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不得不說,月華城主“醫術”的确不凡。

幾滴血,一會兒功夫,躺了大半個月的燕王下馬車時,已勉強能走了。

趙紅藥:“真不疼了?”

燕止:“嗯,好多了。”

雨亦小了許多。燕王搶過随從的傘,唇角微微一抹笑,就追着去給月華城主撐傘。

一靠過去,又是往月華城主身上自來熟地貼。貼完還嗅,小狗似的。被月華城主嫌棄,也不氣餒。

趙紅藥:“……”

雙目盡毀,非禮勿視。

簌城小城,好容易得來的下榻之處,還是燕王臨時征用的城中富戶之家。

小城富戶的庭院宅邸,雖也五髒俱全、曲徑通幽,但畢竟還是小家把式了些。不過區區二進院子,一方小塘,一排畫虎似貓不倫不類的仿江南小亭臺與紅色檐角,既不能與王都氣象萬千相比,亦同洛州風情比拟相形見绌。

趙紅藥下榻之處就更無奈。

簌城富戶不多,她只能暫住簌城太守的宅邸——太守是個清官,府邸活生生一農家小院,脫落的牆皮上還挂滿了曬幹的苞米、大蒜與辣椒!

罷。

往年打仗時,也不是沒經歷比這更糟得多的住宿。學燕王能屈能伸,忍一忍就過去了。

這麽想着,她剛泡了一壺濁茶,準備随便喝着暖暖身子,就聽說何常祺與師遠廖回來了。

西涼“刺客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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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以後。

農家小院小雨已停,擡眼一片七色彩虹。小桌上三杯茶、一壺酒,簡單平庸的西涼面點。

師遠廖:“王上身體能無大礙,我就放心了!”

“這就好,此次實在兇險至極。我險些以為他此次要撐不過……嗚。”他說着說着,竟要哭了的樣子,趕緊吃了塊糕做掩飾。

趙紅藥聞言呆了片刻。

她倒是,從未想過燕王可能撐不下去。

燕止即便重傷,依舊始終只是每日安靜躺着,不見抱怨、亦不見煩躁不安,雲淡風輕。

雖醫者都說傷得很重,亦說他要日日承受痛楚,但畢竟,看着不像。

加上他從來都能逢兇化吉,她就沒當一回事。

可如今想想,她還記得自己這輩子受的最重的一次傷。是十九歲那年,跟着燕王被月華城主燒。大腿後側被燒傷了一大片,留了好重的疤。

好在她遇到了不錯的醫者,好得很快。

只是那過程中受的罪,以及因傷而導致的無聊、沮喪、吃不下飯、摔東西的暴躁,至今歷歷在目。

與她那次不同,燕王這次,不僅有生命危險,且狀況一日差似一日。

若沒有月華城主,他是否……真的會出事?

她才突然驚覺,只怕真到要死的那一天,燕王可能還是那樣安安靜靜的樣子,然後或許忽然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究竟,是別人沒有心、沒有感覺。

還是她太過遲鈍?

萬一別人其實什麽都懂,只是不擅表露,習慣做出一副逍遙模樣。

不,還是別這麽想。

她搖搖頭,耳墜晃了晃。轉而問對面兩人:“對了,說說你們此去華都,成效如何?”

……

何常祺和師遠廖此次,雖是奉命去華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卻根本無法混進守衛森嚴的皇城。

因而只得自行退一步,在北幽之地搞了一些事情。

師遠廖:“我本來還想努努力、混進皇都直奔那國師府去大殺特殺一番,奈何常祺他死活不允。”

何常祺:“我自有計較。華都守備太過森嚴,咱們派去的手下全部有去無回,自然不能再多涉險。”

師遠廖:“但你也說了,那些手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很是蹊跷。”

何常祺:“是蹊跷,我本也有意查明原委,怎奈此去之前,王上特意叮囑,如今國師矯天子诏煽動天下,西涼本是衆矢之的,我等務必處處小心。”

“我就想,萬一我和遠廖再出了事、落下把柄被抓,只會對西涼大大不利。”

