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鹿血湯
☆、第25章 鹿血湯
趙谌一覺醒來感覺很奇怪。首先表現在他爹四個婢女身上,平日裏最喜歡嬉笑的立夏和立冬一早上都戰戰兢兢的,又不像做了錯事的樣子,立秋更奇怪,老是對着他一臉慈愛,時不時又忿忿的。
其次就是他爹。
他趴在某爹的肩膀上,雙眼無神地晃着小短腿兒。
“阿父啊……兒可以自己更衣……”
“嗯。”趙谌依舊抱着他繞到屏風後頭,擺出純熟的把尿姿勢。
趙元小臉一下就紅了。
他朝後仰頭望着某爹線條優美的下巴,嗫嚅道:“阿父,這樣尿不出來……”
趙谌面不改色,嘴裏突然吹起了哨子。
簡直是羞恥play啊!他都五歲了!
等到朝食的時候,趙谌抱着趙小元,開始喂飯工作。
趙元困惑不解到了極點,難道他一覺睡醒又穿回一兩歲的時候啦?
“阿父,”他咽下飯,小心翼翼戳了戳某爹,“我是不是生病了?你就直接告訴我吧,我很堅強,承受得住!”說罷還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趙谌臉唬了起來:“童言無忌!什麽生病!”
啊?既然沒病,幹嘛一早這樣寵溺?好可怕呀……
趙元掙紮着下來,自己端坐在案幾邊,又把小碗搶過來:“又沒生病,人家自己會吃飯!”
趙谌也就随他去,只是眼神還是不離他,總感覺有種他爹很緊張自己的錯覺。
“我今天要去書房上課嗎?”他滿懷希望問道。
趙谌瞥他一眼:“自然,不但要上課,還要把昨日缺的功課補上,為父晚上回來再檢查。”一下子态度就又變得和平常一樣。
果然如此,一提到學習就啥寵溺都沒了。趙元可惜地嘆了口氣,繼續扒飯。
趙谌今日休沐,待送了兒子去葛草院回來,立秋也從棠梨院那頭回來了。
“範氏怎麽樣?”趙谌在胡床上坐下。
立秋跪坐在他跟前,輕聲回道:“回郎君,孩子保住了,秦侍醫開了方子熬了藥,這會兒娘子喝了藥正睡着……奴已經發落了棠梨院裏幾個嚼舌的婆子,重新派了嘴巴嚴實的過去。”
趙谌點點頭:“你且看看碧絲幾人,若安分守己,就不管她們,否則直接發賣,再從府裏直接安排人給範氏。”他頓了頓,又道,“她院子裏的吃穿用度別缺了,管事的對牌你拿回來,先替她管着,只讓她好好休息吧。”
“喏。”立秋伏下磕了頭。
“還有,最近注意不要讓棠梨院的人接觸阿奴,也別讓阿奴過去。”
“喏。”
趙谌擺擺手,立秋等人就退去了廊上。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思索着要不要派人叫了呂慧進來,外書房阿奴在念書,總不好讓他聽到……阿奴雖小,心思卻細膩,又是個事兒精,萬一知道範氏的事情,只怕會多想……
他揉了揉額角,範氏這事原本可以處理得更好些,是他有些急進了。不過,看範氏的反應,恐怕遲早都要鬧一場。
那個孩子……
趙谌濃眉微蹙,心裏頭也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
罷了,那孩子留下來,他也算對先祖父母有了交代,阿奴一直念着要個弟弟,到時候若是個女兒就罷了,若真是兒子,就抱來木樨園他親自教養。
五日後,左右将軍率軍出了绛城,返回邊關戍守。兩位将軍仍然帶走了家眷,只是獨留下兒子在中軍府。
過了一個重陽節,原珏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也不知是不是趙元的錯覺,臻铖卻是瘦了的模樣。原本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孩,營養略好些,都是胖乎乎的模樣,臻铖不過一個禮拜的功夫,小小的下巴都尖了。于是趙元找了個機會,逮着臻铖跑到皺波湖旁的樹下談心。
“你怎麽瘦了這許多?”趙元打量他,關心地問道,“可是家裏有什麽事?”
臻铖比從前要對趙元親近些,興許是因為同樣庶出的身份,還有那天假山裏的一番坦陳。
他聞言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低聲說:“侍醫診出我母親身子有疾,恐不能有孩子……國君下旨讓我留在绛城,我母親突然就沖着我發火,要不是有人報信給我阿父,也許我就要被打死了。”他說着捋起深衣的袖子和白色的寝衣,細瘦的小胳膊上竟然有幾道猙獰凸出的棱子,又紅又腫,幾乎要沁出血來。
趙元懵了,緊接着一股子怒火上頭,叫他氣得直發抖。他握着臻铖的胳膊看了又看,神情都兇狠起來。這特麽還是人嗎!鞭打一個五歲的小孩,簡直就是虐童!
臻铖看着趙元義憤填膺怒火沖天的樣子,心裏反而變得異樣平靜。他小小軟軟的身子朝趙元靠了過去,小動物一樣蹭了蹭趙元:“大兄,我其實不怎麽怨母親,她往日從未傷過我,也從未暗地裏算計過我,就算發火,也是這樣直接……”
他眼神十分嘲諷,心想:直接的都有些蠢了。
趙元硬邦邦道:“你阿父呢?他怎麽說?”
