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把脈 他低下頭,別別扭扭地伸出了一只……

第71章 把脈 他低下頭,別別扭扭地伸出了一只……

太子殿下做事還是那麽雷厲風行, 剛與蕭扶光商量完畢,當天就要把六槐送到大相國寺去。

對此,蕭扶光當然沒意見, 但周鏡明憂心忡忡, 害怕他堂哥就這麽一去不回。為了打消他的疑慮, 蕭扶光只好将周先生也帶上,一起去考察大相國寺的安保力量。

一行人輕裝簡行, 沒有用馬車這種招眼的工具, 周家兄弟不會騎馬, 只能被麒麟衛帶着共乘。沐昂之在前面開路,領着衆人從一條不起眼的小路進了山,這不是尋常去大相國寺的路徑, 蕭扶光猜測應該是太子他們專屬的密道。

果然, 路的盡頭是大相國寺的後山,而非普通香客常走的正門。

一行人到的時候,已經有個小沙彌并幾個麒麟衛等候在此。蕭扶光連忙翻身下馬, 給麒麟衛幫手把周家兄弟從馬上給弄下來。

今天走的盡是些颠簸的小路, 可把這對一輩子沒上過馬背的難兄難弟給折騰得不輕, 差點沒把腸子給吐出來。

兩個大男人彎腰嘔吐的畫面實在不雅, 常喜掏出随身帶的兩顆清心平氣丹讓人遞了過去, 又将還想幫忙的蕭世子拉了回來——這小祖宗自己不嫌髒,可太子殿下臉都冷下來了,分明是不想他過去瞎摻和。

被常喜公公拉了一把,又見有人圍上去照顧周家兄弟了, 蕭扶光也就打消了過去幫忙的想法,安心跟在太子殿下身後。

此時等候在門口的衆人也迎了上來,齊齊向聞承暻行禮。看着打頭的那個小沙彌, 蕭扶光總覺得有些眼熟,卻又叫不上名字,剛想悄悄問太子,就聽到對方脆生生的自報家門:“智景見過殿下、世子。”

好嘛,這不就是不空大師的高徒、智景小師父嗎?

想到上次過來的時候,就是被此人诓騙說不空大師出門雲游,不僅差點空跑一趟,還被坑了不少香火錢,蕭扶光有些牙癢癢,湊到聞承暻身旁嘟嘟囔囔:“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算什麽出家人。”

智景糊弄小纨绔的時候,聞承暻剛好在不空的禪房裏圍觀了全程,現在聽到苦主抱怨,也只好笑着打圓場:“來往求見的人太多,不空法師不堪其擾,才想出了這套說辭敷衍,并不是獨獨針對你一個。”

說話間,前方帶路的智景和尚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編排自己,轉頭看了過來,遙遙對蕭扶光行了個合十禮。

被抓了現行,蕭扶光尴尬地還了一禮,在太子的偷笑聲中閉上嘴老老實實地走起了路。

智景帶着他們從後門進去,經過的都是寺裏挂單僧人的休憩之所,剛好趕上佛弟子晚課時節,衆人一路過來,竟一個人也沒有遇到。

走了一段時間後,衆人耳邊除了隐約的誦經聲,還傳來了“嘿!”“嗬!”的操練聲,智景解釋道:“這是敝寺的護法弟子們正在練功。”

他話還沒說完,繞過一排簡陋的木頭房子,那操練之聲驟然清晰了起來,其中撲面而來的銳意震得蕭扶光耳膜一陣陣發麻。

原來他們已經走到了武僧們練功的地方,已近深秋時分,麒麟衛的糙漢子們都穿上了夾棉的衣服,可大相國寺的三百護法僧仍是赤裸着上身,露出結實的腱子肉,每人手中揮舞着一根分量十足的銅棍操練地大汗淋漓,不光動作整齊劃一,氣勢更是攝人,三百人簡直鬧出了三千人的動靜。

冷不防看到這一幕,蕭扶光被震撼得呆在原地,有些邁不動步子:“這哪裏是出家人,簡直像是一支精銳小隊。”

馮家軍裏最精銳的士兵,估計也就他們這個水準了。

聞承暻側頭看過來,揶揄道:“看來世子爺能放心把人留在這裏了?”