“再者,若那日黑衣刺客真是出自國師府邸,即便混進華都,面對那等高手,以我與遠廖實力也未必占優。”

“綜上種種緣由,我才臨時決定,轉而去戒備不那麽森嚴的北幽,在那處暗殺了好幾個守城将領,走時也燒了他們幾處糧草。”

“除此之外,我們還收買了一些當地商賈,做西涼內應。亦讓幾個心思靈巧、訓練有素的手下佯裝匠人奴仆,賣進北幽高門大戶府中。”

“總之有備無患。”

師遠廖嘆道:“紅藥,你是不知。華都、北幽之地,幾年之前還是一片混亂破敗,誰知這次再去,多處竟已被治理得森嚴井然。”

“由此可見,那國師籌謀、野心實力皆不容小觑,難對付程度,未必會在月華城主之下。”

“唉。”

“總之我們西涼如今,可真是前狼後虎。”

趙紅藥:“話雖如此,咱們王上藝高人膽大,還在籌謀與‘虎’謀皮。多半還想着攻心為上、‘驅虎吞狼’呢。”

何常祺挑眉:“驅虎吞狼,他确定?”

“可不要最後弄巧成拙,成了狐假虎威,又或者是為虎作伥、騎虎難下、羊入虎口、被虎吃掉才好。”

“哈哈哈哈哈……”

燕王不在,大家自然拿他開涮。涮得正起勁,冷不丁一只白毛大兔子無聲無息伸頭過來。

衆:“……”

師遠廖:“哇,咳,燕、燕止,你、你能走了?”

何常祺則沒有那麽多虛僞:“上次看你還快死了,看來那月華城主确實不俗,一招便能起死回生,也真不怪王上對他……嗷,疼疼疼!”

趙紅藥再度有些發呆,原來何常祺的手臂受傷了。

她同他坐在這吃喝了那麽好一會兒,都不曾發現。燕王卻是眼尖,一眼看穿,順手丢了一盒藥膏給他。

何常祺看了一眼盒子:“烏恒特産的鹿韭愈創膏?”

随即打開盒子聞了聞,果真一陣牡丹香:“但我記得,王上從城主之處摸到的那一盒,不是早用光了?”

燕止:“是。”

“但他知我受傷,這次過來,特意又為我帶了許多來。”

何常祺:“……”

就,明明尋常的一句話,為何此刻從燕王口裏說出來,卻怎麽聽怎麽古怪?

是因為那言語中暗戳戳,又……呼之欲出的炫耀之情?

這種情緒若在旁人身上,倒都正常。只是出現在燕王身上很奇怪。畢竟衆所周知,燕王這麽多年那麽多勝仗,都不曾自得意滿。甚至就連最後“篡位”,都篡得一臉興趣缺缺。

燕王何時,竟也有了這般搖曳得意的模樣?

何常祺不解。

趙紅藥:別看我,我什麽也不知道!!!

……

燕王坐下,飲了三杯。

據他所說,是月華城主要泡澡驅寒,因而将他從小院裏趕了出來,這才令他有空,過來同三人喝一回兒茶。

但一會兒就得回去,陪城主用晚膳。

何常祺:“……”

看起來,十分上趕着的樣子。

果然,才兩三炷香之後,燕王就坐不住了:“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回去了。”

“不急。”

“今日城主剛到,舟車勞頓。待一切安頓好後,你們也都有機會。”

“……”

“……”

燕王走了,師遠廖不解:“什麽叫我們也‘都有機會’?”

趙紅藥嘆氣:“大概是說,我們之後也有機會,同那月華城主一起吃飯吧。”

師遠廖一臉更大的不解:“誰稀罕他一起吃飯了?”

誰稀罕,燕王自己稀罕。

太稀罕了,以至于誤以為別人也稀罕。

……燕子發癫,令人頭禿。

一旁,何常祺喃喃:“你倆看到了嗎,适才燕王手中……一直在玩一條束發帶。”

衆所周知,西涼這邊束發用繩。

而燕王适才手中那絲質光澤又帶暗紋刺繡的發帶,一看就是江南風情。

加之他又說某人沐浴去了,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該不會是月華城主散了發帶去沐浴,燕王他偷了發帶拿來玩吧?

