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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血蜜酒莫非不得道友的歡心?”
商時景聞聲望去, 卻見出聲的是個綠袍男子,他與皮鼓師挨着坐, 手上還有一雙筷子,面前擺着盛水的器皿,想來方才擊水助興, 放聲歌唱的就是他了。這一開口, 衆人都安靜了下來,紛紛擺出看好戲的模樣來,商時景下意識看了眼巫琅, 對方正悠閑的微笑着看過來,似乎沒有解圍的意思。
原來杯裏的是血蜜酒……
血蜜酒是魔焰八剎的血蜜蜂釀出得蜜,這種蜜蜂喜好吸食瓊花仙草,而且并非如尋常凡物那般簡單, 它們吸食的往往是生命力, 不光是花草, 連人也同樣, 百來只血蜜蜂能将一位築基修士的修為與肉軀活生生吸食成空。
然而這種血蜜酒卻沒有正常人所想得那麽恐怖, , 這些花蜜血肉過了血蜜蜂的身體,已醞為最為精純的靈液, 雖然賣相似血,但實則飲起來相當清甜可口,猶如瓊漿玉液,對身體也大有好處。
商時景若有所思, 知道這樣的場合下恐怕就算是張霄與巫琅有心為自己解圍,也是沒有辦法的,邪道之人向來肆意妄為,他們二人能庇佑自己一時,卻不能庇佑自己一世,就算這會兒這個局面過去了,接下來的戲弄恐怕會愈發得寸進尺。
原因倒也簡單,商時景沒有足夠讓他們敬重的能力,就別想得到作為人的尊重。
這場合不會動武,自然是要比口頭上的硬氣。
商時景舉了舉碗,剛要開口,忽然叫人打斷了,有個披頭散發且野人裝扮的濃眉大漢哈哈大笑道:“怕是這小子看着這血酒吓怕了,這才磨磨叽叽地不敢下口。”他長着一張青臉,脖子上的金紋像是項圈般密密麻麻。
張霄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來,不明白為什麽衆人巴不得趕着找死。
被打斷了話頭,商時景倒也不惱,他舉碗微微一笑,淡淡道:“道友又怎知不是某人的歌喉敗壞了我的酒興?”
衆人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哄笑來。
有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吼道:“沒錯沒錯!這小子接口厲害了,笑中刀,你這牲口歌聲幾十年了都沒點長進。”
綠袍男子倒也害臊,竟露出點羞澀之意,半晌才為自己争辯道:“哪有那麽難聽。”
原來是笑中刀啊。
商時景若有所思,笑中刀這人的名字已不可知,在書中這人看似溫良謙恭,含羞帶怯,見人開口便笑,實則笑裏藏刀,斬盡殺絕,一肚子花花腸子,言談之間總是設坑給人跳,故意挑撥離間。至于那青臉大漢,他心中隐隐約約倒也有了個猜想,那脖子上的金紋是個過分明顯的特征,幾乎讓他一下子就想起了相對應的角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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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商時景發現這兩人都是書中出現過的角色時還有些驚訝于自己的好運氣,後來仔細一想,正是因為他們喜歡惹事,才能夠推動劇情,書中他們跳出來叫嚣,現實裏自然也最有可能是他們。
沉默寡言的人,到哪裏都沉默寡言;耐不住寂寞的人,自然哪裏都愛熱鬧。
商時景不動聲色的将血蜜酒一飲而盡,垂手露出空空酒碗,換來衆人大聲喝彩,也不知是哪位口技大師,一聲口哨響徹雲霄,亮得驚人。
巫琅眯起眼睛輕輕一笑,似也很是滿意商時景這樣的應對。
笑聲之中又聽那青臉漢子粗聲粗氣道:“現在酒興又來了?”
有人大約平日裏就看不慣笑中刀,笑着為商時景解圍道:“笑中刀這牲口都不唱了,人家可不得酒興滿滿,來,給這位道友滿上。”
商時景卻平平淡淡道:“釀酒人死到臨頭都關心在下有沒有飲酒,縱是沒有酒興,自然也不能失了禮儀。”張霄恰好為他滿上一碗血蜜酒,商時景站起身來走至青臉大漢面前,以酒潑地,不少濺在了青臉大漢筋肉虬結的胳膊上。
這是敬死人的儀式,青臉大漢頓時大怒,正要掙紮起身,卻被兩旁死死拽住,兩邊雖也面色不善的看着商時景,但臉上卻帶着笑,哄那大漢坐下。
商時景并不慌張,他輕輕一翻手,将近空的酒碗納入手心,平靜道:“魔焰八剎,早年得幽冥火種,尋常修士沾上一點,便要受魂魄灼燒之苦,這些年借此煉了不少魂魄,因這冥火之力,生平鮮有敵手,縱然用到厲害人物,也可借火逃生。”他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态來,“你這火确實厲害,便是萬年雪,千載冰,也消融不得。”
青臉大漢聽他奉承自己,冷哼一聲道:“這還需你來拍馬屁?”
