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真皇後假皇帝（完）

第78章 真皇後假皇帝（完）

“大人怎麽說我和聖母娘娘都無所謂。”清淩微笑, “但大人莫不是忘了，已向世人诏令，是受聖母娘娘點化, 才得以知曉身世, 承繼皇位。大将軍明面裏指認我和聖母娘娘是妖，暗地裏是在諷刺陛下受妖物協助得位不正嗎”

“是這樣嗎”鄭琰坐回原座，暗自感傷道，“朝野怎麽傳朕是牝雞司晨、妖物篡國朕都不在意，沒想到原來來柱國——朕曾經的養父也這樣看待朕。朕真是寒心, 看來今天朕只能撞死在這清安殿內。”

整個大殿又是烏泱泱一片跪倒在地的景象，卓駿也只能跟着跪下。

鄭琰坐在他們身前, 芊芊纖指點着鬓角，略顯鋒銳的眼睛平和地注視着卓駿, 卻讓卓駿感覺到惡意。

鄭琰在恨他。

她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在報複他。

她從一開始就做好在這大殿之上，在這所以重臣之前将自己架在火上烤的準備。

“卓柱國，你就答應吧。”

不知道誰出言在勸。

卓駿回頭注視着這滿殿大臣，思索他們當中到底多少是真心臣服鄭琰, 又有多少可以為他所用。

沒等他想明白，他身側就傳來一道淡淡女聲：

“妾不才，願替夫君應允聖母娘娘與神女之謀。”

他詫然地望向他身旁已經接近二十年未開口的夫人。

卓夫人叩首：“先帝在世, 夫君就常與妾言，先帝于鄭家、于夫君有大恩，夫君縱使萬死也難報其恩情。如今有還恩先帝和陛下的機會, 夫君或許因為事發突然而一時猝不及防無法做決斷, 但荀芸卻願替夫君應許。只求回報先帝對鄭家、對夫君的恩情。”

“求陛下成全。”

卓夫人重重叩首。

此時此刻，萬籁寂靜，整個大殿回蕩着的只有卓夫人的叩頭聲。待尊位上的鄭琰回過神再到她身前将她扶起時, 她額頭已經紅腫一片。

“夫人何必如此。”

有些事，往往過了很多年才能理解。在鄭琰少年時期，最讓她怨恨委屈的便是荀芸對她的冷淡。從她有記憶起，她面對的便是荀芸高高在上的目光和看到她就緊閉的房門。

她們之間未曾有一言，尋常母女之間的互動更是少有，印象裏唯一一次互動，便是她和哥哥們在院子中玩球，她年紀小，球從她頭頂飛出去，她跑去撿球，卻撞到荀芸。

荀芸靜靜地看着她，在她不知所措呆呆地喊了聲“娘”後，沉默地将球撿起來遞給她。

她印象裏荀芸對她釋放的善意只有那一次，按理說她們之間本不該有什麽親情羁絆。可從清淩口中得知真相，她心裏首先泛起的卻是對荀芸的憐惜。

她心疼荀芸的嬌弱，心疼荀芸的身不由己，心疼荀芸被自己丈夫送到別的男人的床上，就像她心疼她自己。

憑什麽，鄭帝想獨寵秦後就獨寵秦後，卓駿想替鄭帝延綿血脈就替鄭帝延綿血脈，而她和她的母親，卻要替他們承擔後果。

她的母親幽居宅院二十年，她日日受京城貴女恥笑;她的母親明明有口能言卻一言不發，她不得不和心愛之人分別。

仿佛在他們面前，她和她的母親只是附庸，要為他們的野心和欲`望讓路。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

她們也是人，憑什麽她們得不到他們的逍遙和自在

她要是沒有能力也就罷了，她會像她母親一樣将自己幽居在宅院裏自我欺騙，可偏偏上天給了她機會，那她就要傷害過她的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鄭琰扶起卓夫人，倨傲道：“卓柱國，既然連你夫人都開口了，那朕也不得不給你這個向先帝獻忠的機會。諸位，還不替朕和先帝謝謝卓柱國。”

“多謝卓柱國為國分憂……”

鄭琰眼神示意清淩，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團白光從空中驟然出現，随後飛進卓駿腹中。

卓駿感受腹中活物般的跳動，心中最後一個有關清淩是鄭琰請來的神棍的妄想消失。

鄭琰扶卓夫人坐下，回到原座，舉盞淡道：“小珠山的梅花開了，聽聞夫人最愛臘梅，若是有時間，和兩位将軍還有将軍親屬一同去游山賞花。”

鄭琰垂眸：“我雖是先帝的孩子，卻也是夫人的孩子。夫人和兩位将軍，都是這世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我只盼着你們能一輩子福壽安康。”

卓夫人颔首道：“妾領旨。”

……

清淩走的時候鄭恒已經生了，鄭琰還是很在意鄭恒。

“尊主去後，鄭琰能殺了尊主任務的這顆棋子嗎”鄭琰很認真地問清淩。

“呃，我倒是無所謂啦。”清淩說道，“不過他生的那個孩子，會天生依賴他，等她長大知曉真相後可能會找你報仇。”

