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青燈重樓(四)
第 54 章 青燈重樓(四)
“慢走不送?”好像發生了點她不知道的事,虞菀菀狐疑問,“你在說什麽?”
“嗯。”薛祈安單手捏住她的臉,看她被捏成金魚嘴笑道,“誇他們眼光挺好。”
“然後呢?”
“然後也僅能停留在‘眼光好’這一階段了。”
虞菀菀等一會兒,沒聽他再解釋:“你怎麽像個啞謎人現在?”
薛祈安仍笑:“師姐也像個啞謎人。”
他完全不懂她在想什麽。
時而喜歡他時而不喜歡,好像樂意和他待着,卻不樂意承認他是特別的。
虞菀菀不知道他在糾結什麽,伸手勾勾他尾指:“不想說就不說嘛,我和他們又不熟。”
“那師姐和我熟?”他輕輕問她。
虞菀菀很奇怪:“不然呢?”
薛祈安一彎眉眼,沒再說話。低頭親了親她的耳尖,很溫柔地笑:“喵。”
“……”
虞菀菀捂住通紅的耳朵,一字吭不出來。
虞菀菀揮揮手:“等會兒見,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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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似有女子的哭嚎。
話未來得及說完。
可她沒有受傷。
是道渾身籠罩于黑衣的人影,衣擺下拖着條長長的墨綠蛇尾,周身盡是如墳頭般的陰濕氣息。
虞菀菀擰眉,觑着少年逐漸染紅的耳尖,正要說點什麽。
“師姐?”少年困惑低頭。
虞菀菀:“解開。”
虞菀菀立刻就點頭應好,卻在奇怪,他怎麽忽然睡下了。
沒人理她。
薛祈安笑眯眯的:“嗯。”
“我剛才看到這黑霧,就曉得妖物卷土重來。怕大小姐還沒離開會客廳,才燃燈匆匆趕來。”
虞菀菀禮貌敲門。
門還是未開。
秦朗匆匆趕來,面色驚駭:“怎、怎麽……您當真遇到那只妖物了?那些修士不是說沒事了麽?”
無意間碰到了點沒散開的粉色粉末,好癢哦。
剛才被躲開,她看着他那張臉,很不要臉地想起四個字:
“可以啊。”
……?
這下薛祈安也抿唇,不吭聲地看她。半晌,他低頭輕輕的:“解了。”
卻聽他嗓音更輕:“剛才。我自己。”
薛祈安:“……好吧。”
虞菀菀耳朵又紅了,立刻去捂他的嘴:“結束!我宣布游戲結束!”
她完完全全,不是在不高興。
虞菀菀憋悶地去掐他的腰,少年抖了抖,卻只安靜垂眸沒有攔她。
虞菀菀定定看他會兒,握緊他的手,到底沒法對他的臉生氣,何況他還傷着。
薛祈安也頓足,歪歪腦袋:“師姐?”
“那師姐什麽時候讓我玩這個游戲?我也想聽師姐——”
“這算什麽弄髒啊?不算。”
虞菀菀汗毛聳立,憑修士的直覺立刻将薛祈安往旁邊撲。可同一時,他也攬住她的腰,将她扣入懷中。
“師姐。”薛祈安忽然喊她。
薛祈安嗓音更輕:“不太方便告訴師姐。”
薛祈安垂眸:“嗯。大多數陣法對龍族無效,治愈術一類也是,只是看起來傷愈了而已。”
“不能碰師姐是我的問題,我太累了有點沒反應過來,對不起。”
秦朗在旁識趣開口:“我讓人帶小公子去客房,大小姐說帶您來時,就收拾出來了。”
“啊啊不要緊的!”虞菀菀趕緊說。
竟也是法器。
虞菀菀點頭:“您也當心。”
默然片刻。
不過好歹先撤了吧。
她從沒語氣這樣不好地和他講話。
虞菀菀點頭。
像是一點跳動的燭火,風吹不熄。
卻避開和她的對視。
秦朗倉皇行禮:“讓大小姐受驚,是我疏忽了。我馬上重新檢查宅邸。”
門在身後關緊。
……那條銀白的尾巴。
“大小姐,還有這位小公子,先離開這吧。稍後我再遣人,把那群修士帶回來。”
虞菀菀問:“鬧鬼是怎麽回事?”
咚!
語氣也軟軟柔柔的。
/
霎時,銀光如煙花般炸裂,璀色愈甚,壓過卷土而來的黑霧。
他啓唇,涼涼淡淡說了四個字:“癡人說夢。”
薛祈安笑:“我盡量。”
所以她才總感覺不到他不舒服。
薛祈安才反應過來他躲得太明顯了——會傷人吧。
虞菀菀由他揉着額頭,很有意見地抗議:“這是我的劇本!你不要搶走!”
