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共生（2）

☆、共生（2）

為了制止小姑娘越來越發散的想象, 紀燃不得不把她帶下樓，用美食美酒堵住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缺口。

好在, 焱衛隊員們十分狗腿地巴結着隊長夫人, 把淩湮忙得沒空再七猜八想。

松了口氣的紀燃靠在酒櫃邊, 一手拿着高腳杯, 徐徐打量全場。

毫不意外, 岡瑟沒有來，對他來說實驗室比酒會有意思一萬倍, 人各有志，紀燃也從不勉強好友。

小Q作為不需要進食的機器人也沒來，據說被岡瑟當成了移動置物架, 每天使喚得溜溜轉。

可是……

紀燃看了一圈，确定沒看見白雪。他明明記得，淩湮特意囑咐尤嘎兄弟把她帶來，因為擔心她一個人在家裏閑極無聊, 會胡思亂想。

直到宴會結束，白雪才重新出現在淩湮身邊, 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模樣。

“你剛去了哪裏？”紀燃問。

白雪往淩湮身邊躲了躲, “哪也沒去……”

“大家玩鬧的時候, 你不在。”

白雪扯着淩湮的袖子, 更加小聲, “我、我不喜歡這裏。”

酒吧裏光線躍動，沉浸在氣氛中的人甘之如饴，而在渴望安靜的人看來簡直是光污染。

“她在後巷。”淩湮接口道, “我去看過她。”

紀燃與她對視了一眼，沒有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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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淩湮借口送白雪上閣樓，等沒人了才問：“有什麽我可以幫到你的嗎？”事實上，她是去過後巷找白雪，但根本沒有人，替她出面圓謊不過是不想看少女在衆人面前難堪，紀燃也是讀出了她的意思才放棄追問的。

白雪下掉兜帽，藍色的眼睛裏寫滿哀傷，“白飒，他托人找我。”

淩湮嘆了口氣，果然，“你是自由的，可以跟他們走。”

“我拒絕了。”

“為什麽？”

白雪拉住她的手腕，“我不想回去了，也回不去了。”

“傻瓜，”淩湮嘆息，“白飒他是看着你長大的，不管發生什麽，他身邊總有你的位置。”經過前一次穿越，淩湮太清楚白飒對小姑娘的感情，或許愛情未滿，但絕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但我這裏沒有他的位置了。”白雪擡頭，笑容有點凄涼，“你是在趕我走嗎？”

聲音那麽怯生生的，仿佛淩湮說一個“是”字她就能哭出來。

“我尊重你的選擇。”淩湮說。

小姑娘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

等她睡下，淩湮才下樓，見紀燃已經脫了外套，只着襯衣坐在燈下看書。書是威珀爾星的産物，硬殼是金屬的，合起來的時候搭扣就被吸附了起來，發出脆響。

“阿湮，對白雪還是要提防一點。”紀燃斟酌着用詞，“我是看着她長大的，她不是這種性格的孩子。”

現在的白雪有多唯唯諾諾，從前的她就有多張揚跋扈，這前後反差太大，難免讓早就認識她的人産生疑慮。

“我知道，”淩湮想了想，說，“其實……我之前一次穿越就認識她。嗯，或者說，在夢裏夢見過她和白飒。”

紀燃招招手，把她拉到自己膝頭坐着，頭壓在她肩上，“嗯，你說。”

他聲音帶了點鼻音，像撒嬌一樣，這樣的紀燃恐怕也只有淩湮能見到。

“那一次，她被聯邦那群壞蛋擄走，整了容讓她當傀儡。她以為白飒不要她了，所以很難過，心甘情願地替那些人賣命，直到後來重逢，白雪發現白飒一直在找自己……可她沒能跟白飒回來，就為了幫他擋槍……死掉了。”

再說起這些，恍如隔世，淩湮嘆了口氣。

“所以你怕她是在重蹈覆轍。”紀燃輕輕拱了她一下。

“你不覺得嗎？我們周圍的一切雖然跟我的記憶不完全一樣，但總是殊途同歸，”淩湮越想越擔心，“萬一，白雪又像從前一樣——”

“有我在，”紀燃雙手輕輕覆住她的臉頰，讓她面朝自己，四目相對，“你所在乎的，我會替你保護好。”

淩湮心裏軟軟的，像汪了暖水，“是你說的喔。”

“驷馬難追。”

“好，那你一定保護好自己，”淩湮朝前一傾身，剛好吻住他纖薄的唇，“因為我最在乎的是你呀。”

