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小雜種·八

第27章 小雜種·八

周末清晨,陽光熹微,風暖洋洋吹在身上很舒服。

和餘甚第一次相遇的小區門口,封木困倦地打了個哈欠,鑽進車內。

“早。”

餘甚換下了沉悶的西裝,往日整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此刻蓬松清爽,封木看着他,眼前之人逐漸與十多年前福利院的小孩影像重疊,他一時間有點愣神。

“……早。”他坐下後回道。

昨晚封廷棘沒有闖入他的房間,封木對于今天的檢查還是自信滿滿的。

汽車駛入的醫院名為奕止,封木莫名覺得有幾分耳熟。

餘甚領他走到一間問診室前,也沒走什麽程序,一路通暢,他囑咐道:“木木,我要去拿藥,很快回來,你先自己進去吧。”

封木樂呵道:“我又不是小孩了,流程什麽的肯定都熟悉,你也別太小瞧我。”

餘甚看了他一會,說:“那我在門口等你。”

問診半小時,細致入微。

封木原本一直認為是餘甚危言聳聽,他自信走近專家問診室,最後是黑着一張臉出來的。

餘甚拉住他,手指蹭着封木的臉,動作略有點親昵,但封木沒注意。

他問他:“怎麽了,醫生說什麽?”

封木支支吾吾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醫生,說,說我…真的…”

“…他讓我別再久坐,多戶外運動運動。”封木沒講完,剩下的他不想告訴餘甚,怕餘甚笑話他。

他思緒紊亂跟随餘甚下一樓提藥,藥開得并不多,三天一吃,也就一個月的量,拎在手裏沒多少分量,可封木內心卻沉重不堪。

他把緣由全扣到了家裏封廷棘的頭上,不能再縱容他了,封木下定決心,至少不能再給他偷自己精氣的機會了。

封木突然感覺自己像聊齋裏被狐妖蠱惑的書生,總有一天會被封廷棘吸成一具幹癟屍體。

要不是看在他是封廷棘,他才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現在。

察覺到餘甚看過來的視線,封木神色不自然地把裝藥的袋子往身後藏。

餘甚忍俊不禁,照顧封木可憐的自尊心,問封木待會還有別的安排嗎。

“回家。”

“回家?”

二人異口同聲。

“那就是沒有安排。”餘甚說,“既然無事,我的醫生也建議我多出去走走,少待在逼仄房間,要多往視野開闊,沒有天花板的地方走。”

餘甚微笑道:“你就當陪我,和我到公園散散步。”

封木眨眨眼,身心仍舊沉浸在被無情告知某方面虛的悲傷中,他看餘甚拿的藥可比他多多了,不僅僅有他前不久嘗過的中藥,還有幾盒西藥。

封木腦子一抽,脫口而出:“你也腎虛?”

餘甚笑容凝滞。

“當然不是。”他咬牙,一字一頓。

“哦…哦,哈哈。”封木尴尬地摸摸鼻子,“行啊,多動動也不錯哈哈。”

餘甚哀怨地看他。

令封木沒想到的是,餘甚帶他來的公園居然是福利院組織秋游時的那一個,時隔多年再次踏上公園門口的臺階,封木內心油然産生別樣的悸動。

他們并肩散步,封木邊走邊感慨,“那之後我就再也沒來過這裏了。”

餘甚不吭聲,兩人慢慢走到了當年張苛不小心掉入的人工湖邊。

以他們現在成人的視角來看,湖其實很淺,頂多到小腿肚,遠沒有小時候所想象的深不可測。

湖裏還有小鯉魚游來游去,封木閑來無事數有幾條紅尾巴,幾條金尾巴,眼前忽然出現一小包拆開的魚飼料。

“看了那麽久,要喂喂它們麽。”

封木看眼旁邊設立的公園小賣部,又看回淡笑的餘甚。

“啊,我只是随便看看。”

為了不傷餘甚心意,封木接過魚飼料往湖中灑了幾把,餘甚也跟着喂食,一時間分散的魚兒瞬間集合至他們面前,魚群搖擺尾巴雀躍着,紛紛搶奪食物。

封木喂着喂着竟也嘗出了樂趣,不知不覺一包魚飼料快要見底。

“木木。”餘甚忽然叫他,嗓音略有點低沉。

封木心情不錯:“嗯?”

“其實當初張苛不是自己失足掉進湖裏的。”餘甚雲淡風輕,摩搓手指上的飼料顆粒,他扭頭看向封木,目光沉沉,“是我幹的。”

“我把他推了出去。”

封木抛灑飼料的手頓住。

小鯉魚瞪着外凸的眼球,嘴唇蠕動吞咽食物。

封木忽然感到幾分不适,他移開眼睛,對上餘甚看自己的怪異眼神,心髒狂跳,躊躇道:“為什麽?”

餘甚卻反問他:“你是我為什麽要這樣幹,還是為什麽過去那麽久了,還要告訴你真相?”

“兩個…都有吧。”

餘甚替封木整理了下他歪斜的衣領,漫不經心道:“原因很簡單啊,他搶走了我送你的棒棒糖,甚至丢進了湖裏。”

“我推他,只不過是想讓他落到湖底,把糖撿回來罷了。”

“你看,這個湖那麽淺,根本溺不死他。”

“可是那時候張苛才不到十歲,他還是個小孩……”

封木說話的音量越來越小,因為餘甚此刻神情略有些可怕。

他面無表情,但封木能感覺出他的心情是陰沉的,不愉悅的。

果不其然,餘甚的下一句話就是對他的質問。

“所以你讨厭我了?”

