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怎麽樣了王大夫?”

焦急的婦人聲傳進柳含文的耳裏。

“腹中的積水雖說是及時壓出來了,可文哥兒想來受到了什麽大的驚吓,所以還得等一等才能蘇醒。”

另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随之響起。

就在周圍傳來亂七八糟的說話聲時,柳含文顫動着眼皮緩緩睜開了眼睛。

“文哥兒醒了!”

“真醒了!快去把王大夫請回來!”

一陣慌亂後,柳含文看着周圍的人,一老婦人率先上前抓住了他的手,那眼底全是擔憂,此刻正柔聲問道,“文哥兒,你哪裏不舒服?王大夫在這,你盡管說。”

這是他的奶奶,幾個孫兒裏,她最疼自己。

柳含文一見到柳老太太,腦子裏便浮現出這麽一個反應。

“我....有點餓。”

聽到這話,周圍圍着的人臉色各異,除去三房的臉上帶着喜色外,其餘兩房人都扭過頭掩蓋了自己的神色。

一旁的王大夫聞言為柳含文把了把脈,驚奇道,“脈象有力,真是奇了。”

要知道前不久柳含文的脈象可是停了幾個瞬間的。

“好好好,王大夫,真是太感激你了,老三,快請王大夫去堂屋喝口熱茶,雖說是初春,這傍晚的天兒也是夠涼的。”

柳老太太一改之前的哀色,幾乎是眉飛色舞地吩咐着柳老三。

“王大夫,請這邊走。”

柳老三念過書,所以待人處事上讓人很舒坦,王大夫也不例外,跟着便出去了。

“老三媳婦兒去竈房熱一些粥,其他人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吵着我文哥兒。”

柳含文靜靜地看着柳老太将一屋子的人驅使幹淨後,來到了他床邊坐下。

“文哥兒,你這次啊真是福大命大,這才進初春,河裏的水多涼啊,你說你怎麽沒事兒去那裏溜達了?”

柳老太的聲音壓得有些低,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大聲了吵着柳含文。

聽到柳老太太這話,柳含文的腦子突然一疼,幾個畫面也開始閃現,他根本不是去河邊溜達,是看見他的未婚夫徐世航和....

和誰?

柳含文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

“文哥兒?”

莫不是真被什麽怪東西吓住了?

見柳含文發神,柳老太太一臉嚴肅。

聽見柳老太太這話的柳含文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奶,沒事兒。”

“自然是沒事兒,你以後可是做貴人的,這點小事兒怎麽能讓你有事,”想起柳含文出生時被族裏的老輩算出來的命格,柳老太太是充滿了自信。

“娘,您去歇息吧,我來照顧文哥兒就行。”

柳含文的娘柳王氏端着熱粥進來,見老太太還守着柳含文,連忙勸道。

“我不困,快,文哥兒快喝了。”

柳含文緩緩起身,靠在床架上,慢慢地喝起粥,剛入口,他便忍不住皺眉,太爛了,沒有粥的味,而且這粥稀薄不說,裏面怎麽沒有他最喜歡的紅豆?

“怎麽了?太燙了?”

注視着柳含文的柳王氏連忙問道,她這個小哥兒自小便是被柳老太太嬌慣出來的,挑食得很,不過這爛粥可是他最愛喝的,怎麽今兒沒什麽食欲?難不成真被什麽吓住了?

“為什麽沒有紅豆?”

柳含文的臉上帶着疑惑。

可聽到這話的柳王氏和柳老太太卻大吃一驚,因為柳含文最不喜歡吃的就是紅豆了!

“家、家裏沒有紅豆了,等下一次去集市,娘一定給你買回來。”

柳王氏好歹是老秀才之女,雖說嫁給柳老三多年過的粗糙了些,可是反應能力卻是不弱的。

“好,娘您可別忘記了。”

柳含文心滿意足點頭,然後皺着眉大口大口地将粥全灌下去了,沒辦法,沒有紅豆的粥他是不喜歡喝的。

沒多久,柳老三又端進來一碗味道古怪的藥,“文哥兒,快喝了,這藥喝了你明兒又能和林願去玩了。”

林願?

柳含文一邊接過藥碗,腦子裏一邊浮現出林願的名字。

哦,林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村裏長得最好看的哥兒。

知道這一點後,柳含文一手拿着藥碗,一手伸在柳老三的面前,然後看着他。

柳老三夫婦以及柳老太太見此有些摸不着頭腦。

柳含文更是覺得奇怪,他鼓了鼓腮幫子,有些委屈,“父親,我要蜜餞。”

父、父親!

柳老三的下巴差點兒沒收回去,那可是富貴人家或者是有身份的人家才這麽稱呼的。

他們這農家小子也就叫爹罷了。

從柳含文房裏出來的三人面面相觑着。

“王大夫呢?”

“我叫了葛老三的牛車把王大夫送回鎮上了。”柳老三忙回着。

柳老太太看了眼房門,最後對柳老三夫婦低聲道,“明兒一早就去把神婆請過來看看。”

這文哥兒舉止實在是怪異極了,不只是舉止,就連性子也變了不少,這麽多年文哥兒除了對柳老太太有幾分笑顏外,對其他人即使是柳老三這對親生父母也是有些不喜的,而剛剛.....

