸福地埋進了他的懷中。

卻完全沒有看到在她低頭的那一剎那，男人眼中一閃即過的輕嘲。

對于他來說，方清雅的這點心機對于他來說，簡直就像是明晃晃地擺在了臺面上了一樣。

知曉她的心思，周文耀甚至都不知道現在的他到底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厲害，就算是與方清雅再怎麽瘋狂，再怎麽放縱，都沒辦法得到滿足似的。

而等将心滿意足的方清雅送走了之後，鬼使神差的，周文耀竟然又打開了筆記本，看着那畫面許久，忽然就輕呵一聲笑了出來，砰的一聲合上了筆記本，起身便撥通了一個電話。

“情況有變，是，已經能出聲了，手臂可以動，對，他現在這樣的情況，如果停止供應藥品，最多多久會恢複的差不多，三至四個月嗎？好，我明白了。”

說完，周文耀挂了電話。

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擊了下。

三到四個月嗎？

記得那時候應該快要到清雅的生日了……呵……

而就在第二天的同一時間，封越聽着來到他身旁的人低聲說道，“少爺，那邊要動手了，藥物已經停止，我們？”

“按，計劃。”

“是。”

幾乎一說完，溫暖就已經抱着那只貓兒來到了他的身邊，深深地呼了口氣，“這貓兒太皮了，怎麽跟它說，那玫瑰有刺，就是不聽，非要往上頭撞，每次跟它後面都追得要命，剛剛差點就刺到了……”

說着，溫暖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随後便将懷裏還在裝無辜的小貓兒輕輕放在了封越的腿上，笑吟吟地看着它喵了一聲，便安心地卧了下來。

現在會追，以後若是它一直不改，你總是要追，終有一天還是會膩的……

忽然的，封越的心頭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随後便按捺了下去，不管會不會膩都好……

貓兒都不會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