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章
第 76 章
這時候,我妻結夏才遲鈍地感受到,與自己靈魂緊緊相連接的那熟悉又陌生的波長。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與另一個人精神相接、靈魂相貼,沉靜而溫暖的水流撫平了一切混亂與困惑。
他狹隘、鋒銳又封閉的精神世界仿佛奔騰又憤怒的江水般一瞬間嘩啦啦流淌進了寬闊的大海,在金燦燦的強烈日光與漂浮着的絢爛荇藻間頭暈目眩,包含了繁多信息的電信號刺激着每個神經細胞,頭腦已然無法思考,是白茫茫的虛無一片。
幸村精市沒有跟他再說出過一字一眼,但我妻結夏卻仿佛能讀懂他所有無聲的話語。
……
該怎麽做,要怎麽做,已經全部弄懂了。
但是小幸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他表露出一絲異樣的話,也就是說,無論是哪樣的他,小幸都能夠全部、全部接受對吧?
我妻結夏的胸腔裏有某種快樂在發酵,蓬松的氣體鑽進每一個孔隙,叫人忍不住地想要叫着、喊着,去宣洩着一切快樂。
這樣說來,做更過分的事情也可以吧?想跟小幸更親近也是允許的吧?叫那些讨人厭的人都離小幸遠些也是批準的吧!
他所有起伏陶醉着的心情都通過精神力毫無阻礙地傳遞給了幸村精市,即便如此,幸村精市也沒有提出絲毫的修正意見,他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提醒着。
——冷靜下來,結夏。
——下一球要來了。
好哦,我知道了。
我妻結夏下意識地朝着越智月光投去了一瞥,小幸說得沒錯,得意球技被打了回來,但越智月光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從容地再一次做好了發球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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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球與空氣摩擦,發出那樣刺耳的破空聲。
這一次,我妻結夏幹脆利落地将球擊了回去,沒有出界,沒有觸網,一個完美、令人賞心悅目的對角球。
越智月光反應很快,他誇張的步幅也讓他擁有比旁人更快的移動速度,但我妻結夏所打回去的球要比他更快!
先一步落在對角的網球在塑膠場地上滑出一道焦黑的軌跡,強烈的下旋讓網球連彈起的幅度都小得可憐,越智月光意識到,這一球已經沒有機會了。
“GAME幸村、我妻,15-15。”
齋藤至敏銳地察覺到,比賽場上,出現了某種微妙的化學變化,讓我妻結夏原本如同困獸般急躁又狂烈的精神力被撫平了。
原先甚至會相互搶球的這對雙打搭檔,忽然跨越了所有的磨合和理解,變得如同一人般默契而同步調。
在網球這項運動上,每個選手都有自身的理念、自身的堅持、自身的道路,沒有任何兩個人的精神能夠完全相同,因此在精神力的領域,往往更像是一場你死我活的争鬥,不是你壓迫着我,就是我壓迫着你。
這其中僅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傳說中的雙打絕技——同調。
達成同調的雙打搭檔能夠精神相通、心靈契合,通過無與倫比的默契能夠幾何倍數地提升自身的實力,以此打敗實力遠超自己的對手。
但幸村精市和我妻結夏顯然遠遠沒有達到那種境界,齋藤至隐約察覺出他們動用了精神力來彌補彼此之間默契的差距,卻猜不出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更為重要的是,越智月光的精神暗殺似乎在起到作用之前,就被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齋藤至打量着幸村精市的平靜而毫無波瀾的面孔,嘴角勾起一道弧度。
有趣。
越智月光的神情也變得微微凝重起來,他意識到情況的不對勁。
比起在場外的齋藤至,身處賽場上的越智月光能夠感受到幸村精市與我妻結夏之間若有似無的微妙聯系。
他并不是一旦事情不如自己所預料的發展就會變得手足無措的性格。
越智月光沉下心來,細致地觀察着他們之間聯系,很快發現了端倪。
作為天賦而言,我妻結夏的身體素質是相當出衆,在同齡人裏幾乎沒有人能超越過他,再加上從小錘煉出的網球技術和精神力基礎,可以說在國中生中他的實力也是名列前茅的。
而在雙打之中,他顯然能夠承擔起更多的高難度球的壓力。
越智月光所面對的就是這樣一種境況,比較起前兩局中幸村精市的鋒芒畢露,此時的他更像是低調地收斂起了光芒,将賽場讓給了我妻結夏,只在後場游刃有餘地補着缺漏。
但是。
越智月光能夠感覺到幸村精市與我妻結夏的關系全然是不對等的。
那個隐匿在同伴身後的鳶紫色少年才是真正的主導者。
他的一瞥一動、每一次精神暗示都在指揮着我妻結夏的行動,以此來達成完美的配合。
但這跟雙打搭檔之間的配合完全不同,比起搭檔來,他們更像是将領與士兵,将領操控一切,士兵沖鋒在前。
——他在将同伴當做工具般使用。
越智月光略微皺了皺眉,無法認同幸村精市的做法。
不過,這也恰恰給了他入侵的契機。
越智月光開始有意識地将攻擊的重心朝着幸村精市傾斜。
這樣一來,作為主攻手的我妻結夏就不得不耗費更多的體力去接在自身範圍以外的球。
比賽陷入到了一種怪異的僵持之中,雙方的比分在一分一分地相互攀升着。
齋藤至沒有進行任何的幹涉,純粹地作為裁判公正地報着分,“GAME幸村、我妻,3-4。”
場上,越智月光喘着氣,額上的熱汗順着臉頰流淌下來,帶着令人心煩意燥的瘙癢。
為什麽、為什麽?
