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愛侶（6）

☆、愛侶（6）

清晨, 淩湮被撞窗戶的聲音吵醒，升起窗簾一看——居然是只銜着信封的機械鳥。

她取下信封之後, 鳥就振翅吱嘎吱嘎地飛去下一戶了。

“……退款通知單？”

淩湮吓了一跳, 以為那個素未謀面的房東反悔, 不打算把房子租給他們了, 連忙去找紀燃等人。

紀燃和岡瑟正在會客廳裏飲茶, 見她匆匆忙忙跑過來，便問：“怎麽了？”

“趕緊找新住所吧, 這房子住不了了。”淩湮嘆息着抖了抖手裏的賬單，“房東剛把租金給退回來了。”

“別着急，”鋼色不慌不忙地說, “這房租也确實不能收了。”

“那怎麽辦？回星焱號上住嗎？”

“不用，”岡瑟指着旁邊悠閑喝茶的好友，“這樓他買了。”

淩湮腦袋短路了一瞬，“買？你的賬戶不是被凍結了嗎？”

“是, ”紀燃輕笑，“可成燼的沒有。”

淩湮明白了, 敢情這家夥昨天半夜不睡覺, 就是忙着折騰倆馬甲之間互通資源的事呢！聯邦以為凍結了紀燃的財務就萬事大吉, 卻不知狡兔三窟, 他老人家的小號比大號還富。

“……幹嘛買樓啊？”淩湮不解地問, “咱們不是只暫時住在這裏嗎？”

“就當留個房子度假用。”

“誰會來這麽烏煙瘴氣的地方度假？而且，還要被當成醜八怪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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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燃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看着她的眼睛說：“昨天有個人跟我說, 誰花錢誰老大，誰說了算。我捉摸了一下，要超過你只能買樓了。”

淩湮無語。

這是怎樣的敗家子！才會為了口頭上沾點便宜就一擲千金？

岡瑟見怪不怪地說：“他一直都這樣，賺再多也攢不下來。不過阿燃，從前你不攢錢是因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如今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再這麽奢侈。”

“不要緊，”紀燃嘴角一勾，笑看着淩湮說，“我老婆比我還能賺。”

岡瑟：“……”

非常好，又是一缸狗糧，而且還是滿的。

“雪呢？”淩湮找了一圈，沒發現白雪的蹤跡，于是問。

岡瑟說：“出門了，說是想到處看看。她好像好轉一點了，透透氣也是好的。”

“她一個人？不會有問題嗎？”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岡瑟安慰道，“以她的年齡，在我們那都可以當媽媽了。”

話雖這麽說，可到底這些日子依賴白雪都對她十分依賴，淩湮還是有些放不下，一直在惦記她怎麽還沒回來。

直到淩湮快要坐不住、要出去找人，門終于被叩響了。

“誰啊？”

“……我。”

“雪？你可算是回來了！”淩湮拉開門，愣了下。

眼前的少女乍一看沒什麽變化，可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再細看才發現那兩只毛茸茸的獸耳沒了！

“你的耳朵呢？”淩湮睜大了眼睛。

白雪撥開頭發，露出金屬的人耳來，“在這裏。”

金屬的色澤，映着她金色的卷發，看起來冰涼的。

淩湮莫名地覺得很不舒服，“為什麽要這麽做？狼耳很可愛，你為什麽……”

“我不想當獸人了。”白雪放開頭發，藍眼睛看着淩湮，“我想變得跟你一樣。”

她的聲音還是低低的，怯懦的。

但切掉耳朵，換上金屬義肢……對于任何威珀爾星以外的人來說，都是一件需要極大勇氣和決心的事。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膽小的姑娘，竟會做出這麽決絕的事兒來。

“誰給你做的？”紀燃問，但心裏早有了答案。

“王貝克先生。”白雪小聲說，“他不收星幣。”她身上也沒有星幣。

淩湮很想問為什麽，可對上少女怯生生的藍眼睛，再想想她先前的經歷就一句話也問不出來了。她回頭，看向室內的紀燃他們，兩位男士目光中都有意外，但還是非常紳士的，選擇了不多追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苦衷，這道理成年人都明白。

*** ***

過午，淩湮正與小Q下星際象棋，突然聽見外面街道上有金屬砸在地面的聲響，整齊劃一，震得整個小樓都在晃動，仿佛随時會塌。

岡瑟安慰道：“別看這樓老舊，結構可牢固得很，除非被彗星撞擊，不然散不了。”

話音剛落，伴随着哐哐地砸門聲，天花板掉了一塊下來。

淩湮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洞，又看了看臉很疼的天才科學家，轉頭問：“誰啊？”

“十字焱衛隊的紀燃殿下在嗎？領主派我們來請。”門外傳來洪亮的嗓門。

屋內衆人相視。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于是紀燃過去打開門，“是我。”

在人類裏，紀燃算高的了，可在如今門口這人面前只到胸口——對方的腦袋已經超出了門框上緣，看不見了。

顯然，對方也沒有料到能榮登“聯邦通緝榜榜首”的人居然會是個“小矮子”，後知後覺地彎下腰來，露出戴着盔甲的頭，遞來一紙邀請函，“領主請您去一趟王城。”

那是張黑底燙金的邀請函，上面端端正正地寫着：“恭請閣下，即日會面。”