柳老三夫婦想起幾年前河裏曾經初死過的人,文哥兒莫不是被什麽纏上了吧?!夫婦二人對視一眼後連連點頭,柳王氏頓了頓又道,“娘,今兒也多虧穆獵戶救了咱們的文哥兒,明兒我讓老三送點謝禮過去?”

“糊塗!”柳老太太臉色一變,“那獵戶救了我們文哥兒的事兒千萬不能外傳,咱們家人知道就行了,這可關系到文哥兒的名聲!”

她可不能讓會成為貴人的文哥兒嫁給一個外來獵戶!

柳王氏這才想起事情的嚴重性,于是趕緊點頭。

柳老太太回房時還想着明兒一定要警告家裏那幾個孩子,別把那外來戶獵戶救了文哥兒的事傳出去。

而房裏的柳含文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為什麽今天的床這麽硬?還有這被褥一點也不暖和,味道也怪怪的,而且屋子好小......

柳含文委屈地癟了癟嘴,想着那一碗沒有紅豆的爛粥,以及沒有蜜餞的藥,他更覺得委屈了。

比他還委屈的是柳老三,他翻來覆去腦子裏全是柳含文那委屈巴巴的神情,想了想後,他擡手推了推柳王氏。

“....要不明兒去給文哥兒買些蜜餞回來?”

他和柳王氏就這麽一個哥兒,可以說是疼到心眼裏去了,哪裏受得了柳含文那一臉委屈。

柳王氏一愣,“農家娃子誰喝藥吃蜜餞啊,要是讓兩個嫂子知道了,又不高興。”

“那也得買,我明兒就偷偷去買!”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開,柳家院子便熱鬧起來了。

農家人幹活兒早,起來的自然也早。

可柳含文卻直打哈欠,他好像沒有這麽早起來過。

今兒輪到柳老大的媳婦柳楊氏和柳老二的媳婦柳李氏做早飯。

楊氏将碗櫃門打開,看了眼後啧了聲,她端起一碗東西起身對李氏抱怨着,“你看,又來了。”

李氏站起身瞅了一眼,頓時覺得心肝兒痛,那可是一大碗白面啊,可惜了,不是給他們吃的,這是柳老太太端出來準備給柳含文做的。

“老太太也忒偏心了,”李氏想到自己那兩個女兒,再想想從小便吃好喝好的柳含文,心裏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老太太信了什麽邪,把一個哥兒寵成這般,誰家的哥兒有姑娘金貴啊!

楊氏掃了竈房門一眼,也不接李氏的茬,弄得李氏不上不下的有些難受。

她這個大嫂心眼可比她強,明明是她先把那碗白面給她看的,李氏想起自己娘家人說的話,也不再抱怨,安靜地做起自己的事兒來。

“奶,我要出恭。”

柳含文被吵醒後便沒什麽睡意了,剛要開門尋着記憶中的茅廁過去時,卻發現自己的房門從外面鎖住了。

柳老太太正站在外面呢。

“出恭?”柳老太差點沒咬住自己的舌頭,上茅廁就上茅廁,說什麽出恭啊!不過一瞬間,她突然想起往日和村裏老太太們的閑聊,好像富貴人家就喜歡把上茅廁叫成出恭......

“文哥兒啊,這早上冷,你聽奶的話,先忍忍。”

柳含文聽得一臉茫然,直到聽見有什麽人被迎到了房門處念念叨叨的時候才明白,原來柳老太找了神婆過來。

“文哥兒這肯定是被河裏的東西纏上了,你忘了,幾年前浸豬籠的那個女人可是葛老三從縣城裏買回來的,聽說那女人之前在一個員外家做丫鬟,文哥兒說的這些話就足夠證明他是被那蕩/婦纏住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門外斷斷續續的傳進柳含文的耳裏,他靜靜的站在房門處,眼中一片平靜,“開門。”

他的聲音冷極,渾身的氣魄更不是農家哥兒該有的!可惜門外沒有人看見這一幕。

正求神婆一定要把“東西”從自家寶貝孫哥兒身上除掉的柳老太聞言噤了聲,站在她面前滿臉皺紋的神婆卻冷哼一聲,一邊往房門上潑“神水”一邊說:“聽見了吧?文哥兒何事這般和你說過話。”

柳老太手一緊,往後退了幾步,瞥見院子裏看熱鬧的其他人後立馬把他們趕進了堂屋,“都把嘴給我閉嚴實了!要是傳出去一句,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

楊氏和李氏趕緊縮進竈房繼續做飯,柳王氏則坐在堂屋裏一臉擔憂,至于柳老三一大早就去鎮上買蜜餞了。

“三嬸,別擔心,文哥兒不會有事的。”

柳王氏擡起頭,只見柳老大的大哥兒柳含意正一臉溫和的看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了,筆芯,掉紅包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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