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結草 張婕妤知恩圖報,小侯爺攀龍附鳳……
第7章 結草 張婕妤知恩圖報,小侯爺攀龍附鳳……
蕭扶光心裏惦記着這件事,散學之後便婉拒了幾個同門的邀約,徑直去找梓望。
不巧的是,這時一個小童跑過來攔住了他,道:“蕭少爺,我們先生有請。”
他認出這小童是國子監博士孫占鳌身邊伺候的,只好給張梓望使了個眼色,先去見孫博士。
到了國子監給官員準備的下處,便見孫博士手裏拿了幾篇他交上去的策論正在看,蕭扶光頭皮一緊,行了禮之後便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出。
孫占鳌看完,對他道:“聽說你家請了周鏡明坐館?”
蕭扶光應了聲是。
“難怪你這文章倒是長進不少。周鏡明此人我也聽說過,學問極好,只是時運差些,一直不能得中。”
說完又将幾篇策論,給他細細點評了,蕭扶光也都逐一認真領會。
見他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孫占鳌的面色也和緩了不少,又聊了些讓他專心學業,不要總是分心研究末流雜學的話,才仿佛不經意間問了一句:“你今日是和張梓望一道來的?怎麽和他走到一起去了。”
蕭扶光笑道:“只是之前打過照面,今天路上剛巧遇見,又是同路,就一起走了一段。”
孫占鳌便教訓道:“既然不熟,你何必讓他坐你家的轎子?你就是性子太好了,這些攀附的人才能屢屢得逞。”
見蕭扶光不解,他又低聲告訴:“這人是宮裏張婕妤娘娘的弟弟,進京一年多了,如今來國子監也就是為了混個出身,日後好謀職而已。這種外戚,粘上了不知道多麻煩,你遠着點就是了。”
自從馮貴妃仙逝,後宮裏位份最高的便是三皇子的母親林賢妃,但最受寵的卻是兩年前夔州府送入宮的秀女張婕妤。
這張婕妤竟然是他救過的那個孤女?
拜別孫博士,蕭扶光走出國子監大門,見只有昔墨一人牽馬等着,便問:“怎麽只有你?幾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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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墨:“剛才張公子非要在大門口等您,人來人往的,我瞧着實在不像,就讓幾硯就陪他先去鴻禧樓了。”
蕭扶光笑:“還是你周到。”
等到了鴻禧樓,張梓望果然已經在他專用的雅室裏等着了。
剛一見到蕭扶光,他便又作勢要下跪,被蕭扶光趕緊攙住了,好說歹說他才肯在下首坐下了。
小二送上茶水,兩人又讓了一回。
蕭扶光便問道:“适才匆忙,還未來得及細問,我依稀記得當年張兄與令姊說過要奉令尊返鄉,怎麽如今又到了京城?”
張梓望朝杯子裏“呸呸”吐淨了口中茶葉,才笑着回他道:“所以才說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呢!”
說着又将這些年的經歷細細告知。
原來當年姐弟兩個得了蕭扶光的資助,的确也扶靈回了原籍,給父親辦完葬禮,見還剩下不少銀子,兩人便想着不如置辦幾畝田地安分度日。
誰知道家鄉的地痞欺負他們久不在此,根基不穩,因此拿劣田假作良田充數賣給了他們。
等到後面發現時,他姐姐氣不過,告到了官府,反被勾結地痞的縣官下了大獄。幸而剛好夔州知府正在本地友人家裏做客,聽聞有此冤情,不僅懲處了貪贓枉法的縣官,還救了他姐姐出來。
“更巧的是花鳥使正在夔州擇選秀女,知府大人見姐姐貌美,便起了舉薦的心思,因是同姓,便與我家連了宗,家姊得以以官府小姐的身份被選入。”
“家姊入宮以來,得蒙聖寵,如今已經是婕妤尊位。小可也在去年被家姊派內官迎到了京師,如今更是得了個監生的名頭,日後也算是能有一番前程。“
聽到他這番大起大落的自述,蕭扶光也不由嘆道:“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奇遇,賢姐弟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張梓望也笑得頗有些志得意滿,不過仍然謝蕭扶光:“以前我們姐弟兩個走投無路的時候,如果不是恩公仗義疏財,只怕早就是黃土一抔,哪還能有如今這造化。”
“家姊在陛下面前也有幾分體面,這些年一直求着陛下幫忙找人,但又不知道恩公名姓,偌大京城實難尋訪。原本以為是我們和恩公的緣分淺,沒想到前日小可竟在春熙園遇見您了。”
“小可回去之後立馬向家姊禀報了遇見恩公的事,說要擇日上門拜見,卻不想家姊教訓小可‘既然見了恩公,就該當場叩頭相認、侍奉座前才是,怎麽還敢自矜身份,學那些假道學的派頭寫了帖子去拜!’”
蕭扶光忙道不敢,又說之前的幫助只是順手而為,實在無需挂懷。
張梓望卻很激動,面色都漲得通紅,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道:“鳥雀都知報恩,更何況人乎?如今我們姐弟僥幸有了些本事,必當竭盡全力報償,還請恩公千萬不要推辭。”
話都說到這裏了,蕭扶光也不好再推辭,只得與他約定,如果用得上他們姐弟的地方一定不會客氣,這才成功将人打發了。
回去的路上,幾硯喜滋滋地恭賀他:“少爺真是好運道,随随便便幫的一個人,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宮裏的娘娘了!以後咱們侯府說不定還能沾光呢!”