一時何常祺亦面露困惑。

何至暧昧于此呢?

趙紅藥發誓,她和宣蘿蕤不同,幾乎從不八卦。因此她忍住,努力忍。

桌上有茶亦有酒。

她食不知味,都沒注意自己拿了壺酒,咚咚咚一直灌。

傳說中的“喝悶酒”。

何常祺那邊兀自想了想,倒也像是很快就想通:“也罷!”

“那人既是救得王上一命,王上以身相許也不虧。我倒也十分樂得看他一反常态、逢場作戲、以色侍人的模樣。”

“當然,以王上美色,自然要侍得回本才行。”

“必要得那月華城主将缺糧之事也能一并解決……”

“但只怕以城主心機,不會輕易賣糧。”

“紅藥,你說咱們王上會不會賣身求榮,賣到最後偷雞不成……被人白吃白占啊?”

趙紅藥忍忍忍,繼續忍。

“被”白吃白占?

若燕王能“被”白吃白占倒還好了,起碼還能變成另一個不倒貼的故事!

趙紅藥一時不堪回首。

就在她泡茶之前,剛好當地一些時新土特産被送來了太守府,她便同太守一起給燕王挑了些好的拿過去。

可憐的太守,五十多歲的本分老學究。

才被月華城主的樣貌吓了一大跳,随即又見燕王全程貼在城主身上,貼貼貼。

可憐的老太守只能全程磕磕巴巴、委委屈屈,與那兩只牛鬼蛇神唠家常。

趙紅藥實在看不下去。

好容易,瞅了個月華城主向城主詢問簌城情況、地圖、沙盤的空當,果斷把燕王拉一邊,好心提點他,你私底下如何任性妄為無人管,可身為王上,這大庭廣衆、外人在場,多少收斂一點!

結果燕止回答了她什麽?

燕王一臉無辜,沉吟片刻,全盤否認,一本正經得絲毫不像是開玩笑。

“胡說,不過碰了兩下,我幾時‘常常’摸他了?”

趙紅藥當時走出小院都整個人飄忽,懷疑自己見了鬼。

但她很确定,不是她見鬼!燕王明明就是時刻在摸摸、貼貼月華城主。

除非他摸的時候,并不清楚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摸。

才會那般肆無忌憚,還不承認!

“……”

“……”

但,仔細想想,若是如此,豈不是更完犢子了嗎?

……

簌城小城。

統共一條主街,百十來戶人家,條件實在有限。

趙紅藥至少還能住太守府的客房,而何常祺和師遠廖,甚至只能在仆人房将就。

趙紅藥:“哎,這小破城,條件艱苦。”

師遠廖:“沒所謂了。反正就連燕王同月華城主,也都只能湊合着擠在一起哎。”

趙紅藥:“……”