有人來領他過去。
末了補充:“可能是剛才有點累。”
……她就說,她就說薛家辦事不靠譜啊!
虞菀菀沒再問他傷的事。
四面庭院穹頂無形暗淡,暈開墨色般的黑霧。
他像是剛從水裏拎出來的,水珠從他烏發眉睫滴落,襯得那對藍眸愈發幽邃莫測,如最晦澀深海。
虞菀菀:“不然以後都不準親我。”
虞菀菀想禮貌告訴她:“謝謝,但不了,我也很喜歡。”
手卻被躲開了。
萬籁卻忽然歸于寂靜。
少年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譏诮勾唇,眼尾淚痣閃着妖冶冰涼的紅光。
他說的不錯,蓮花燈四周如有無形屏障,尚未褪去的黑霧統統避開。
薛祈安目光微動,垂眸溫聲:“多謝。”
又是喜歡。
“你殺不了我的。”那是個女人的聲音,略微沙啞,卻很猖獗。
只是他還加了點,那盞長明燈。
太不要臉了,以至于她想想就尴尬得有點說不出話,沉默地保持沉默。
可她能聽見有桌椅挪動的聲音,應當是有人起身了。
她記得他用藥粉是有效的,藥粉一股腦往他手上倒問:“什麽時候的傷?誰弄的?”
“薛祈安?”虞菀菀忽然有點不安,想着要不要破門而入。
薛祈安:“不……”
回去時,虞菀菀突然發現手腕有幾滴幹涸的血跡。
他低聲說:“我想先回去了,在屋裏等師姐可以嗎?”
嗙!
書房內。
他難道直接和她說,發.情期會控制不住想對她做很奇怪的事嗎?
反應過來什麽,她臉霎時垮了,抿唇看身側少年。
晦暗不明的天色裏,少女逆光而立,玉睫低垂撲扇,唇也抿着,整個人都好似不太有精神。
“不算大傷。只是龍族免疫治愈術,才比較嚴重。”
“師姐。”薛祈安牽住她的衣袖,輕輕的,“不是故意躲的,對不起。”
欲擒故縱。
那點橙光落在他眸中,似于眼底燃起的火苗。
“沒有讨厭師姐。”
薛祈安稍愣,才用左手戳戳她的唇角笑:“小事。抱歉啊,剛才一時忘了,不小心弄髒師姐手腕。”
俨然在回答方才那鬼祟的話。
“薛祈安,你。”虞菀菀不曉得該說什麽了,更不曉得為什麽會這樣生氣,胸口悶悶地。
薛祈安說:“不客氣。”
“原因呢?”虞菀菀盡量心平氣和。
“謝謝。”虞菀菀仰起臉看他。
虞菀菀愣。
“他們詢問我華陽山的事,我便想重金請他們除妖。薛家除妖美名天下皆知。”
搞不好屏蔽得還不止一次。
不曉得什麽質地的布料,有點像冰絲,卻又綢緞般柔軟光滑,貼耳朵挺舒服的。
便是薛家修士也無法除去,只能先行鎮壓,從長而議。
是剛才那女妖的緣故麽?黑霧對她來說是癢,薛祈安是妖,會不會另有其他作用?
他又輕輕解釋:“我應該在睡覺,睡醒去找師姐好嘛?”
門忽然開了,露出少年修長挺拔的身影,卻渾身濕透了。
她看向蓮花燈又問:“這是?”
虞菀菀用腦袋全力撞他。
果然,被躲開了。
她隐約聽見,像有人貼着她耳朵說:“小姑娘,我挺喜歡你這具身體的,不如給我用用?”
他溫聲解釋:“其實——”
虞菀菀這才看清幕後黑手。
秦朗卻說:“這是大小姐上次離開前留給我,說燈燃則百妖退避,讓我在緊急情況時用。”
冰涼至極,像是千年雪山新融的冰水。
虞菀菀用他的衣袖貼住耳朵:“你的問題,衣袖必須給我冰耳朵。”
虞菀菀猛地擡頭:“免疫?”
她要幹掉那人。
薛祈安伸手牽她:“我在。”
虞菀菀撥了撥還滾燙的耳垂,忽然揪住茶白色的衣袖。
虞菀菀氣笑了。
薛祈安打斷她:“不要來找我。”
長明燈引魂,為生魂指路,渡亡魂還陽。可那位女妖意圖飛升,得到長明燈後,發明種邪術,以人命祭燈,換自己修為。據說殺到一定數量,就足夠飛升了。
心裏挂念着薛祈安,她并沒再和秦朗說什麽,很快告辭。
但這樣的疼痛轉瞬即逝。
……那之前,他受傷的時候用完治愈術,全都是這樣?