封木喉嚨哽住,暫時給不出個具體答複。

說讨厭倒不至于,最多是對當年年僅八九歲就敢做這樣危險事的餘甚感到震驚,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木木,為什麽不說話?”

熟悉的問話,春風拂過,氣候明明是溫暖宜人的,封木卻打了個哆嗦。

“不讨厭。”

封木回握住餘甚的手,他說:“以後別再這樣了。”

餘甚只是看着他。

封木硬着頭皮繼續說:“不然對你而言太危險了。”

“要是被人發現是你有意為之動的手,到園長老師面前舉報你,不止餘先生,可能從此以後就沒人敢收養你了。”

封木可能想不通,餘容會選擇收養餘甚,恰恰是他見證了餘甚推人時的那份厲色和異常的鎮定。

餘甚有一瞬間失神,瞳孔微顫,冷冽氣場有所緩和。

封木把塑料袋揉成一團,問他第二個問題的答案。

“這麽多年過去了,為什麽還要告訴我呢?”

封木看着餘甚漆黑的眼睛,餘甚卻說,“木木,把眼睛閉上。”

封木疑惑地眨眼。

“眼睛閉上,我就告訴你。”

封木只能照辦了。

纖長睫毛輕輕顫抖,昭示主人的緊張。

緊張的黑暗中,有什麽溫熱的東西突然貼上了他的唇。

霎時間,封木大腦一片空白,捏着塑料袋的手都是麻的。

傻愣愣保持同一個姿勢僵硬許久,封木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睜開,餘甚喊他好幾聲名字封木才如夢初醒。

封木瞪大眼,臉唰得通紅,像秋天的楓葉。

他口吃道:“你,你——”

“木木,我喜歡你。”

餘甚跟他告白。

“我并不完整,我不希望對你有所隐瞞,告訴你真相是期盼得到你對我的接受。”餘甚頓了頓,說,“至少不要讨厭我。”

封木心跳得快要穿過皮囊蹦出來,世界陷入安靜,風聲都被他排除在外進不來,他的世界裏,唯剩下他和餘甚兩人。

餘甚的一系列話語讓他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餘甚步步緊逼、循循善誘問他願不願意接受他,同意他的告白,他看出封木的訝然,甚至貼心提醒他只要點點頭也是可以的。

“怎麽樣,木木?”

餘甚溫聲道。

他湊上前還欲親吻封木嫣紅的嘴唇,封木沒有拒絕,身後的一聲充滿不可思議以及倉皇的“封木”頃刻将他拉回現實。

“封木!”小黃以及紗紗站在公園下山的出口處,幾位封木眼熟的部門同事正慢吞吞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好巧,在這裏碰到你。”小黃面色怪異同他打招呼,紗紗的表情也淡定不到哪裏去,抿着唇欲言又止。

“他們是?”

封木輕輕推開餘甚:“公司同事。”

封木無論怎樣也想不到部門組織的爬山活動居然會在這個偏遠小公園,更要命的是還撞上了同事。

他讓餘甚先留在原地喂魚,自己上前和小黃紗紗寒暄幾句,小黃得知餘甚是封木兒時福利院的朋友,又抓緊問了一句,“這些天送你來公司的也是他吧?”

封木不好意思點點頭。

小黃和紗紗臉上的詫異感已經退去,他們年輕一代思想開放,不守舊,男人跟男人談情說愛也不足為奇。

向來話多的紗紗摸着下巴,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麽。

封木回到餘甚身邊,一接近他,好不容易平靜的心跳再次狂跳,他抿緊唇,上面殘留着旖旎的溫度。

“是我太心急了。”

“嗯?”

餘甚道:“的确是該有一個追求你的過程,不然我的告白太突兀,引導你做出草率的決定未免太不負責了。”

封木暈乎乎的,臉頰似乎又燒了。

餘甚牽着他往外走,喋喋不休講了許多,但封木一句都沒聽見去。

至現在,他感覺像是在做夢。

小時候最好的玩伴,十五年後他們重逢不到一個月裏,毫無征兆地跟他表白了。

其實還不止,封木讷讷地想,有一個活生生的餘甚占據了他家以外的生活,還有一個死氣沉沉的封廷棘依存于他家中。

他們兩個,占領了他的生活。

封木又在發呆,餘甚提醒他注意臺階他他沒聽到,腳猛地踩空,摔了三層臺階,若不是餘甚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他估計要滾到底才能罷休。

封木欲哭無淚,工作日捂着腰別扭地走入辦公室,剛坐穩,擱對面盯電腦屏幕的紗紗忍不住咋舌,但沒說話。

“嘿。”

小黃發出匪夷所思的笑,然後把他剛泡好的菊花茶遞給封木一杯。

“……”

封木嗅着清香味,愣了兩三秒,反應過來:“不是,你們想錯了。”

他此刻真想把小黃的那罐幹菊花藏起來或者扔掉。

“知道知道。”

兩人點頭,一副見過大風大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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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這幾章表現還挺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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