見兩個小厮都喜笑顏開的,蕭扶光只能獨自苦笑。
察覺到他的心情,小美弱弱的開口:【你救過的人知恩圖報,這難道不能算是好事嗎?】
【牽扯到後宮的事情,哪裏有那麽簡單。就算他們真的單純只為了報恩,旁人也只會認為是我家想要結交外戚。】
懷王的事還沒過去,又來了個婕妤娘娘,這事兒倘若給母親知道……
蕭扶光頭皮一緊,他已經能想象到趙明珠的怒火能燃燒到什麽新高度了。
*
張梓望回到正平街角的一處三進院落裏,他的管家連忙捧了厚厚一沓帖子過來給他看:“都是這幾天送上門求見的,都告訴了爺不在家,他們還巴巴地來拜。”
接過來随手翻了翻,見上面沒有要緊的人物,把帖子漫不經心地擱到一邊,張梓望吩咐道:“以後這些你自己看着處理便是了,不必拿來煩我。”
又問:“這幾天宮裏有沒有消息?”
管家道:“宮裏倒是沒有傳話兒,不過夔州老家送了一千兩銀子和一些土儀來,都已經收好了,爺是否要去看看。”
“一千兩?”張梓望嗤笑,“他們當打發誰呢。”
說完也不去看,讓管家把準備好的茶飯送上來,又安排讓新買的兩個歌姬抱了琵琶過來唱些小曲兒給他下酒。
不一會兒,各種珍奇菜肴流水般的被奉到了他跟前,天上海陸奇珍,各色俱全,樣樣都比剛才和蕭扶光兩個吃的席面奢華。
兩個梳着高髻打扮時新的歌姬也到了,坐在下面杌幾上開始低吟淺唱。
張梓望一邊用腳打着拍子和曲兒,一邊自斟自飲。
剛才和侯府世子同桌吃飯,他一直拘謹着怕丢醜,這下終于可以暢懷,據案大嚼,将各色骨頭甲殼吐了滿桌滿地。
胡吃海塞一通後,被婢女簇擁着洗漱完畢,他才轉身去了書房,要給張婕妤寫一封書信說明今日的情景。
剛提起筆,他又想起前幾天和張婕妤的對話。
在春熙園的時候,他其實第一眼就已經認出蕭扶光就是當年救了他們姐弟的人。可是他來了京城日久,早聽說過這些開國時軍功起家的公侯府大多已經是個空架子,靖侯本人現在領着兵部的閑職,根本沒有實權。
因此雖然對于恩人的身份很驚訝,但是他原本是不打算相認的,畢竟一個花架子的侯府,可能還比不上他這種家中有寵妃的外戚體面呢。
可是等他趁着每月例行給張婕妤請安,把這事兒當個笑話說給姐姐聽的時候,張婕妤發了很大的火,指着他的鼻子大罵蠢才廢物。
他姐姐雖然脾氣不好,但對他一直是溫柔慈愛的,突然發這麽大火,張梓望吓了一跳,既害怕又覺得委屈。
張嫣然,即張婕妤見弟弟像個受驚的小豬崽子一樣看着自己,也只好強忍下怒火,耐着性子與他好好分說:“如今我在宮裏雖然有幾分體面,可到底家世低微又無子嗣,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皇上的恩寵,君恩譬如朝露,随時都有可能消散,我的體面尊榮又能夠到幾時?”
“那夔州張家,不過是一個州官,不來借我的光就已是萬幸,是萬萬指望不上的。而你現在也不過只是一個監生,就算未來謀得一官半職,可身邊若無人幫扶,以後的前途怕也有限。因此,我早就盤算着要在朝中籠絡幾個自己人,以後也能互為膀臂。”
“現在既然發現靖侯府與咱們有這等淵源,豈不是剛想瞌睡上天就送了個枕頭?”
張梓望有些不服氣的反駁:“現在靖侯府統共就兩個在朝為官的,還都是閑職,自己都難保了,只怕也幫不了我們什麽為。”
張婕妤冷笑一聲:“所以我說你不聰明!這樣才剛好呢!”
“如果真是個顯赫門第,咱們就算攀附上去,人家多半也是要嫌棄的!哪像現在,他們家早就半死不活,多少年都沒有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人了,但百年侯府的根基擺在那裏,光門生故舊擺出來也夠讓人喝一壺了。而你姐姐我,雖然聖眷優渥,根基卻淺薄,正缺一個好拿捏又體面的盟友為我在朝中張目。”
“這靖侯府,豈不就是老天爺特意安排好要來幫我的?“
說完,張嫣然慵懶的躺回那張美人榻上,輕輕撫摸着小腹,笑道:“我這一胎如果是個男孩就好了,到時既有皇子傍身,又有貴親相助,這才算是勉強穩住了。”
又吩咐張梓望:“務必要好好結交靖遠侯府,最好把蕭世子是我們姐弟恩人的事情鬧得全京城都知道。這樣下來,就算他們不識擡舉想遠了我們,只怕也是不行的。”
張梓望聽到姐姐已經懷孕,已是喜之不盡,至于張嫣然吩咐的話,他當然是無所不應。
也因此才有了今日在衆目睽睽之下給蕭扶光的那一跪。
将今日的情景細細地寫成了書信,張梓望吹幹上面的墨跡,又小心的封好,這才喊了管家進來吩咐:"趕緊去庫裏面多多的挑些禮物,明兒小爺要親自去侯府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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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