我妻結夏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意思,明明他的精神力水平并不比幸村精市差,難不成他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甘願嗎?
這一局是單數局,中間有90秒交換場地的時間,越智月光随手抓起了放在場邊的毛巾,擦了擦汗。
等等。
越智月光看着毛巾上的濕跡,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有消耗掉這麽多體力嗎?
都已經打到了第七局,作為精神教練,齋藤至也差不多明白了幸村精市和我妻結夏的小把戲。
那是只有在現在這種兩人對一人的特殊境況下才能使出的機動戰術。
因為國中生的身體發育程度遠遠不如高中生,這一點在體力上體現地尤為明顯,國中生的比賽多是一盤制,先拿下六分者勝,即便如此,也有很多國中生存在着體力不足的困擾,而高中生的比賽已經對标職業比賽的規則,采取三盤制,對體力的高要求便直接篩選下了許多人。
在進行練習賽的時候,幸村精市考慮到了這一點,準備用輪換戰術來克服這一點。
雙打比賽也好,單打比賽也好,最終在賽場上飛的網球也只有一顆。
一人為主攻手,一人為操盤手,結合精神力的輔助,便能達到體力利用的最大化。
前半場比賽由他負責觀察全場和查漏補缺,指揮我妻結夏去接球,到了後半場就相互更換位置,因為他們都是全能型的單打選手,不論網前還是後場的位置都能夠很好地适應,因此才能做到這樣的輪換。
第八局開始,當越智月光看到互相更換了位置的幸村精市和我妻結夏時,他也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承認自己确實被耍了。
……
“比賽結束,3-6,幸村、我妻勝。”
齋藤至在一旁為他們鼓掌,真心實意地說道,“的确是很獨特的精神力戰術,看來平等院君沒有騙我。”
幸村精市微微平息了一下氣息,微笑地朝齋藤至說道,“哪裏,平等院前輩誇張了,只是很普通的戰術而已。”
他将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補充着水分的越智月光,“越智前輩的确是很厲害的網球選手,這次是我們占了雙打的便宜,希望下次能再跟越智前輩好好地打一場。”
而我妻結夏黏在幸村精市背後,完全是一副開心到冒泡的幸福表情,眼裏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稍微寒暄了一下,幸村精市又去找了正在喝水的越智月光,伸出手來,朝他微笑着,“多謝指教了,越智前輩。”
高大而沉默的前輩瞥了他一眼,伸出手來跟他握了握。
賽場上霸道又強勢,到了場下卻有一張溫和的面目,看着還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越智月光想道。
“不過,前輩根本還沒有盡力吧?完全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裏,我也是會生氣的。”
也是因此,當幸村精市微笑着、冷不丁這樣說時,越智月光心中一跳,還膽戰心驚了一瞬。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是高中生,對方是國中生,等他們加入U17訓練營的時候,自己早就畢業去考大學了,根本沒什麽必要害怕。
雖然如此,但越智月光還是下意識地解釋了一句,“對戰國中生的時候,最多只能發揮70%的實力,這是平等院定下的規矩。”
“原來如此,是平等院前輩啊。”
幸村精市若有所思。
不知為何,越智月光有種心虛的感覺,一盤比賽對他們的訓練量來說還不算什麽,因此收拾好東西以後,他迅速離開了這個訓練場,準備回去繼續今天的訓練菜單。
離開的時候,齋藤至專門将他們送到了訓練營門口,還笑眯眯地囑咐着,以後多來玩。
雖然嘴上這麽說着,但他眼睛裏明晃晃地只寫着。
——這麽好的數據,以後多來提供啊。
算上路程的話,一場訓練賽從中午打到了下午,也是時候到了吃晚飯的點了。
返程的路上,他們找了家拉面館解決了晚飯。
我妻結夏還問,“這樣一來,我們關東大賽的決賽就用這個陣容上場吧?”
“嗯,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錯呢。”幸村精市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惡趣味,“到時候,大家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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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