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壽宴
壽宴
這一日,虞秋早早裝扮好了,在出發前喊來葛齊。他不可信,但目前還未生出二心,尚且可用。
聽虞秋吩咐只是阻攔許伯骞前往壽宴,葛齊眸光閃爍,低聲道:“這種卑鄙小人,不徹底解決恐有後患。”
虞秋怔住。
她想過把許伯骞交給蕭太尉或者雲珩解決,但從沒想過自己直接殺了他。
就像她曾想過在葛齊背叛之前搶先下毒殺了他,可去哪兒弄毒藥,殺了之後如何與虞行束解釋他的去向,屍體怎麽處置等等,她不敢上手安排。
很多事情想着、說着是很簡單的,可世間這麽多事,哪是簡單的“殺了他”三個字就能解決的。
虞秋也不覺得自己有資格結束別人的生命,她只活了十六年,是芸芸衆生中普通的一個,見識淺短,連京城都沒出過,怎麽能掌控別人的生死呢﹖
人死了,就是消散于世間,像前世的虞行束那樣,與殘留的親緣血脈所有關聯盡數斬斷,上天入地再也尋不見。
但她又很清楚,葛齊說的才是對的,許伯骞這種陰險小人活着只會禍害別人。
……還是不行,就算哪一日她真的要殺人,也不能讓葛齊去做。萬一某日被他翻出來作為罪證呢﹖
虞秋望着葛齊,問:“這種卑鄙小人該殺,那背信棄義、誣陷忠良的人呢﹖”
“一樣該殺。”葛齊道。
虞秋撇開臉,“我知道了。”
葛齊見她情緒低落,想起她只是個不谙世事的深閨姑娘,往回找補道:“我是說此人德行有損,必定做過其他見不得人的事情,不若以後收集了證據交由衙門處理。”
虞秋抿着嘴巴微微點頭。
打發了葛齊,虞秋出門,在将軍府門口與餘家人碰面。
餘家除了腿傷未愈的餘延宗,全都來了。餘懷岸前些日子丢了大臉面,被罰了數月俸祿,還降了官職,正想借着這機會多走動走動,叮囑餘夫人照顧好二女,就與虞行束寒暄去了。
而餘夫人見虞秋的裝扮與餘蔓秀相比可以說得上是普通,前些日子因為餘蔓秀的傳話涼下的心,重新熱了起來。
虞秋沒有母親,自然不知道後宅婦人們的想法。
從公儀老夫人的壽宴确定時,有适齡姑娘的人家裏就熱鬧了起來。
太子尚未成親,公儀将軍府也有幾個小輩未定親。且這場壽宴到場之人身份都不會低,若是自家姑娘得以入了哪家權貴的眼,成就了好親事,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如餘蔓秀等閨閣女子,今日裝扮皆是精細隆重。可虞秋的打扮僅比往日莊重稍許,并非費盡心思的盛裝,可見其根本就沒有尋婿的心思。
餘夫人安心下來,拉起虞秋的手,和藹道:“身子好些了吧﹖好幾回我想去看你,蔓秀非說你得靜養不讓去,現在看見你好好的,幹娘總算能放心了。”
虞秋今日為見他們一家,已做好了準備,努力笑出來,回道:“全都好了。”
餘蔓秀挽上虞秋的手臂,“咱們之間客氣什麽﹖好啦,快先進去,待會兒我有話與你說呢。”
餘夫人帶着兩人見了幾個長輩,臨放手時叮囑道:“阿秋,蕭夫人她們定會來的,你多注意些,別在這場合遭了難堪。蔓秀,你也機靈些。”
以前她也總是這麽說,那時虞秋聽得很認真,現在知曉她另有目的,心中發涼,但今日蕭青凝的事才是重點,于是未多言,乖順應下。
餘蔓秀則笑道:“娘,你還不放心我嗎﹖”
餘夫人笑着點了點她面頰,讓她們離開了。
虞秋一轉身就專注地搜尋起許伯骞的人影。
葛齊出發已半個時辰有餘,若未能成功攔下許伯骞,他該與靖國公府的人一同出現的。
虞秋與靖國公府沒有相熟的人,不好直接開口詢問府中下人,左右張望未果,一轉臉,見餘蔓秀好奇地盯着自己。虞秋一頓,直接問:“可見着靖國公府的人了﹖”
這句話出口,餘蔓秀表情立即變了。靖國公府再敗落也是侯府,這等世家她是接觸不到的。心中有鬼,聽別人說話就忍不住多想了些,開始懷疑虞秋想與國公府攀上關系。
她挽着虞秋道:“沒瞧見呢,哎呀,咱們先到裏面去吧,方才我見着熟人了,去說說話嘛。”
到裏面,男眷女眷就要分開了,虞秋放棄許伯骞,仔細尋起蕭青凝。
她想安靜尋人,卻有人專門來打攪她。
自上次被三皇子說是無腦美人之後,虞秋的名字就在京中閨秀中傳開了,嫉妒她是三皇子認定的美人的人不在少數,更多的是抱着同情或看熱鬧的心思。
虞秋鮮少出門,那事之後還是第一回到這麽多人的場合裏,已有閨秀交頭接耳,時不時偷看她幾眼了。
餘蔓秀帶她與相熟的姑娘打招呼時,有人走近了笑道:“虞小姐果真是香嬌玉嫩,姿容絕色。”
話音落,四處角落裏傳來忍俊不禁的笑聲。
虞秋擡頭,認出眼前人是禮部尚書的女兒馮念真,她隐約記起臨死前聽人說,馮念真入了三皇子府,好像是個側妃。
虞秋了然,她應當是愛慕三皇子的,難怪要來嘲諷自己了。
被人看笑話的滋味當然不好受,但虞秋心中惦記着正事,只想快些找到蕭青凝,于是客氣回道:“馮小姐你也是。”
馮念真青了臉。