“哪怕不殺，有鄭恒在，她還是會被挑唆成我的敵人。”鄭琰淡然道。

清淩見她主意已定，就沒再勸，準備略施手段等她殺了鄭恒後再複活鄭恒。

她雖然看不上鄭恒，但畢竟睡也睡了，孩子也生了，不可能真眼睜睜看他去死。

至于以後……

也不關她什麽事了，她相信鄭琰能解決。

“但是，宿主，你也沒必要把柳昭儀也接出宮吧。”雪鳥看着被宿主扔到千裏之外的男主和女主瞠目結舌地說。

“他們可是原書男女主，說不定還能擦出愛的火花呢。”清淩滿不在乎地說。

雪鳥看着原書男女主兩個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一臉嬌弱的樣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祝福他們倆能守好宿主交付的財産。

它隐約察覺到宿主對她男人的……“童貞”并不在意像這個世界的鄭恒，像上個世界寧詠和，她絲毫不在意他們心裏或者身體是不是只有她。

雪鳥将自己的疑問說給清淩聽，問清淩：“宿主你不在意嗎”

清淩說：“在意什麽，我又不喜歡他們。”

只有喜歡的人才會在意他們是否保持對自己的純潔，不喜歡的人她才不在意。高興的時候放他們一碼，不高興的時候把他們全殺了，又不是不可以。

她拿出一顆珠子，對着日光照耀。雪鳥驚呼：“是女配給你的那顆珠子。”

清淩應了聲。

在她佯裝要離開這個世界時，鄭琰終于拿出她的珍寶。

“這是小時候一個叔叔給我的。”她将血紅色珠子遞給清淩，“那時我參加皇家組織的狩獵，卻一不小心和大部隊跑散，人還從馬上摔下來。那個叔叔，飄在空中唱着歌，從林中飛過時忽然注意到我在看他，他就落了下來。”

“‘你能看到我’他問我。見我不答他也不惱，而是笑笑給我治傷。他一邊替我治傷一邊嘆道：‘難怪你能看到我，原來你也是我夫人用來迷惑我的一枚碎片。你沾着她的氣息，自然能看到我。’”

清淩注視着鄭琰，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她就注意到鄭琰身上和其他人不同的氣息，但她完全看不出鄭琰是誰誰用來迷惑他人的碎片。

“他替我治好傷，又看了看我道。”鄭琰繼續說道，“‘你怎麽這麽慘，年紀輕輕就要喪命。罷了罷了，我送你個小禮物，等到關鍵的時候它會替你改命。’”

“他送你的就是這顆珠子”清淩問。

“是。”鄭琰道，“第一次見尊主的時候，這顆珠子就燙了我一下，當時我就想，或許現在就是當年那個男人口中的關鍵的時候。”

但她還是不敢完全信任清淩，直到此刻，清淩說要離去，她想用這顆珠子換一個願望。

“你說。”清淩感受到珠子上不同凡物的氣息，強掩內心的激動說。

“我希望謝王妃這次能平安生産。”鄭琰說。

清淩沒想過她的願望會是這個，這對清淩來說輕而易舉，施法之後，鄭琰将那顆珠子遞給了清淩。

……

然而就算清淩看出這顆珠子上有不同凡物的氣息，也看不出那抹氣息屬于什麽。

就在她又對着太陽看，又放在鼻下問，雪鳥出聲：“宿主，我……我好像在一個地方感受過和這顆珠子相同的氣息，但我不确定我的感受是不是真的。”

清淩瞥了它一眼，示意它說下去。

“是命運之樹，我在命運樹上感受過和它差不多的氣息。”雪鳥說。

命運之樹。

“所以這是天道給鄭琰的”清淩問。她所知道的，和命運樹有關系的，只有天道。

雪鳥點點頭，又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記得我好像聽天道說起過，說他……他……”

他也不過是命運的傀儡。

電光石火間，雪鳥忽然想起天道不經意間的喃語。

等它告訴完清淩這句話後，清淩差點跳起來。

“他也不過命運的傀儡，什麽意思，他上面還有神我怎麽沒聽我爹提起過”

她爹好歹也是一方妖帝，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

雪鳥搖搖頭，對宿主的疑問愛莫能助。

清淩捏緊珠子，她其實看得見普通人妖仙神的過去和未來，但這次她想看看自己的。

她将法力注入血珠，借着上面命運樹的氣息，她終于得見有關自己過去和未來幾塊碎片。

在代表過去的碎片中，她看見了自己母親和自己父親相處的畫面。那是個看起來堅毅的女子，清淩看見她抱着還是蛋的自己準備離去卻被自己的父親攔截。

所以她也是在意自己的嗎她也曾想帶自己走。清淩感覺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然而還沒等她心中的喜悅泛濫，在代表未來的碎片裏，她看見自己被擊身亡，整個蛇身軟綿綿地挂在山野之上，蛇頭無力垂下，漆黑的鱗片不複以往的光彩奪目，甚至有不少蛇鱗被刮落，露出血淋淋的鮮肉，引來蠅蟲啃食。

“……”

還沒等她理清來龍去脈，鄭琰給她的血珠就支撐不住她的查看，整顆珠子崩得稀碎，有關過去和未來的碎片也消失。

雪鳥也看見未來碎片裏的場景，問清淩：“宿主，你以後是會死嗎”

“……”

見雪鳥還要追問，清淩叱道：“哪壺不開提哪壺。”

雪鳥乖乖閉嘴。

比起雪鳥的煩憂，清淩倒是坦然。她不信碎片上顯示的就會是她會經歷的。若是命運不可更改，她就不會來到這萬千的小世界，鄭琰就不會被她小時候認識的那個陌生叔叔贈送沾有命運之樹氣息的寶珠。

福至心靈，清淩回頭，再次查看鄭琰的命運，在确定她活到前世死亡的日期，才輕松口氣。

“……”

要說完全不在意也只能說是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