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洗澡,你要怎麽幫?
第13章我洗澡,你要怎麽幫?
“不。”周其律說,“你自己睡,我一會兒要出去。”
“?”陶汀然再一愣,有點慌神,“你要去哪兒?”
周其律從衣櫃裏拿出件幹淨的上衣穿上,把陶汀然手上那件放到陽臺的塑料盆裏泡着,解釋道:“去網吧上班,明天七點回來接你。”
說着,他在陽臺沖陶汀然勾勾手,“過來。”
陶汀然臉色不好,嘴唇都有點白了。周其律全當他不想被落下而不高興,于是想了下,說:“你想和我一起去網吧還是待在這裏?”
網吧網上通宵的客人不多,節假日雖然比平時生意好些,但肯定會有空着的包房,周其律偶爾在包房裏小眯過,椅子寬敞,睡着挺舒服的。
他以為陶汀然會說好,沒想到對方皺了下眉,說:“我不去網吧。”
正好,網吧裏煙霧缭繞,問題青年不少,周其律也并不想讓他去。
他點點頭,指了指陽臺右側牆邊的熱水器,“那裏可以洗澡,天然氣閥在這邊開。”
随後,他走到左側陽臺門後的天然氣管道上的總開關順時針擰開。
陽臺的窗戶全都貼了窗花,并肩走都困難的地方,卻一左一右分成了廚房和洗澡的地方,中間只拉了根線挂張深藍色的長簾當門。
“洗澡吧,我去給你找衣服,先穿我的。”
陶汀然突然情緒就不好了,周其律看着現在的他仿佛又看見第一次見到對方時的模樣。他走過去拉上簾子,垂眼看着他問:“你怎麽了?”
陶汀然不看他,只說:“沒怎麽。”
陶汀然洗澡的時候周其律沒走,進進出出拿水壺燒水,或者騰垃圾袋,時不時說兩句話。陶汀然這才沒那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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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泡泡的時候,陶汀然聽到開門聲,忙喊了聲:“周其律!”
“哎。”周其律的聲音從屋裏傳來,“沒走,我晾衣服。”
濕衣服只能挂外面,周其律晾好,進門把晾衣杆挂門後,沖陽臺道:“我順便把你衣服一起洗了,明天記着去外面收。”
陶汀然套褲子差點絆倒,回頭一看,搭布簾上的髒衣服不知什麽時候被拿走了。
腳上全是水,他提着寬大的深藍色格子睡褲,一臉呆滞地杵在陽臺門口:“你把我……也洗了?”
頭發濕淋淋的,全撩在發頂,沒了發絲遮擋,一雙眼睛瞪圓幾分,露出少見的單純和憨氣。周其律繃着嘴角,知道他含糊的那兩字是指什麽。
“我沒注意,一起泡水裏才看到,就順手洗了。”燒開的水晾一杯冷在桌上,周其律說,“不用擔心,明早能幹。”
誰擔心那個了……
陶汀然打着空檔,拽了下褲子進屋,“……謝謝。”
周其律掃了眼他通紅的耳朵,沒搭腔,怕陶汀然羞憤到奪門而出。
他從冰箱裏拿出一只軟膏,手指點點自己眼尾的地方,叮囑陶汀然一會兒吹幹頭發再上點藥,“還有淤青沒消,擦了睡。”
屋子裏只有冰箱那裏有插線板,陶汀然站那兒吹頭發,周其律對着床調整好風扇的位置就走了。
“有事給我發消息。”周其律握着老式門把手關了半扇門,陶汀然衣服褲子都大一號,頭發吹得亂蓬蓬地看着他。
周其律頓了頓,說:“彈視頻也行。”
網吧三班倒,周其律固定晚班,晚七點到淩晨五點。他模樣好,能吸引顧客,能力出衆,有事兒真上,老板欣賞他,對他很關照。
但盡管如此,今晚遲到一個多小時,林哥還是說了他兩句,扣了三十工資。
“剛有其他員工在,不說你過不去。”林棟找來二樓包間,手撐着門抽煙,“那三十你可別轉給我啊,轉了也退你。”
周其律在他這上了一年多的班,沒遲到過。起先看着冷,後來雖能有說有笑,但很少真正從他口中知道點什麽。
而且有說有笑四個字,林棟占倆字。他說,他笑,周其律就占個有,純屬一大合唱裏濫竽充數那個。
他擔心周其律出啥事兒了憋着,從人到店裏一直跟着,拐彎抹角道:“該請假請假啊,別死撐,有事兒跟哥說。”
鍵盤裏有上位客人抖的煙灰,周其律扣過來在桌上磕磕,順手拿腰上工具袋的刷子刷幹淨,笑了下說:“真沒事兒。該罰款罰款,你別徇私舞弊。”
十點多正是下機的高峰期,有門禁的學生趕着回家,一走走大串人。
周其律二樓空機子還沒打掃完,廣播停了沒兩分鐘又乍響——“工作人員請注意,一百一十五號玩家在線上超市完成下單,請盡快送達戰場。”
林哥看他忙,也就沒跟着添亂。
晚上值班都一個人,又要管衛生,又要跑腿送東西,還得兼顧吧臺客人充卡及線下買東西。
好在晚上不是很忙,十一點後零零散散幾個人。周其律看了眼現目前在店客人的上機時間,給樓上樓下超過三小時的客人送了張熱毛巾後才空閑下來。
後半夜他基本就在吧臺躺椅上睡到四點半,剩半小時收拾下機電腦衛生,然後等同事來接班。
以前都是這樣一夜無夢,今天閉眼半個小時都還沒睡着。
他拿起手機掃了眼,快淩晨一點。
手機屏幕上除了各軟件消息推送,沒有未接來電和微信消息。
“嗡——”