在這個輕柔輾轉的吻裏，紀燃的幽黑的眸子越發變深了。

當她終于輕呼着氣離開些許時，就被大手覆在腦後重新帶了回去。

唇齒相依，紀燃重新續上了這個吻。

過去的時光裏，他只知道為信念而戰，直到遇見這個比誰都堅強又比誰都柔軟的小姑娘……他才覺得是在為自己、為自己和她的未來而戰。

淩湮雙手勾在他脖子後面，整個人的重量都挂在紀燃身上，但依舊覺得喘不上氣、坐不穩。幸好有他單臂在腰間攬着，否則她十分懷疑自己會滑下去……

“之前的婚禮，是在哪裏？”紀燃的聲音有點沙。

“你的秘密基地……”

“難怪。”難怪在P星，白飒單獨找她的那晚，小姑娘能輕車熟路地找上山來，敢情連婚都是在那裏結的。

紀燃又舐着她的耳廓，慢條斯理地問：“婚禮那天我說了什麽？”

“……你剛着陸，什麽都還沒來及說，我就被拉到這裏來了。”淩湮覺得腦袋有點缺氧。

紀燃輕笑，松開她，眼角眉梢帶着柔軟，“所以這婚還沒結成。”

淩湮松了口氣，“算是吧。”她生怕某人換口氣又壓過來，連忙跳起身，“你不是說都是我做的夢嘛？問這麽詳細幹嘛？”

可是紀燃但笑不語。

過了許久，獨處的淩湮才猛地一跺腳，她終于明白紀燃問那些幹嘛了——

他不是一直在問，洞房前還是洞房後嘛！

“紀燃！！”

小樓裏響起女孩又氣又惱的叫聲。

二樓實驗室裏的罪魁禍首聽見了，卻只是嘴角彎彎，心情好得不得了。

*** ***

之後連續好幾天，紀燃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淩湮問了，都被他打太極糊弄了過去。

她嘀咕兩句，也就算了，畢竟她自己也忙得不得了——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淩湮實在怕小姑娘再遇到危險，于是決定給她打造個防身的武器。

只不過相比于紀燃和岡瑟他們，淩湮不過是半路出家，全靠從前紀燃手把手的教，做起機械來自然不算得心應手，不得不霸占了岡瑟的實驗室，每天從早忙到晚。

幸好岡瑟天天跟隔壁老王混在一起，也不怎麽在自己實驗室。

這天淩湮又埋在工作臺旁忙碌，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你來啦？”

“淩姐姐！”

聽聲音不對，淩湮摘下護目鏡回頭，“怎麽了？”

只見獸人少女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氣憤的紅暈，她忍了又忍，終于憋不住似的開口，“他是壞人！”

孩子氣的語氣令淩湮愣了，“誰？”

“紀燃！”

很少有人對紀燃直呼其名，小姑娘顯然是被氣壞了。

淩湮忍不住笑，“他怎麽得罪你了？”

“不是我，”白雪指着她，“是你。”

淩湮擦擦手，耐心地問：“說來聽聽呢。”

“我看見他，這些日子都跟個威珀爾星女人在一起，很長時間，單獨。”小姑娘急得眼眶都紅了。

淩湮不以為意，轉身打算繼續忙，“是瑪卡又變成女人了嗎？”

“不是瑪卡！”白雪越發着急，上來拉扯她，“你跟我去看看……”

被纏得什麽也做不了，淩湮只得不情不願地被拉出去“抓現行”。可事實上，她心裏清楚，以紀燃那脾氣，打一輩子光棍都比随便找個女人出軌的可能性高。

眼前是一棟高大的建築，羅馬柱林立，若非色澤呈現出金屬光，僅從構造上幾乎完美還原了地球時期古建築的原貌。

淩湮覺得有點犯糊塗——她前些日子也和紀燃散步經過這裏，有這麽個建築物嗎？她怎麽完全沒有印象。

“阿燃在裏面？你怎麽發現的？”

白雪不說話。

淩湮又問，“你不會是在跟蹤他吧？”難怪這些日，小姑娘也神出鬼沒的。

“他每天都往外跑，我擔心他會背叛你……”

“傻瓜，”淩湮揪了下她的臉蛋，“戀人不是靠監視栓在身邊的。”

“那你怎麽知道他忠不忠誠？”

淩湮指着左胸口，“憑這裏。”

白雪微怔，正要說話，就聽見建築物內傳來齒輪彼此齧合的低響。

很快，大小齒輪的交互配合之下，建築物的門大敞開了。

一個穿着與威珀爾星複古文化格格不入的薄紗裙的女人走了出來，緋紅長發腰肢窈窕，迎面看見淩湮和白雪，微微一愣，回頭朝內抛了個媚眼，“你們地球文化怎麽說來着？說草草，草草到？”

淩湮呆了下，才明白她說的大概是曹操。

女人話音剛落，一個修長的身影就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神色冷淡得很，直到看見淩湮，才面色一暖，快步走向她，“你怎麽會來？”

淩湮眨眨眼，笑着沒說話。

紀燃看向她身邊氣呼呼的獸人少女，就明白了大半，“你跟蹤了我三天，就為告狀？”