臻铖搖搖頭:“我母親家族得力,阿父不可能休棄她。何況她不能生孩子,若被夫家休棄,後半輩子怎麽辦?我阿父給了我一隊部曲由我自個兒調遣,待他五年輪值回來,就親自帶着我,那時候我也大了,不必再住在後院裏。”
趙元總覺得不滿意,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臻将軍能顧着臻铖也就行了。看臻铖的樣子,他和臻将軍感情也深厚,這回受了委屈,臻将軍不會再讓他跟着嫡母,又有了自己的家将,也算因禍得福了。
“再過得半月,秋狩就要開始了,到時候阿父肯定帶着咱們三個一道去。”
說到秋狩,臻铖也一掃之前的沉悶,變得興致勃勃:“我和次兄一樣都在邊城長大的,還沒見識過都城裏的秋狩哩!”
趙元拉着他盤腿坐在樹下:“聽你的意思,你在邊城參加過秋狩?”
臻铖哈哈笑道:“咱們邊城地處大漠邊緣,那邊的馬都比這裏高,而且有沒有樹林子,我們都是夜裏去了綠洲裏獵那沙狐哩!”
“沙狐?”趙元感興趣問他,“我倒在邊城送過來的年禮裏見過沙狐皮子,金燦燦的和那沙子像的很,你們晚上去可能瞧得清嗎?”
“可不就得晚上去!”臻铖說得就和他親自獵過一樣,“沙狐毛皮和沙子一個色兒,白天根本分不清,它們性子狡猾,白天不出窩,到了夜裏才出來覓食,那眼珠子雪亮雪亮,一動就瞧見了,偏還咬了食物不松口……我們投了大塊兒的肉,它又銜不起來,只能一點點往窩裏拖,好容易就能逮到!”
趙元奇道:“那你們怎麽不幹脆在那餌肉裏摻點迷藥什麽的,豈不是更省事些?”
臻铖搖頭:“大兄不知,那沙狐狡猾就狡猾在這處,但凡摻了藥的,它們是半點也不碰的,若徒手拎了肉,沾染了人氣兒,它們也不吃,立馬就跑。”
趙元聽了倒向往起來,以前上學學過一句詩他到現在竟還記得,“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望無際的沙漠上,夜裏摸黑去逮狐貍,想想多有意思?
兩人聊得一身是勁,午睡睡醒了找不着人的原珏尋了過來,把他們好一頓抱怨,随後幹脆加入了讨論。他比起臻铖更有經驗,竟然真的親生逮住過一只沙狐。
“那沙狐還是個崽子,毛還是白色的,我兩只手就能捧起來,”原珏得意洋洋道,“我沒讓阿父殺它,帶了回去養,如今還在我阿父的營帳裏呢。”
趙元那個羨慕啊,決心要在這次秋狩裏好好表現一把,再次,也得逮個兔子呀!
“绛城秋狩和你們那兒可不一樣,密林子呢,要晚上去非得撞破頭不可,點着火把可怎麽逮到獵物,只能白日裏去狩獵……”
三個小人一邊聊着天一邊朝校場去。
下午本是學習射箭,豈料今日教授他們的伍長換了花樣。
“你們可有福了,”武商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鹿腿笑嘻嘻道,“昨兒個晚上掉進陷阱裏的,中午剛宰了,我可念着你們,獨留了一只後腿兒,咱們片着烤來吃如何?”
趙元他們當然是拍着小手歡呼了。
幾個大小男人突然決定要燒烤,總不能就在前院裏點了火。這事兒報到了後院,立秋去問趙谌,趙谌靠在胡床上看書呢,聞言随意揮揮手:“你自去廚房安排,只是留幾個人,別讓阿奴他們燒了手。”
立秋應了喏,就急急轉身去吩咐了。
石頭制的烤爐子由幾個婆子擡着去了前院校場邊上的一個榕樹下頭,三四個丫頭拎着食盒和餐具跟在後頭。
小廚房幾個熱竈的婆子也來了,現片了新鮮的鹿肉過了水,拿紅蘿蔔洋蔥茱萸粉炒了一碟,薄薄的肉片經油就卷了起來,炒得鮮辣可口,有一個婆子生了火架了個鍋子,煮起了鹿血湯。
那邊武商熟練的把鹿腿肉都片了出來,在烤爐子上刷了牛油,一片片肉就茲拉茲拉地響了起來,再随意灑些五香粉和鹽巴,香氣撲鼻!
趙元和原珏小手捧着陶碟,就跟在武商屁股後頭,眼巴巴地望着烤爐子,鹿肉一熟就你争我奪地搶起來。臻铖卻對怎麽烤比較感興趣,墊着叫顫巍巍地夾了一片肉要放到烤爐上,險些叫那油星子蹦了臉,叫武商拎到一旁去了。
他們在校場邊上吃的熱火朝天,丫頭們又帶了些炒鹿肉和鹿血湯往後院去了。特別是鹿血湯,除了送去木樨園和棠梨院的,武商一氣喝了幾大碗,滿臉通紅,趙小元三個小盆友每人卻只被允許喝一小碗,十分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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