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冥婚
第2章 冥婚
【第一場夢:山村詭事】
【難度:S……】
黑暗中,懸浮的文字扭曲了幾分,産生一系列難解的亂碼,一秒鐘後又恢複了正常。
【難度:F級】
【桑栩,你好,歡迎進入第一場夢。溫馨提示,保持理智,遠離癫狂。】
【願你活到夢醒時分。】
桑栩打了個激靈,猛然驚醒。懸浮文字蒸汽一樣消失,他的視野逐漸清晰,發現自己身穿大紅衫子,胸前纏着一個繡球,正跪在一個蒲團上。他的面前,一個佝偻的老爺爺正在點着香,顫巍巍地插進神案上的香爐。
“小乖,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陌生的老爺爺說,“你娶了親,我這心事就了了。”
怎麽回事?這人誰?
桑栩左右四顧,這裏不是他的單人公寓,而是一間昏暗的瓦房。牆壁上爬滿大大小小的黴點,乍一眼看上去,跟許多黑黝黝的眼睛似的。屋子裏堆滿雜物,什麽鍋碗瓢盆,還有壘起來的紙箱子。單神案那兒幹淨點兒,擺着相片和靈牌,供奉着滿桌的瓜果。
到底是怎麽回事?桑栩記得自己聽了電臺,随後就睡了,再醒來……就到了這兒。
那個神秘的來電人說要送自己一場無止境的噩夢。難道這就是他口中的“噩夢”?
老爺爺忽然轉過眼來,盯住了桑栩。
這老人右眼是瞎的,只有猙獰的眼白,差點把桑栩吓一大跳。
“天快黑了,”老爺爺說,“快回屋去跟你媳婦兒睡吧。晚上不要亂跑,也不要點蠟燭,尤其是辦事的時候。你成家了,今夜爺爺就不看着你了,要乖。”
桑栩:“……”
辦事?不會是他想的那種辦事吧?
老爺爺看桑栩沒動作,恨鐵不成鋼似的嘆了口氣,把桑栩拉起來,推進了隔壁屋。老爺爺把門關了,獨自負着手回了屋。
桑栩站在門邊,默默往裏看。這間小瓦房比堂屋要空,有種家徒四壁般的清冷。側邊放了架紙糊屏風,屏風後面是淨桶。靠裏擱了張架子床,一個頂着紅蓋頭的新娘子安安靜靜坐在那兒。
門邊有面穿衣鏡,桑栩看了眼結了垢的鏡面,裏頭依稀映出他的身影。發色微褐,面容蒼白,眼瞳漆黑清冷,面無表情。因為戴着一副眼鏡,看着很文靜。是清俊的相貌,就是有點社畜特有的喪。
身體好像還是自己的身體,可身份變了,莫名其妙成了別人的孫子,還娶了個老婆。桑栩分析着自己的處境,信息太少,他依然是一頭霧水。
“你好。”桑栩嘗試與新娘攀談,“您怎麽稱呼?”
新娘子一聲不吭,靜靜坐在床沿。
天黑了,本就昏暗的屋裏陰沉了下來,不一會兒便伸手不見五指。
桌上沒有蠟燭,桑栩翻了翻抽屜,找到個打火機。正要打開的時候,想起老爺爺叮囑過不要點蠟燭。不點蠟燭,開打火機應該可以吧?周圍實在太黑了,在這陰森的村落小屋,桑栩總覺得身上起雞皮疙瘩。
一狠心,桑栩打開了打火機。
瓦房裏亮堂了不少,桑栩的目光再次落在床沿。新娘子一身大紅,豔得像火。可這次桑栩發現了奇怪之處,新娘穿的嫁衣十分破舊,紅蓋頭上也沾滿灰塵。
“你好?”桑栩又試探性地問了聲。
新娘子依舊毫無反應。
從桑栩進門開始,這新娘子的坐姿從未變過。桑栩心中有了不詳的預感。
他小心翼翼碰了碰新娘紅袖下露出的一截指尖,又冰又硬。
果然,桑栩的心跟着一起涼了。
這新娘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屍體。
難怪老爺爺不讓他點蠟燭,是怕他看見新娘腐爛的面容麽?
桑栩松了打火機的按鈕,吹了吹發燙的手指,爾後再次打開打火機,從牆角尋了把火鉗,小心翼翼伸到新娘子的蓋頭下方,把蓋頭給掀起了一角。
出乎桑栩的意料,蓋頭下面不是人臉,而是一方傩面。
這新娘戴着豔麗而猙獰的傩神面具,看不見本來的容貌。
放下蓋頭,桑栩第一反應是這裏出了命案,要報警,摸遍全身上下,發現自己沒有手機。老爺爺的問題很大,桑栩決定先逃再說。房門正對老爺爺的偏房,桑栩擔心從門出去會被老爺爺發現,便繞到屏風後面,打算爬窗逃走。
輕輕打開木棂窗,外頭是小院圍牆,黑夜深寂,聽不見一聲人語。桑栩回頭搬凳子墊腳,打火機的火光一晃,紙糊屏風上映出橘黃的火光,他看見床沿的傩面新娘屍體忽然動了一下。
呃,幻覺吧?