對哦。

仔細想想,那所謂富戶宅邸,也不過努力收拾騰挪出來一點像樣的地方。統共一間獨門小院,一間卧室,一、張、牙、床。

好家夥。

那兩人今晚豈不是要……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

慕廣寒本就長途跋涉,很累,又淋了雨還放了血,不免有些昏昏沉沉。

以至于當晚,當他發現竟要與燕王同處一室、甚至同床而眠時……

就只有犯困和一陣無奈好笑。

算了。

白天那麽多次掙紮,也掙紮累了,何況本來就不是真的想掙紮。

寂寞這玩意,無論怎麽排遣,始終如蛆附骨。

頭腦再清楚,饑渴的皮膚,也永遠想要有人碰觸。哪怕是大兔子那心懷鬼胎、不合時宜、帶着略微戲谑的摸來摸去……

同樣的,亦想有人能陪他入眠。

甚至不介意像此刻般,深冬捂不熱的棉被下,被滾燙的大兔子一把撈進懷裏。

确實,大兔子沒什麽分寸。

有時挺煩人。

也是有求于他,才會這般過度讨好、很不真實。

但至少,此刻讓全身戰栗的滾燙溫度,貨真價實。很少有人會願意這麽慷慨地抱着他。這就夠了,能換一夜甜夢。

正想着,兔爪蹭到了他的腰側,癢癢的。

慕廣寒一怔。那裏有道傷疤,衛留夷取髓時留下的,蜈蚣一樣猙獰。

他以前好像總覺得,愛過一個人,總得留下點什麽。一如此刻脖子上挂着的小石戒,落在枕上,被燕王把玩。

原來其實,沒有必要,沒有意義。

再多回憶,比不上眼前片刻暖意歡愉。

……

他擡起手,避開燕王傷口,小心翼翼也去抱兔子。

手感不錯,暖乎乎的。

與這種頭腦極端清醒的人,進行互利互惠的合作,其實才是所有關系中最牢固、且最長久的。即便亦敵亦友,只要利益還在,就能一直抱。

“……”慕廣寒突發奇想。

能不能幹脆,一直這樣下去?

雖然很清楚,像他們這種終極目标不同的利益合作,最後幾乎必然分贓不均、反目成仇。

但距離那一日,畢竟還早。

何況真的等到那一日,他也沒幾天可活了。之前賺到的無數個片刻歡愉,卻是穩賺不賠。

大兔子畢竟和別人不一樣,他足夠聰明,亦足夠優雅,不用擔心演技露餡,不用擔心種種愚蠢操作……

甚至,到了最後,也未必會弄得很難看。

因為此人一直都在進化。

猶記上次見面,燕王還無非是花燈游船之上,給他靠一靠而已。

全程都是慕廣寒在偷玩對方發尾的小黑兔,燕王并未主動碰他。

換到這次,燕王卻已學會了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擺弄他。

慕廣寒自知,今日的他,模樣只比花燈那日更可怖。

那日好歹還裹了一層僵屍繃帶,今日啥都沒有,就頂着一張滿月過後全毀容、毒紋都蔓延到頸子一半的吓人的臉就來了。

燕王卻依舊照單全收,對他的難看模樣視而不見。

全程扮演一只特別溫暖的煩人大兔子。

慕廣寒很确定,自己已不再會動心。他看西涼王,就是個眯眯眼大兔子。

但縱然是兔子,若是習慣了,哪天沒有了,也會難過的吧。

燕止:“……”

懷裏人始終是蜷縮着的。

看起來很悲慘,像一只瀕死的動物。這不是第一次看到這般。

花燈那次,螢火那次,也許更早。早到不知什麽時候,他曾看過他一個人寂寥地,靠在一棵開滿花的杏子樹下發呆。

明明很鮮活,又很厲害,無所不能。

卻看起來卻是不快去抱抱他,他就快要碎掉了的樣子。

他垂眸,默默收緊了手臂。

……

沒想到這個動作,卻讓月華城主誤會了。

他頂着困意努力醒過來,皺眉嘆道:“是我錯了,不該逗你,明知你心裏很急。”

“……”

“糧草的事,确實是迫在眉睫。”

“我若一直不說,你是不是一夜都不要睡了?”

“燕王也有不敢開口問的事,怕我吃了你?”

燕王默然,不置可否。

聽着他那故作輕松的語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眸光沉沉,緩緩透出一絲晦澀的溫柔。

“西涼冬糧,尋常價格,十文一鬥。”月華城主困倦道。

“但如今那些代家而沽的缺德富戶商販,已将糧價炒到五十文,有些地方甚至已擡到八十文,百姓叫苦連天,是不是?”

燕王點頭。

“而如今西涼庫房裏,雖沒有糧,但仍不缺錢,甚至足夠一擲千金,是不是?”