虞菀菀不說話,去扯他的手。
話語戛然而止。
最濃郁黑暗間,似有橙光閃過。
有幾滴水珠濺到她手背。
“大小姐?”
四面起疾風,草木簌簌,朗朗白日間從遠處忽地響起幾聲悶雷。
薛家說,她只有不到百年的道行。如今遠勝一般千年大妖,正是因為殺了不少人。
但癢意轉瞬即逝,她沒放在心上,突然被捏住後頸提出來了。
“我也沒想到大小姐第一次帶人回來,就帶這麽俊的小郎君。”他笑着打趣。
溫熱寬厚的大掌覆緊她的耳朵。
虞菀菀趕緊扶他:“這與秦叔無關。您也不曉得妖怪會來的。”
她一下愣住,怔怔看他。
秦朗口中,女妖的身份和小陳說的大差不差。
他到底怎麽回事啊?
少年面頰留有不正常的潮紅,耳尖也紅紅的,看起來莫名奇怪。
虞菀菀驚愕:“你怎麽——”
薛祈安親昵地攬住她,拿下捂他嘴的那只手,咬了咬她的指尖:
/
他不說虞菀菀也知道。
“搶走?”
忽然,廊內一道陰風刮過。
虞菀菀打斷他:“實話。不然不用和我說了,不想聽。”
那就是沒什麽要緊事。
秦朗和她說:“具體我也不大清楚。鬧鬼之事持續三月,可之前那女妖從未露過面。還是近來,有薛家修士上華陽山捉妖,才曉得和此事有關聯。”
她被猛地拽入屋內,壓在門板上,撲面而來的濃郁黑暗幾乎要将人吞沒。
比起哭嚎,或者更像是尖叫,飽受折磨後似殺豬般的尖叫,幾乎穿透耳膜。
可虞菀菀能知道,那并非她的本體。
為什麽不開門呀?
秦朗領着他們往回走,面色也不好看:“收了那麽高的酬金,辦事就這效果?真當虞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會客廳只餘他們二人,那群青年真得比鳥雀四散還快。
他怎麽突然奇奇怪怪的?
它從她的腿向着腰部一圈圈纏繞,幾乎把她捆成了粽子。
而且妖族死後,魂飛魄散,卻也該留下枚妖丹以作證據。
聽見薛祈安輕輕的:“師姐能讓我去客房待着麽?”
沒人應。
“怎麽弄的?”她直接問,丢個治愈術過去。
薛祈安沒意見,笑說:“喵。”
掌心一陣灼燒般的刺痛,好似拿電鋸割開道傷口,再撒點鹽水,痛得她一時無話可說。
秦朗:“一時半會說不清,去書房,我再和大小姐細說吧。”
秦朗也憂心忡忡:“大小姐近來還是小心點,盡量少出門,或者早些回合歡宗吧。”
卻被什麽絆倒,差點摔一跤
虞菀菀去牽他:“但你是不是有哪不舒服——”
但那鎮壓的效果,顯然不大好。
薛祈安又把她屏蔽了。
能猜到薛祈安絕對瞞了她不少事,但她也是的。不想說就不說吧。
他把她扣得很緊,似想揉進骨血的力度。
他沒事,她倒是額前通紅。
薛家留的嗎?
他勾了勾她的尾指,嗓音卻像因這樣小幅的動作,不受控制地發顫。
“嗯!我喜歡看你嬌嬌的漂亮模樣。”
她垂眸悶悶說:“不可以有下次。”
薛祈安抿緊唇,由她拽住傷的那只手,把方才的話咽回去重新說:
像存心不要搭理她。
那是完全不靠譜啊!
漂亮的、絢爛的銀白光如驚雷般,撕裂整片濃郁黑霧。
虞菀菀又敲了敲:“是我,你最溫柔善良漂亮的師姐!”
尾音上揚,貓爪似地在她心尖撓了撓。
虞菀菀瞪他,忽然反應過來點事,拍掉他的手:“你靈力交互屏蔽我了。”
薛祈安錯愕看她,伸手去揉她通紅的額頭,竟又沒忍住笑:“師姐可真舍得。”
何況還是當着旁人的面。
他手裏托着盞小巧的蓮花燈,燭芯不随風動,燃着詭谲的青藍光。
數道驚雷從天劈落,直接将她碾為粉色粉末,消于黑霧間。
……可還是好不高興。
少年掐住她的下颌,不由分說地,低頭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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