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南風意 南風我意,我心君心

第19章 南風意 南風我意,我心君心

他喜歡幸謙已經有些日子了。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也可能是很多年前,幸謙第一次來找他約架,少年人扛着劍在竹籬笆外喊他名字時,他第一眼看見那個瘦得豆芽菜似得,卻很意氣風發的人的時候。

也或者是細水長流,漸漸就習慣了他大步來到門外,扣一扣柴扉,清亮的聲音喊:“師兄!我又上門來了!”。

總之,他發覺自己的異樣時,已經開始抱着劍,每天期待他來。

很奇怪,湛勉不覺得自己喜歡這種感覺,但那是他擺不脫的情感。

就像此刻只是低頭看那個人一眼,心口就好像被塞得滿滿的。他知道,那裏放了一個人,占據了他的全世界。

湛勉四歲喪母,他爹是門派的二把手,天天這裏忙那裏忙,他就習慣了一個人,形單影只,茕茕孑立,日子久了,就真的忘了身邊站着一個人的滋味。

現在有人靠在他肩頭。

雖然是他自己掰過去的。

其實天目山一行并不如他所言,不願意和幸謙同去的。雖确實是老祖之命,但他求之不得。其實那道侶姻緣不是暫時解不掉的,他真的有私心。

湛師兄光風霁月,多少年身為新銳弟子楷模,心底卻有個黑影,叫嚣着想把現在靠在他身邊的人鎖起來。

湛勉吐出一口氣,指節撫上幸謙臉側。

他胸口情意決堤,如山洪一瀉千裏,難以節制,只能趁着他睡着了,貪得無厭地多看幾眼,再多看幾眼。盼着趁道侶關系還沒解開,這個人能真的睜開眼,看見他早就捧在那裏的一顆心。

聽起來有些卑微,不像從來高傲矜持的湛師兄會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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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蠢貨,天目山擋在他身前,為他直面了好多危險,特地打了一副相同樣式的劍,乃至于前幾日差點把真心實意的話吐露出來,他居然一點都沒察覺到麽。

湛勉此刻很想把幸謙拍醒,然後揪着他的領口惡狠狠地兇他:“喂!這道侶不解了,你這輩子就是我的人了,除完鬼你就跟着我回去滄溟山,不許你再跑去別的地方。”

但不可能,他二十年來從未第一次把一個人擱在這樣重要的位置上,不可能這樣對待自己的珍寶。

就是生命只是對那一個人的熱忱。

湛勉越看幸謙,覺得哪裏都讓自己心動極了。

他期盼了太久,以至于今天那個人靠在懷裏的時候,他幾乎要撕掉自己那張冷冰冰的面皮了。

他輕輕在幸謙臉側啄了一下,鼻尖鑽來幸謙身上的味道時,他心中動了動,像是個心虛的小偷,喉結滾了滾,轉過臉去。

太過分了!

怎麽能這麽做?

此非君子所為!

這到底是在幹什麽?

這般行徑,太過孟浪,太過随便,太過輕佻,太過……

他親完又糾結,可是有忍不住暗自開心,各種情緒擠在一起,真是快要沖爆頭腦了。

幸謙睡得太沉,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夢見自己睡在了天上的雲彩堆裏,枕着月亮,做了一個自己也想不起的夢。

*

翌日清晨。

幸謙的生物鐘從高中畢業就沒改過,每天早晨五點醒雷打不動,堅持信奉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他睡眼惺忪,一睜眼就看見一片陰沉沉的天。

咦?昨晚我是靠着照壁睡着的啊?

半夜睡相不老實,也不至于撲騰成這個樣子,直接躺地?

幸謙心下奇怪,揉揉脖頸坐起來,醒了會兒神,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幸謙滿院子地找湛勉。昨夜說好了今天一齊出去探訪一下那個男子的身份和高家的發家史,可是這一大早的,哪裏都找不到湛勉的人。

那是當然找不到了。

大約淩晨四點左右,幸謙還陪周公喝着茶,湛勉心裏鬥争半天,然後把幸謙放下來,給他在身下墊了墊子,擺了個規矩标準、剛正不阿的睡姿,然後落荒而逃了。

湛師兄這會兒還擱野外吹着風兒呢。

出來進去繞了好幾圈,幸謙迎面正碰上喻環。

喻環沖幸謙招招手:“師兄,湛師兄早早就出去啦,你要去查的話,這幅畫像給你,你先出去。湛師兄說過一陣子就去找你。”

幸謙點頭,拿了畫像出門去了。

平江城中正熱鬧着,幸謙無暇留意街邊繁華,抱着畫像直奔平江城的包打聽。

修界裏有不少修士,天生資質不好,修行進步不大,但卻耳目十分聰穎,又善于同人打交道,消息來得快,便包管打聽消息,以此賺取銀子。

平江城包打聽的店面是個破敗分小攤,有個山羊胡子,尖嘴猴腮的老道士搬着馬紮坐在攤位前打着瞌睡。

據說平江這位包打聽已經是幹這行的老人了,七十年前在打聽這一行就小有名氣了,來來往往,到平江做事的,多少都得仰仗這位老伯。

“老伯。”幸謙輕輕推了推包打聽,說道,“三百銀錢,同您打聽一個人。”

山羊胡子正丢盹,頭點了幾下,擡起頭,晃了晃腦袋:“什麽?打聽啥?”

幸謙展開懷中畫像:“老伯,我同你打聽這個人。”

“這個人……”山羊胡子揉了揉眼睛,從懷裏取出一副琉璃鏡帶上,“哎呀這些年眼睛都花了嘛!找人都帶畫像,考慮一下小老兒看得清嗎?淨給小老兒出難題!”

幸謙在一邊讪讪笑着,摸了摸鼻子。

盯着畫面看了一陣,山羊胡子神色驟然變了,他一下子揪住幸謙的袖子:“你在哪裏找到這幅像的?!這像是誰畫的?你最近見過他?!”

幸謙看着山羊胡子的反應,有些奇怪地答道:“近來有見過一面,老伯……?”

山羊胡子搖着頭:“不可能,你這樣乳臭未幹的小臭孩子,哪裏見他去?這東西哪裏來的?!”

“這畫像是我們今早才畫出來的。”幸謙道,“要麽老伯你來摸摸,這墨還新着呢!”

那山羊胡子倒吸一口涼氣,眼眶一下子紅了,他摸了摸畫紙,覺出上墨還微微有些濕,是新畫。

“你在哪裏見到他的?”山羊胡子坐下來,提起馬紮後邊放着的煙鬥,抽了一口,吐出一圈煙氣,“他幾十年前早就死了,你怎麽見的?”

幸謙一聽這話,瞳孔驟然放大。

是幾十年前已死的人,會不會,就是被藥人煉制術害死的人?

這包打聽先生,又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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