“是。”

“你聽我的,明日開始,以庫銀全西涼高價收糧。”

“有就收,不管多少,通通吃下。哪怕囤糧富戶将價格再擡,漲到一百五十文、三百文,五百文,不要管,繼續收,有多少收多少。”

燕止:“……”

“我不懂。”

慕廣寒笑出了聲。燕王一向如此,勤奮好學、不懂就問。

“是,乍一聽此舉全無道理。”

“花那麽多錢,養肥那些心思歹毒、囤糧發國難財的富戶商販,收上來的糧又多半本就是國庫發下去赈災的,再發一次也只會重蹈覆轍,毫無成效。”

燕止:“嗯。”

“所以我要你做的,是高價收上來以後,封存不動。一顆米也不再發出去。”

“……”

“到時,富戶手上的糧越來越少,西涼糧價越來越高。”

“高到百姓望洋興嘆,高到四處民怨載道,高到此事傳揚萬裏。”

“有大利可圖,各地商人必将聞風而動,四面八方傾巢而來。”

“其實,眼下價格擡到五十、八十文,已有不少商家蠢蠢欲動,只是迫于華都壓力,無人敢做那個出頭鳥。可等糧價賣到二三百文、五百文,便必有商賈敢争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到時他們都來了,華都那邊也不好尋哪一家開刀。正如燕王經驗,法不責衆。”

燕止:“如此一來,就不愁購糧了。”

“二三百文,是貴了些。好在西涼國庫這些年确實富庶,這些不過九牛一毛……”

月華城主當即再度笑出了聲。

他伸手敲了一下那只傻兔子:“你們西涼人,果然是外戰不愁,內政不修。”

怪不得天天想着拐個王佐之才回去,瞧這笨的。

“還二三百文?”

“到時定價就還不你說了算?”

“你想啊,他們四面八方一下來了那麽多。争相要賣,你要壓價,他們敢反抗嗎?”

“真敢反抗,他們也要考慮往來船運、路費,這可是一筆不菲的開支。真就原封不動運回去,萬一回去路上下場雨,指不定就整船壞了,還不如降價賣給你。”

“到時,你若願意,以十文公道價格收購,他們虧得不多,已足夠感恩戴德西涼王留下好名聲。”

“當然,若是想坑他們一把,也只怪他們自己被豬油蒙了心。你給多少,他們也得吃下這虧。還能真運回去不成?”

“……”

“…………”

慕廣寒被大兔子再次抱緊了。

他知道他這個動作是在感嘆他絕頂聰明。不過其實這事兒确實只是術業有專攻。他也不是聰明,他是在月華城時又沒朋友,又沒人愛,只能認真看了好多好多書。

燕王:“我之前……”

慕廣寒等着,還以為他要說什麽。

“我之前,其實,并未覺得睡不着。”

“此刻,倒是有些不知……今晚該怎麽睡了。”

慕廣寒被他逗笑了。

大兔子有的時候,真的意外的讓人覺得……可愛。

是,他當然知道他還是那個肅殺、淩厲、桀骜不馴、殺人不眨眼的男人。也知道眼前的一切多半是演的。

但沒關系。

不可否認,燕王演得渾然天成,演出了大兔子的種種可愛之處。

也讓他心甘情願教他這些,不後悔。

“嗯……但我着實困了。”

你一個人睡不着吧,月華城主要睡了。

睡。

睡。

能不能不要一邊被撸一邊睡!

“你別動。”

“我沒有。”

“……”

“你明明還在動!”

燕王皺眉,他明明只有呼吸而已。

“你的手指!!喜歡摸就去摸被單,不要一個勁在我背上摸個不停!”

“……”

可他明明沒有摸。怎麽總有人這麽說,趙紅藥也說他總摸他。

慕廣寒:“真的,燕王你究竟,是從哪裏學來的壞習慣?”明明上次見面還沒有。

燕止:“……”

非要說的話。

“從城主你那裏。”

“??”

“城主你先動的手。”

“咱們初次合作,螢火那日,城主你摸的我。”

“那時我還以為,那是南越或者月華城的……習俗。”

“……”

慕廣寒半睡半醒、哭笑不得、氣若游絲:“南越和月華城……都沒有那種習俗。”

“還有,摸頭發不能算摸。”

“哦。”

後背的手拿下去了,開始玩他頭發。

慕廣寒:“……”

算了,先睡。

很快,懷中之人的呼吸變得均勻。燕止垂眸,看他整個人舒展開來,再不是之前要死不活的模樣。

唇角不自覺微微揚起。

他以前,也并不覺得摸來摸去是什麽好習慣,也曾覺得月華城主這人一來就上手好生奇怪。

誰知學會以後……

摸了上瘾。

這能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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