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這沒有意義,因為這個世界終将會毀滅

再度從熟悉的房間裏醒來時,念月揉着自己太陽穴坐起來,他看着四周的裝潢,發現自己又重來了一遍。

他沒有辦法,只能跟以往無數次一樣,下床洗漱,走出門去。

門口迎接他的依舊是原先那些人們。

一如既往。

念月說出他已經說了無數次的話語:“今日的狀況如何?”

“回大人,今日的普麥雅利正在進行着一年一度的節日,您真的不去看看嗎?”他身邊的人說道。

節日?重複這段時間太久了,念月都忘記今日是什麽時候了。

普麥雅利,在他們的語言中意味着「豐收」,而這段時間恰好是普麥雅利的豐收季節,從今日開始到未來一個月,都是這個星球上的普麥雅利節。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念月點頭,原本他想要跟以往一樣,不打算出門,只是在高樓上看着群衆的狂歡。

他是普麥雅利的實際領導者,從小就被教導要與民衆保持距離。

因此在之前的每一次,都只是默默地注視着他們。

而這一次,念月改變了主意。

他想要去看一看。

這個世界再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繁育」的蟲群毀滅,不論用盡多少辦法,也沒有辦法戰勝那即使沒有星神,也依舊能夠輕而易舉毀滅一個世界的蟲群。

念月知道未來将會如何,他沒有辦法。

在他所知道的世界,蟲皇都得一群星神集體下場,普麥雅利一個小小的星球,就連公司都不常來的地方,怎麽可能有力量抵禦蟲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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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這裏不信仰任何星神,只信仰普麥雅利一個傳說中的豐收女神的形象。

他這一次,不打算拯救這個世界了,就這樣看着它毀滅。

在那之前還是去看看這個地方的人們吧,既然都會毀滅,為何不去看看它的模樣。

念月在原先無數次的循環之中,已經厭倦了那種做法,他每一次都在重複上一次的行為,毫無新意可言。

“或許我應該換一種做法?我需要看看普麥雅利……究竟值不值得拯救。”他邊走邊對自己說。

一想到那之後見到的漫天蟲群,最開始的他還覺得恐怖,關進門窗,想要封閉所有的空間,結果沒想到的是,蟲群的鱗粉能夠順着空氣傳播。

他吸入後,看見一個充滿生機的普麥雅利,打開窗子,想要跟着自己的民衆共同慶祝普麥雅利節。

然後念月就這樣開始第二周目。

“該死的,我到底是怎麽死的?墜樓後摔死的還是掉下去後被蟲群瓜分的?”他郁悶地從床上坐起來,能夠想起來的,只有身體殘留的那股疼痛。

分不出來那到底是因為墜樓還是被瓜分。

因為只是一瞬間。

在那個瞬間後,念月的意識就已經知道他來到了一張床上。

清醒過來後,第二次的念月在普麥雅利節時,重複上一次他的行為,只是在蟲群來臨之時,全副武裝,生怕有任何粉末吸入他的身體。

這一次他沒有陷入幻覺,跟着自己的臣子們一起商讨如何對抗蟲群,但還是大意,正當他們準備付諸于行動時,動作已經晚了。

外面全是蟲子!

二周目的念月只看見一只蟲子朝着他張開血盆大口。

他暈了過去。

睜開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

三周目和四周目都提前做了些準備,也堅持不到三天。

念月第五次開始,就已經知道那些蟲子來自哪裏——那是來自「繁育」的蟲群。

雖說普麥雅利并不怎麽與銀河直接接觸,但畢竟也是銀河的一部分,對于星神,命途這些概念還是清楚的。

只不過消息有些滞後,他們現在也只是知道很早之前的東西,這些消息還是星際和平公司在銀河中看到他們,來到這裏進行一些商業活動後跟他們說的。

畢竟沒有手機,也沒有連上銀河任何網絡。

念月想。

他們在銀河中就是一座孤島。

僅此而已。

星際和平公司來到這裏,發現這裏對于他們來說,利益并不太大,因此也只是一段時間來到這裏一次。

上一次來到這裏時,正是念月的上一任還在世的時候,星際和平公司想要收購這個地方,作為星際和平公司的一處據點。

條件開得很是誘人,但民衆并不樂意。

因為這意味着他們失去現有的生活,需要适應另一種生活方式,他們并不想看到這樣的景象。

星際和平公司見交涉未果,想要将普麥雅利強行納入自己的體系之中,這裏卻掀起一陣暴亂,想要将星際和平公司的人徹底送走,離開這個地方。

此刻的星際和平公司雖然說在銀河中的力量數一數二,想要鎮壓自然是有辦法。

但由于普麥雅利給他們的利益太少,因此他們離開了這個地方。

沒有公司的支持,普麥雅利的生活變得比以前艱苦,上一任的城主因為操勞過度,于一天清晨,離開這個世界。

留下了他收養的,年僅十三歲的念月。

在之後的日子中,念月不僅需要處理這個地方的爛攤子,還要處理因為交接得過于匆忙而遺留下來的問題。

幸虧他堅持下來才沒有讓那些有異心的人奪走權利。

後面念月第一次大大方方地坐在城主位置上時,那些人心服口服,輔佐他管理普麥雅利。

日子本來過得好好的。

蟲群來了。

所以最開始念月費盡心思也得保全這個地方,無他,因為消耗了太多的心血,怎麽想都要保住這一畝三分地。

于是念月第五次的時候,在普麥雅利節的第一天就開始向着所有人發防護裝備,說這是給他們的節日禮物,近期普麥雅利的科技又突破新高,就無條件發給他們。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本來就打算找個機會說起此事,恰好借着普麥雅利節,為後面抵禦蟲群做準備。