她哪裏都比虞秋好,除卻容貌。明明衣着首飾一樣是上等,穿戴在虞秋身上就是比她美豔幾分。可偏偏三皇子容易被美麗事物吸引,不曾多看她一眼,這時聽着虞秋的話仿佛在恥笑她一般。
然而這裏容不得她發作,她壓着心頭火又道:“聽聞虞小姐聰慧,想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願賞臉讓我等開開眼﹖”
虞秋聽見“棋”字就想起雲珩和那盤未完的棋,渾身不得勁,正想着如何拒絕,忽聞前方騷動。
衆人齊齊看去,見一年邁的富貴老夫人被人攙扶着走出來,左側是公儀将軍,右側是面若和煦春風的雲珩,再之後是公儀家一衆小輩。
老壽星出來了,談話被打斷。虞秋忙向後躲去,幸好別的姑娘都願意露臉,正好把她遮住。
衆人齊齊拜禮賀壽,喜慶聲音漫天。
虞秋隐在人後,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她還當是蕭青凝,猛地擡頭,正好看見雲珩笑盈盈地轉開眼,心中不由得驚詫,他方才應該不是在看自己吧﹖
虞秋看看左右,确信自己的裝扮與周遭無異,稍稍安定,再往後挪。
這回她終于看見了蕭青凝,跟在蕭夫人身邊,周圍是方家的各個小姐夫人。
确認她安然無恙,虞秋緩緩舒氣,然後就看見了許伯骞。
葛齊沒能攔住人。
虞秋心下一沉,再也沒心思注意別人了。
之後便是開宴,席宴上茶水菜肴都是一樣的,不會出錯。虞秋忍住,只遠遠盯着蕭青凝。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結束,虞秋擡步要去找人,又被馮念真攔住,“方才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玩的嗎,虞小姐這是要去哪兒﹖”
虞秋心中急躁,敷衍道:“琴棋書畫我全都不會,你找別人玩吧。”
“你爹是讀書人,你怎麽可能不會這些﹖還是你看不起我,不願意理會我﹖”
虞秋雙唇緊抿,看出她是想為難自己。
蕭青凝的事更重要,得罪人就得罪人吧,反正她爹是禮部的,為難不到虞行束。
拒絕的話将要出口,餘蔓秀看出她面色不對,急忙拉住她,搶先幫着應下道:“那還是下棋吧,不過阿秋棋藝不精,還請諸位小姐不要笑話。”
周圍女眷都掩唇笑了起來。
隔了一個蓮池,陪着公儀老夫人說話的姑娘中,公儀二小姐聽見笑聲望過去,蕭青凝順勢問道:“看什麽呢﹖”
“我瞧那邊熱鬧。”
“我也聽見了,不知是在玩什麽。”
公儀老夫人上了年紀,最喜歡看小輩玩鬧,聞言笑道:“既熱鬧就過去玩,不必在這作陪了。”
幾個姑娘互相看看,又說了幾句,便相攜着移了過去。
與此同時,閣樓上,常戟閃身出現在雲珩面前。
“葛齊已被擒住,許伯骞将藥粉給了他庶妹許嫣若。”常戟攤開手心,裏面是一包藥粉,“是煙花之地的下流藥,已被換成貝母粉。”
雲珩低眉看着,驀然笑了,“他竟真敢動手。”
常戟亦是倍感荒唐,将軍府不比別處,本就守衛森嚴,何況這壽宴還是雲珩命人置辦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真不知該說許伯骞是膽大還是無知。
然而無論如何,壽宴上未經允許的事,是一件也不能發生的。
雲珩負手立在閣樓上,朝遠處強擠出笑臉的公儀将軍微笑,餘光掃過常戟手上的藥粉,聲音淡漠道:“他喜歡用這手段,那就讓他用個夠。引出府去,換成十倍的量給他灌下去。”
常戟有顧慮,“這種下流藥量大會致死……”
雲珩面露遺憾,“他還有用。”略微斟酌,他改口道,“這樣吧,雙倍灌下去,加以宮刑。”
常戟嘴角一抽,領命下去了。
雲珩不喜歡別人毀壞他的計劃,主謀處置了,從犯也逃不了。他眼中可沒有男女之分,許嫣若既然願意幫許伯骞,就得認下這份罪名。正好,接下來的事有人頂罪了。
将軍府最高的閣樓上,放眼望去,聚在一起說笑的人盡收眼底。
雲珩掃過左側賞花飲酒的男客,雲琅也在其中,正纏着唐飲霜讓他飲酒。另一邊,架着浮橋的閑池水榭,數名嬌豔女子圍坐着,中間是被迫留下的虞秋。
她很不會遮掩情緒,與人對弈時棋子一顆顆下得飛快,顯然是在敷衍。
而九曲折橋上,公儀孟月正帶着蕭青凝等人款步靠近,許嫣若笑随其後。
“等人散開一些,把酒送過去。”雲珩吩咐道。
春/藥是假,荔枝酒是真,是他特意為虞秋準備的。味道甘甜可口,實則酒勁很大,飲後要輔以特制解酒茶點,否則極其易醉。
蕭青凝已至亭中,虞秋滿面驚喜。
雲珩看得清楚,自言自語道:“我倒要看看,若那‘春/藥’一定要被喝下去,你是選擇讓蕭青凝來,還是你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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