桑栩松開燙得生疼的手指,揉了揉眼睛,又一次打開打火機。
這一次,屏風後,赫然是新娘直挺挺站立的人影。
這新娘站起來比他還高,有種無聲的恐怖和壓迫感。
桑栩頭皮都要炸了,顧不得搬凳子,轉頭立刻爬窗。爬得太急,一屁股摔在窗下。仰頭一看,似乎能看見飄揚的紅蓋頭一角。桑栩心頭怦怦急跳,連滾帶爬往外跑。路過老爺爺房前時,他聽見裏面傳來咀嚼聲。
那咀嚼聲一聽就很奇怪,桑栩蹑手蹑腳走過老爺爺房門,但腳步再輕還是鬧出了動靜,咀嚼聲猛地就停了。桑栩頭皮發麻,徹底顧不上有沒有被發現,迅速跑出小院。
今夜沒有月亮,土路一片漆黑,兩邊的瓦房木屋起起伏伏,黑色山巒般沉澱在夜色裏。桑栩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好幾次回頭看來路,并沒有怪異的新娘追出來,才讓他徐徐松了口氣。正漫無目的往前走時,看見前面有個在院子門口撒尿的人。
桑栩站住腳,那人也拉起了褲裆。
二人隔着鐵栅欄對望,半晌,那人問:“How are you?”
桑栩:“……”
這是什麽詭異情況?
“Fine,and you?”
“靓仔,你是新人?”
那人探出腦袋來,桑栩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是個魁梧壯碩的男人,兩臂的肌肉氣球似的鼓漲,臉膛上有道刀疤,剃了個寸頭。
“什麽是新人?”桑栩皺眉。
“就是第一次入夢的人。”男人打開鐵門,揮了揮手,“一般來說本地人不會說現實裏的梗,我們用這種方式來判斷是不是自己人。快進來,夜裏外面不安全。”
桑栩猶豫了一瞬,跟着他進了屋。除了他,屋裏還有好幾個人,或坐或站,一看桑栩進來,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有新人?”一個女學生模樣的道,“見到鬼了麽?”
桑栩點了點頭,“剛逃出來。”
“那你真是命大,”領他進來的男人遞了杯水給他,“幸好今天沒有月亮,要不然你逃出來也是個死。”
桑栩接了水,但沒喝,問:“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夢魇,”那個女學生道,“我們和你一樣,是從現實穿越進來的。像我們這種從現實進來的,叫異鄉人。生活在夢境裏的npc,叫本地人。你是第一次入夢,我們經驗比你豐富一點。一般來說異鄉人進來之後,都會找一個地點當集合點,在屋子外面标特殊記號。”
她畫了個蘸水畫了個β符號在桌上,“你看到這個貝塔,就知道屋子是異鄉人的集合點了,所有異鄉人會在這裏集合。”
“我們為什麽會來這裏?”桑栩又問。
大家陷入了沉默,氣氛一時有點沉重。
男人首先道:“我最近行衰運,出門被車撞死了。”
女學生道:“我也是出車禍。”
角落裏一個文弱的男生道:“我是出門被樓上掉下來的花盆砸了。”
另一個年長的女性道:“我是遭遇了靈異事件,心髒驟停。”
聽罷,桑栩陷入了沉思。奇怪,他是睡着了,做夢進來的。這些人當中,只有他一個人在現實世界沒有死亡。
男人解釋道:“如果我們成功存活到夢醒,就能改變現實裏死亡的命運,不用歸西了。簡單來說,就是車禍變輕傷,癌症變感冒。但存活并不容易,夢境裏有致命的麻煩。按照我們的經驗,那東西最喜歡吃我們這些異鄉人,相信我,它遲早會來找你。一般待到第十天,它必定會找到所有異鄉人。所以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找到離開夢境的道路。”
這樣麽……桑栩眉頭緊鎖。
這就是那個神秘來電人送給他的無盡夢魇?
“對了,你還沒說你怎麽死的?”男人忽然問。
大家都等着桑栩的回答,暴露自己的不同大概率不是好事,他必須編一個謊話。
桑栩神色如常,道:“加班,猝死。”
大家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
“我看你挺鎮定的,以前見過的新人要麽不相信事實,要麽情緒崩潰,你這人不錯。”男人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韓饒,現實裏是個保安。”
女學生說:“我是沈知棠,考古系大二學生。”
“我是葉新,”文弱的男生道,“我還在讀高中。”
“我叫安禾,”年長的女性最後開口,“是殡儀館的遺體化妝師。”
所有人一一自我介紹完,桑栩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電臺故事裏,這些人的名字全部出現過。
盡管內心很不平靜,桑栩面上依舊淡定如初。
他禮貌地介紹自己:“我叫劉建國,是個程序員。”
劉建國,這是他上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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