民衆不明所以,但聽到是城主給他們的,也便高高興興地拿回家。

等到蟲群來到這裏時,他們想起這些,便穿上抵禦。

一次又一次。

直到上一次,普麥雅利還是沒有堅持到最後。

念月率領人們強行抵禦十八天後,本以為能夠看到黎明,卻看到的是一片黑暗,第二波蟲群來到了普麥雅利。

那一刻的他,陷入了絕望。

然後,在所有民衆死在蟲群中後,他穿上城主的禮服,從高樓一躍而下,與普麥雅利一起走向死亡。

最後便是這一次的蘇醒。

念月知道無論他從來多少次,也沒有辦法,他們能夠抵禦第一波,那麽第二波,乃至後面出現的第三波第四波呢?

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蟲群可怕到連銀河中比他們更厲害的地方都害怕它的到來,普麥雅利又怎麽可能勝利?

念月知道,以普麥雅利的力量,戰勝它們絕無可能。

因此,在上一次墜樓時,他想着:

他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毫無意義,若是還能重來一次,他要親眼見證普麥雅利的滅亡。

念月走出城樓,看見他的人驚訝幾分,因為以他們對他的了解,并不會參與到節日中去,起初還勸說過,看到他并沒有心思後,才放下心思。

“城主大人?您是準備下去看看嗎?”

他點頭,帶上自己的長劍:“嗯,打算去看看。以往都沒有看過,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所以我有些好奇,想要去看看今日的普麥雅利與我記憶中有什麽不同。”

說話間念月的聲音并不包含任何的情緒。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包括念月自己。

“知道了,您需要我們陪同嗎?”

“不需要,謝謝,我只是想一個人看看他們而已。用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念月說完,便疾步甩開他們,留下身後的人面面相觑。

“我剛剛才發現一件事,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城主大人說話時候的樣子跟之前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城主大人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不可能啊,原先城主大人說話的時候聲調起碼還有起伏,剛剛跟個一潭死水一樣,我都聽不出來他的語氣中有任何帶着對外面的一切有興趣的樣子。”

“可能是城主大人前段時間太累了吧,畢竟之前處理事情忙得幾天沒合眼。這才休息一兩天,怕是精力還沒恢複過來。唉,明明城主大人也是個年輕人。”

“說得也是,他那副樣子,我常常忘記他其實也才二十幾歲,算了,讓城主大人好好玩一下吧,放松放松也不是不可以。”

在其他人說話的時候,念月已經來到城門,邁步走出到民衆中。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在蟲群來臨前離開那座城樓,看看還沒有被毀的普麥雅利了。

“城主大人來了,城主大人來了!”民衆看到念月的身影,他們連忙将自己家裏最好的東西獻上,“城主大人,多虧了您啊,我們這一次的收獲比上一次多了不少!”

念月淡淡地笑道:“是麽?那就好,不必獻給我,我做出的貢獻沒有多少,你們好好慶祝,我只不過是來看看。”

他已經忘記自己曾經做了什麽,為了不讓民衆發現異樣,只能盡力将這個話題避免過去。

無數次的循環讓念月的記憶的起點是從這一天開始,再往前,已經記不清任何細節,只有一個大概的片段。

握緊手中的長劍,他面不改色地走在民衆之間。

少年的容貌實在是太過于顯眼,即使是穿着常服,也足以被人認出來,他靜靜地走在民衆中間,聽着兩邊的人不斷地稱呼他為“城主大人”。

沒有人叫他的名字。

也沒有人敢。

多麽悲哀的事實,念月到現在,連一個交心的朋友都沒有,每個人看向他的眼神只有看向高位者的敬畏與藏在心裏的害怕。

他走進一家咖啡館,點了一杯咖啡,坐在窗邊,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

在方圓五米內,沒有人敢坐下,離他最近的都是三張桌子之外,連看都不敢看。

普麥雅利的觀念裏,城主是豐收女神的化身,是指導他們能夠繼續生存的“神明使者”。

念月永遠不會忘記在上一次的時候,回頭望去,只看見民衆們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說:

為什麽?

為什麽跟着你抵禦蟲群了,還有下一波?

我們能不能看到盡頭?

你是不是在騙我們,根本沒有任何的希望。

念月嘆了口氣,思緒回到了現在,他并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只是看着眼前歡天喜地的人們,自言自語:

“這沒有意義,因為這個世界終将會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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