能能能,他可太能放心了。

蕭扶光回頭望向周家兄弟,他倆果然也是一臉震撼,尤其是周鏡明,嘴巴都張大了。

不動聲色地秀了一把自家寺院的硬實力,智景笑得十分含蓄:“敝寺初立之時,曾有幸得太/祖皇帝多次駐跸,之後也有數位陛下來此小住清修,因此護法僧人與別處尤為不同。”

自從世宗皇帝之後,天家就漸漸對佛教不怎麽感冒了,雖然再無天子駕臨,但延續下來的慣性使然,大相國寺仍然在按照天子親衛的标準培養武僧。

不過他們也不是全然在做無用功,蕭扶光若有所思的瞄了一眼前方的太子——這不眼見這就能再用上了麽。

……

再見到不空的時候,他仍是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僧衣,帶着兩個穿大紅袈裟的法師立在禪房門口。

見到聞承暻之後,他先是念了一聲長長的佛號,才合十作禮:“看來殿下清修業已結束,不知您可有所悟?”

聞承暻還了一禮,笑道:“頗有所悟,正準備向大師讨教一二。”

說話間,由太子打頭,蕭扶光、不空一左一右,兩個法師并常喜、六槐跟在後面進了禪房,周鏡明遲疑了一下,也想跟着進去,卻被沐昂之給攔住了。

沐統領仍然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一手着周鏡明,轉頭沖智景笑:“都這早晚了,餓得鬧心,小師父有沒有齋飯給我吃上兩碗。”

外面智景将人都帶去用齋飯,內間蕭扶光坐在一邊,看着那兩位紅衣法師動作。剛才太子已經介紹過,蕭扶光知道了他們分別是該寺的住持和監院,按輩分來說都是不空的師侄。

禪房裏早就備好了清水,此時兩位高僧一人捧出一件僧袍,一人拿出剃刀,作勢就要給六槐剃度。

自打親眼見到太子之後,周皓卿就一直有點蒙圈,剃刀都要落在頭上了也不知道要躲開,還是蕭扶光喊了句住手,監院才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看向不空。

不空笑道:“不過是權宜之計。小寺從不留宿居士,周施主若不剃發,到時太過顯眼了些。”

這倒也是,六槐這一頭青絲,在一衆锃光瓦亮的鹵蛋海洋裏,顯眼程度堪比在古板國企上班時穿LO,屬于是生怕別人注意不到的程度。

蕭扶光點點頭,被不空的理由說服了,見被剃頭的當事人似乎也不是很抗拒,幹脆地兩手一攤,示意随他們的便。

只是太子剛說要把人送到大相國寺,轉頭不空這邊就已經想好了應對方案,未免也太默契了一點。

想到這裏,蕭扶光按捺不住好奇心,借着桌椅擋住他人視線,從椅背後面戳了戳太子,小小聲問道:“您和不空大師很熟嗎?感覺他很會辦事啊。”

雖說是權宜之計,但做戲就要做全套,不空仍是拉了兩個師侄過來,按照沙彌剃度的儀式為六槐剃頭。此時他正在誦經,聽到蕭扶光提到自己,擡頭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

聞承暻正好撞上不空的眼神,暗笑一聲,沒告訴蕭扶光不空修持日久,比年輕人還要耳聰目明得多,他也用和小纨绔差不多的音量回答道:“幾年前孤在大相國寺小住過一段時間,由是與大師相熟。”