“玄鹿子雖非純陽正體,卻早已取得純陽正火。”商時景溫聲道,“他修為又高出道友許多,我見道友還是這般信心滿滿?也不知到時是誰技高一籌。”
這話便是諷刺了,自古陰陽相生相克,玄鹿子修為又高出青臉大漢許多,倘使雙方真的打了起來,這青臉大漢自然必輸無疑,他臉色本就發青,這會兒綠得幾乎要發光起來了。
“以生死助興,此酒我喝得很是滿意,多謝。”
商時景微微颔首,客客氣氣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神色還如方才一般平淡,手中持碗的姿态依舊好似個大家閨秀,可衆人心境卻不複當初,見他文文弱弱,說話倒像把刀,不由都有些發寒。
有人捅了捅張霄的腰眼,湊過身小聲問道:“哎,你家這個老三,到底說得是真是假?”
“換是別人我不敢肯定,可要是老三說話,只有真沒有假。”張霄也小聲道,“而且他說得這麽輕松,恐怕情況十分嚴重。”
比死人還嚴重?難不成也學咱們把人燒成灰燼?
那人搖了搖頭,不知道腦補了什麽,縮縮脖子道:“現在的正道啊,比邪道還黑心。”
同道之間的“切磋交流”,是沒有人管的,正道也許還講究些尊卑高低,可是邪道這兒就是弱肉強食,打架勝不過人家兩個兄弟,嘴炮也是自己挑起,愣是被人家打臉打懵了,便是岳無常也沒有發難的理由。
這樣的尴尬很快就在篝火之下燃燒殆盡,商時景依舊少言寡語,沉默的飲着血蜜酒,衆人再度尋歡作樂,放聲歌唱,卻不再有人去打擾他了。
此番衆人是來助陣,岳無常當然也不會覺得商時景拖着個臉一副晚娘相是來找晦氣的,畢竟看起來像吊喪多過幫忙的人比比皆是,他坐在最前方饒有興趣的打量了會兒商時景,愉快問道:“他便是你那個三弟?”
“唔……”巫琅似笑非笑,鳳眸善睐,并未給予出一個直接的答案。
岳無常倒也習慣他故弄玄虛的模樣了,沒有過多在意,只當對方是默認了,他看得出來商時景的修為不高,然而字字如刀,他之前仔細端詳過衆人神态,巫琅與張霄看起來都有些許驚訝,可見他們并未暗中告訴過商時景任何消息。
有趣。
他是如何認出魔焰八剎,又是怎麽知道對方就是釀酒人的……
巫琅斟酒飲盡,不緩不急道:“無常,我聽說你們夫妻二人還在尋覓玉澤老祖?”
“不錯。”這次說話的是錦眉,蛇女搖曳生姿,游行到丈夫身旁,指尖繞着對方的手腕輕輕摩挲着,臉兒挨蹭。她生來冰寒之體,卻性喜溫暖潮濕,每回出現必然是與丈夫緊密相貼,少有分離。她跟岳無常看起來都不像是經歷喪子之痛的人,岳無常是男人倒也罷了,她作為母親,神色之間卻不見任何悲痛,只是冷冷道,“我們追查了許久,也沒有任何下落。”
巫琅鳳目微轉,只覺這兩人之間有些古怪,對于剛喪子的父母而言,他們的态度未免過于冷靜甚至冷漠了。
不過這事與他無關。
岳無常若有所思道:“巫道兄可有什麽消息?”
“我可沒有。”巫琅笑意盈盈,看着酒液落入碗中,輕飄飄道,“不過總是有人會有相關的消息,兩位也不必心急,倘使緣分到了,自然機緣上門。”
“但願如此。”岳無常笑了笑,“承道兄吉言。”
錦眉扭了會兒身子,長長的蛇信舔舐了下丈夫的指尖,留下濕漉漉的痕跡,女子嬌豔美麗,她輾轉婀娜,在岳無常身上扭動了片刻,很快就将他整個人纏了起來,蛇尾盤在腰間,大半個身體壓在背上,慢騰騰道:“玉澤老祖倒不急,我們家那群蠢弟子傻的要命,有件事想托付給巫道兄。”
“何事?”
“我們夫婦倆想找一個少年,十三四歲的模樣,純陽正體,穿着打扮應是玄天門門下。”錦眉突兀發出蛇類的嘶嘶聲,半晌又道,“他應當沒有幼年時的記憶,性情善良溫馴,在門下并非排行第一,還有個師兄什麽的,曾經随着他師父去過蒼莽遺跡,又并未入內。”
去過蒼莽遺跡,并未入內的玄天門弟子。
這世上的事情,怎麽如此巧合?
巫琅眸色暗沉,不由得看向了商時景,他心中雖已确定錦眉與岳無常要找的人便是虞忘歸,但百思不得其解兩人尋他有何用處,更不清楚為何這三人會牽扯在一起,可是面上仍是全不變色,微微笑道:“好。”
錦眉與岳無常臉上當即露出喜色來。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覺得大家應該猜出來這對夫婦為什麽找忘歸了
前一章看到很多人說大哥就這樣動心了。
其實正确的來講,是大哥受到了吸引,比如說他之前覺得阿景是個很有趣的人,現在就變成一個很魅力的,值得動心的存在。
離正常情況上所以為的忠貞不渝,愛的要死要活的那種動心,是差別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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