白雪梗着脖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那個妖嬈的女人聽見了，撫掌嬌笑，“說得好，燃殿你看，我說女人都是這麽想的吧？別私下裏偷偷琢磨，做了的事兒就堂堂正正亮出來，免得叫女人瞎猜。男人啊，怎麽總是不明白這麽簡單的道理。”

白雪聽了這似是而非的話，厭惡地剜了對方一眼。

可那女人渾不在意，屈指在羅馬柱上一敲。

齒輪又再度轉了起來，一條金屬臂從梁上垂下，不偏不倚地遞給她一根雪茄，還順道替她點了火。

淩湮心嘆，這得是什麽神仙弄的機關？和這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女人夾着雪茄，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淩湮，然後吸了口吐出煙霧來，“不過爾爾，我還是不明白，她有哪兒值得你跟白飒那小子掙破頭？”

“淩姐姐比你好看一萬倍！”白雪氣憤道。

女人狹長的眼睛瞟過來，有三分銳利。

白雪條件反射地縮起脖子，又重新挺胸擡頭，一副“怎麽着，我說的是實話”的表情。

“我挺喜歡你這臭脾氣，”女人撣了下雪茄的灰，“考慮跟我嗎？我可以免費幫你改造，任何部位。”

白雪愣了愣，搖頭。

紀燃蹙眉，“別打她注意，美香，她是我妹。”

白雪詫異地看向他，似乎沒有料到紀燃會拿自己當妹妹看待。

被稱作美香的女人抽了一口雪茄，“反正丫頭已經改了不少了嘛。”

白雪不自然地向後退了些許。

“行了，我也挺忙的，沒空跟你們瞎扯。”美香将抽了一半的雪茄随手一抛，立刻有機械手将它接住塞進羅馬柱上打開的缺口裏，“戒指大小還要不要我調了？不要我可走了，還有大把生意要做。”

淩湮才愣，就聽紀燃輕笑，“別急，這不就知道了麽？”

說着，他拾起淩湮的左手，托在身前，自常服胸兜裏取出一枚指環，緩緩套上中指。

“剛好，”紀燃低笑，“就別摘了吧。”

半個指甲蓋那麽大的小穹窿，裏面粉色鳶黛随着淩湮的呼吸起伏，發散着柔和甜美的光。

淩湮呆呆地看着這枚戒指——從前，紀燃就是在鳶黛田裏用這枚戒指求的婚！

“你這算是，求婚嗎？”

紀燃看着她眼裏的光，“是，你願意嗎？”

淩湮抿住笑意，“可求婚不都得單膝下跪的？”

她不過是看他太過淡定了，想要逗一逗他。畢竟現在美香和白雪都在，街道上還時不時有威珀爾星人路過，這種情況下，驕傲如紀燃怎麽可能真下跪？

淩湮完全沒想到，自己話剛出口，面前的男人二話不說單膝着地，依舊托着她的手，仰頭看着她，“抱歉，第一次求婚，外行了。”

這下，連淩湮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用力把他拽了起來，“誰不是第一次呀！”

紀燃順勢将人往懷裏一摟，附耳低笑道，“等新能源的事了手就完婚，嗯？”

美香啧啧了兩聲，也不知按了什麽機關，只聽吱吱嘎嘎一通亂響，身後偌大的羅馬式建築就七扭八繞地折疊變形，直到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模樣，赫然成了一樁移動的城堡，下方履帶裹着輪子突突震動。

見領英看得出神，美香躍上車朝她打了個響指，“既然事兒成了，提醒燃殿把尾款早點轉給我——不多不少一百萬星幣，零頭就當我送你們的新婚賀禮。走了——”說着，茶色玻璃一降，擋住了那張妖豔的臉，移動堡壘就這麽揚長而去了。

“難怪……我明明記得前些日子來，沒看到這房子。”淩湮恍然大悟，同時又更加迷糊了，“美香到底是什麽人？”

這種構造精密的機械，不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吧？

“你這會的注意力，”紀燃輕咳，“好像應該在我身上？”

淩湮大眼睛轉了轉，然後帶着笑意落在他的眼底。

“鳶黛能量充沛，也只有美香能把它們微縮進戒指，”紀燃叮囑，“別随便摘，必要時候它給魂機沖一次能。”

換句話說，有這枚戒指和魂機在，誰也傷不到淩湮分毫。

“我知道。”淩湮輕輕撫摸着那枚戒指，“從前你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他在的時候由他護她周全，他不在的時候，也同樣在守護着她。

紀燃眸光放軟，“無論如何別摘，嗯？”

“永遠不摘。”

“那不行。”

“為什麽？”

“婚後我還要送你別的。”

“……喔。”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兔子寶寶的雷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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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美香這麽年輕，居然這麽厲害。”

“年輕？她比你我加起來還老。”

“？？？”

“別相信威珀爾人的年齡，更別相信他們的性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