太子曾經在佛寺小住?這倒是蕭扶光從未聽說過的八卦。

因為興平帝喜愛儒學,尊崇“子不語怪力亂神”,是以極其厭惡鬼神之說,沒想到他居然願意讓儲君來寺廟清修。

蕭世子一雙貓兒眼裏寫滿了亮晶晶的好奇,顯然是對太子殿下清修的故事極感興趣。

但他不知情,聞承暻可是清楚屋子裏還有另一個人能聽到的,輕咳一聲,打住了話頭:“晚點兒再告訴你,法師們快弄完了。”

确實,那位監院禪師就像是剃過幾百顆腦袋一樣,動作又快又準,沒幾下就刷刷地将六槐一頭秀發卸了個幹淨,露出內裏發青的頭皮來。

剃發完畢,六槐用清水濯面,又轉到裏間換上了僧袍,再出來時,除了頭上沒有戒疤,俨然就是一個普通僧侶模樣,在有數千僧衆的大相國寺中一點也不起眼。

六槐倒也看得開,摸了摸一點兒發茬子都沒有的光滑頭皮,沖上首像模像樣地行了個合十禮:“小僧智清見過兩位施主。”

居然連法號都替自己起好了。

蕭扶光被他逗得笑了出聲,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短時間內不用操心六槐的精神狀态了。

不空的意思是,六槐用來挂單的外地和尚身份暫住在寺裏,反正大相國寺作為本朝五大禪林之首,每年來挂單修行的僧人不計其數,操着一口江南腔調官話的六槐恰好可以融入其中。

只是這樣一來,六槐就得惡補一番佛門規矩,以免露餡。住持大師将他領了出去,準備親自教導,監院禪師見狀,也行禮告退,轉身離開。

見人都出去了,蕭扶光剛想起身,卻被太子輕輕按住了右肩。

蕭扶光不明所以,聞承暻也不解釋,而是看向不空:“孤這位小友自幼身弱,時有咳血之症,太醫把脈卻總是說無事,孤信不過這些庸醫,還請大和尚再給他仔細瞧瞧?”

好好地送槐上門,怎麽就變成了醫療下鄉了?

再說了,他一共就吐過兩回血,哪裏就用得上“時有咳血”這麽嚴重的形容了?

被太子突變的畫風搞得渾身不自在,蕭扶光往旁邊挪了挪,将肩膀從對方手底下拯救了出來:“臣自覺身體康健的很,要不還是別勞煩大師了吧……”

一貫好說話的殿下今天卻不知道怎麽搞的,壓根兒不顧他的抗拒,非要不空上前把脈。

本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可一見到聞承暻這幅不講理的樣子,蕭扶光心頭不知道從哪裏湧上來一陣委屈,太子越是堅持,他就越是犟着不肯伸出手讓不空把脈。

聞承暻光惦記着讓不空好好檢查他身上的妖物,不自覺間态度有些生硬,小纨绔委屈地嘴都扁了起來後,才驚覺自己的失态,忙緩和了語氣,溫聲哄人:“不空精通岐黃之術,讓他為你看看,開個平安方也好啊。”

說罷,為了增強說服力,還補充道:“你在柔然吐血那次,可把人吓得不輕。”

太子殿下服軟的速度太快,讓蕭世子心頭那點子莫名的委屈,又飛速醞釀成了另一種更複雜難言的情緒。他低下頭,避開對方那雙似乎能包容所有的鳳眸,終于是別別扭扭地伸出了一只手。

對于兩人先前的交鋒,不空始終是含笑看着,現在才走過來,細細地為蕭扶光把了脈,又說了一聲得罪,用手将他從頭到腳捏了一回,才道:“蕭檀越有些先天不足,是以身弱,卻沒有什麽大礙,貧僧開幾服藥,檀越記得每月吃上兩劑便罷了。”

暗地裏卻悄悄向聞承暻搖了搖頭,示意無事。

“呼——”

蕭扶光覺得自己一定是累過頭了,不然怎麽好像突然聽到了系統在腦子裏松了口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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