紀燃來威珀爾，用的是成燼的通行證，刷的是成燼和淩湮的卡，居然還是被對方領主察覺了真實身份，可能性只有一個——淩湮想起在威珀爾星港遇見的那個小老頭，對方金錢至上的眼神還歷歷在目，紀燃刷卡的事兒想必是被鑽錢眼裏的老頭當情報給賣了！

“我這次來是私人行程，不方便跟領主見面。”紀燃合上邀請函，淡淡地說。

“哦，領主說了，如果不見面，您的星艦就不可以繼續停泊在我港口。畢竟它太大了，占了別家的位，讓我們的落地稅稅收銳減。”

說得冠冕堂皇，總結起來就一句話：要麽見面，要麽請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紀燃将邀請函随手抛給了小Q，“那就走一趟吧。”

“阿燃……”淩湮覺得有些不安。

“你和大家在家裏等，我去去就來。”紀燃摸了摸她的臉，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提防隔壁老王。”

淩湮愣了下，又好氣又好笑，推搡了他一把，“走吧你！……早點回來。”

來送信的那一群，大抵都是改造過的士兵，個子統統在兩米以上，腳踏在街道上一腳震三顫。淩湮站在樓門口，目送這紀燃被他們簇擁離開，默默地抱緊了手肘。

“不放心的話，你為什麽不跟他去？”岡瑟問。

“他把你們交給我了，”淩湮垂眸，“我不能辜負他的信任啊。”

岡瑟終于明白為啥紀燃都有未婚妻了，他還在打光棍——他從來沒有像好兄弟那樣信任過一個女人，他最信任的只有實驗公式。

所以，阿燃有老婆了。

而他只能和科學結婚，so sad。

*** ***

王城就在王後區最北邊，外面有士兵守衛，不細看你甚至無法在他們身上找到人類的影子——毫無疑問，在威珀爾，改造的越多越稀罕、地位越崇高，能直接為領主效命的人說什麽也是騎士級別，自然是可勁地自我改造，恨不得成為完美的威珀爾人。

在這些人高馬大的騎士當中，一米八出頭的紀燃看起來就像來自矮人國。

饒是如此，被簇擁在隊伍最前面的男人眼神睥睨，任誰看一眼都知道，他才是這個隊伍裏的核心所在。

棒，棒棒。

金屬相碰的聲音。

高座上的女人拍了拍手，發出了金屬撞擊的聲音——她連手指都是金屬的，線條纖細，打磨細致，定住不動的話就像一尊豔麗精美的銅質雕像。

但此刻，她妩媚地笑了笑，“久聞殿下盛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令人心馳神往。”

聽着她半文不白的說辭，紀燃負手而立，言簡意赅地說：“之前見過，只不過那時候領主大人還不是這般模樣。”

威珀爾星領主，瑪卡·克拉克以手背掩面笑了笑，聲音裏也帶着些許金屬的共鳴音，“沒想到，殿下居然還記得我。”

紀燃沒搭腔。

焱衛隊的人都知道，隊長過目不忘，假如他忘了，一定是這個人、這件事不值得占用殿下的腦容量，哪怕千萬分之一。

之所以記得瑪卡，是因為前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個差點命喪星匪的小孩，稚嫩可愛，被他救回威珀爾星的時候說什麽都不肯留下，想要跟焱衛隊走，只不過因為身有契約，不得不回王城繼續服役。

當初誰也想不到，一個連改造身體的星幣都拿不出來的流浪兒，後來居然會坐上領主的寶座。

但對紀燃來說，更沒想到的是，瑪卡會把自己改造成這個樣子。

“聽說，聯邦把殿下定性為SSSS級通緝犯，還真是可笑至極呢！”瑪卡用一雙看不出情緒的金屬眼看向紀燃，“現在，殿下和我倒是同病相憐，都是被聯邦排擠的邊緣人，更該相親相愛，密切合作了喔。”

“邊緣不邊緣暫且不提，但我暫時還沒有密切合作的打算。”紀燃直入主題。

領主瑪卡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她咯咯笑着說：“別急着拒絕啊！數年不見，威珀爾早已今非昔比，殿下帶着焱衛隊孤身在外，總得有後續補給不是？否則，長此以往下去遲早被聯邦那群醜八怪給拖垮了。”

紀燃淡淡地說：“勞領主惦記，我自有打算。”

“別跟我這麽見外呀，”瑪卡撐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撩起披帛露出曲線窈窕的身段，當然，不用想也知道錦緞之下八成也是金屬軀體，“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不變成這樣，也登不上領主的位置。”紀燃躲開了擦身而過的領主。

瑪卡頓了下，回頭，掩唇笑道：“這只是一小部分理由，但我選擇變成女性——是為了你呀，殿下。”

随着她擊了兩下掌心，大殿四周的帷幔瞬間全都拉上了，電子仿真的燭火如豆，映在深紅的帷幔上，人影綽綽，幽香陣陣，生生營造出幾分暧昧來。

瑪卡從紀燃身後靠近，壓低了金屬音色的聲音，“我一直在等你來。”

“等我來幹什麽？”

瑪卡咯咯地笑，一轉身貼近在紀燃眼前，金屬眼微微眯起，睫毛忽閃，“等你娶我呀，然後，這整個威珀爾星——我都會拱手送給你，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你能給我一顆星球？對不起，我老婆能給我整個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