手機振動,進來一條消息。
陶汀然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看見兩個小時前網上聯系那位房東給了他回複:
【春暖花開:五百可以的。我明天在家,你有空可以來看看房子。/微笑】
風扇老舊,茍延殘喘地對着他吹也沒多大風。屋裏的白熾燈沒關過,陶汀然以前被關過小黑屋,沒法一個人待在狹窄漆黑的屋子裏。
然而開着燈他也睡不着,只能抱着手機翻來覆去看同城租房信息,好像做點什麽事比幹躺着的時間會過得快一些。
陶汀然回複房東可以之前頓了下,切到微信問周其律睡了嗎。
周其律秒回。
【周其律:怎麽了。】
【陶汀然:還在忙?】
白天上學晚上打工,難怪一去學校就睡覺。但是再多的課間十分鐘也抵不過好好睡上兩三個小時,網吧什麽樣沒人比陶汀然更清楚,晚上工作人員是可以睡覺的。
發消息的時候沒想到這個問題,自己不睡不代表別人不困,他突然有點擔心是不是自己吵醒周其律了。
【陶汀然: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周其律:沒有,沒睡。】
周其律倒了杯涼白開潤潤喉嚨,站在吧臺裏端着半杯水的透明玻璃杯,垂着眼睛單手拿着手機打字。
【周其律:一個人害怕?】
這句話發出去過了兩分鐘陶汀然才回說沒怕,問他明天有沒有空,下午陪他去看房子。
周其律查了下定位的那個小區,離他住的地方倒是不遠,小區還可以,如果能租在那兒也不錯。
【周其律:有空。】
下午比上午可熱不少,他問:
【周其律:明天上午你有事?】
【陶汀然:嗯。】
【周其律:好,明天我回家等你,完事兒給我電話。】
陶汀然臉往空調被裏埋住點下巴,這個屋子上上下下包括他,都是周其律慣有的氣味。
他回了個行。
淩晨五點對門老大爺開始放電視,趿拉着拖鞋開門通風,坐門口聽電視,時不時吐一口痰。
天空泛白,黑暗被驅趕下場,陶汀然這才起身,跪行到床尾,扯着燈繩關燈。
老式拉燈開關得順着拉,他也沒個經驗,別着方向給扯斷了。
“……”
這下是想開燈也開不了了。
與此同時,網吧同事來接班,周其律去庫房提起上次員工獎得的冷風機出來,當着同事面掃碼轉了三百到店的賬戶裏。
“上次你不要獎品要折現,現在知道熱了吧?”同事打趣他,從吧臺櫃子下面找出個插線板給他,生怕讓老板得了便宜,“這一起的附贈品,一塊兒拿走。”
周其律笑笑,也不客氣。
這事兒他在微信上和林哥說了,對方六點鐘看見消息回他缺心眼。
【林棟:直接拿走得了,本來就你的,還轉錢。錢多燒得慌啊?】
騎着單車,後座還有挺大一貨件兒,周其律到家門口才回了句謝謝哥。
在網吧耽擱了陣兒,路上買了早餐,到家六點過了二十分。
“回來啦?”對門老頭還坐在門口,這會兒手上多了一碗面。
“早,叔。”周其律兩個手都不得空,到門口正摸鑰匙,門從裏打開了。
陶汀然眼下烏青,看着就沒睡好。他先是看了眼周其律,再掃向他身後的老頭,眼中的欣喜驟地收斂幾分,“你回來了?”
“嗯。”周其律看出他不好意思,提着東西進屋,踢上門。
這屋統共就這麽大點兒,陶汀然沒下床添亂,坐在床尾看他。
門窗一關屋裏還是黑,周其律到門邊開燈,手往牆上摸燈繩沒摸着。
陶汀然闖了禍,按住他的手從牆上拿下來,轉身爬到床頭那兒去摸了根線過來,抿了抿唇說:“在這兒呢。”
兩人在昏暗狹小的屋內對視,一坐一立,靜了幾秒,周其律忍不住笑了下:“我說你心虛什麽呢。”
老式拉線燈容易斷線也容易接,陶汀然舉着手機電筒,周其律兩三下就接好了。
“嗒”燈開了。
此時此刻陶汀然對周其律地崇拜再次拔高了一步。
什麽都會呢。
“餓了沒?買了醬肉包和油條。”周其律沖桌子擡了擡下巴,自己則進進出出弄那臺冷風機。
陶汀然下床,沒看早餐跟着他到陽臺,“那是什麽?”
“冷風機,”周其律洗幹淨水槽,往裏加水,“比風扇涼快。”
至少比他那臺用了四五年,花四十五買的小風扇涼快。
陶汀然點點頭,在周其律加好水後提了進去。
轉頭看見周其律進來拿了毛巾又去陽臺,他什麽也沒想,緊跟着去幫忙。
周其律正打算洗澡,只拿毛巾忘拿換洗的衣服,一轉身差點和陶汀然撞上。
準确來說也撞上了。
陶汀然捂着鼻子,眼睛泛着點水光:“要拿什麽?”
周其律拿開他的手,瞧見點鼻血,拽着人到淋浴的地方,開了花灑,手兜着水給他洗鼻子。
周其律皺眉道:“不是讓你去吃早飯?”
“我……唔。”剛開口,周其律就捧着水捂上來,擰擰鼻子。
還好撞得不重,周其律确定沒流血才放開握在陶汀然後頸的手。
陶汀然讓他一陣搓擰得鼻子紅,嘴唇也紅,下巴還滴着水。他懵了會兒才說:“我是想幫你忙。”
心中不知怎麽來的火氣又不知為何消了。
周其律嘆出一聲鼻息,手背随意抹幹淨陶汀然下巴的水滴,語氣幾近無奈:“我洗澡,你要怎麽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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