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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第十九章

越斛叫了好幾聲,但等了足有半刻後,龍冢中仍舊無事發生。

這也太不将他這個龍君放在眼裏了!越斛吼出兩聲更高亢的長吟,這一回瀾滄海中龍族終于不能再當做無事發生,磨磨蹭蹭地趕到龍冢中。

“怎麽有只鲛人在?”察覺了溯寧氣息,其中一條白龍低頭向下望去,有些納悶。

龍族龍冢自是不容外人入內的,不過見越斛也在,他們便沒有貿然對溯寧出手。

他突然将他們召來龍冢做什麽,這不是還沒到他的生辰麽?再說他的生辰也不能在龍冢裏辦吧。

瀾滄海一共就十來條龍族,都與越斛親緣深厚,尋常也就不會将他當龍君敬着,此時浮在龍冢上方,也沒有下來向他行禮的意思。

正想開口問明緣由,十數條龍族已有所覺,先後向目光投向了浮在溯寧身旁的玉簡。

這是……

越斛負手而立,刻意幹咳一聲,終于叫在場龍族都看向了他:“這便是我召諸位前來之故。”

聽他講明緣由,龍冢中一時陷入沉默中,十數條白龍交換過眼神,這鲛人究竟是何來歷,竟然能拿出一卷妖族早已失傳的道法來?

甚至還是上古大妖燭龍所遺,她竟要以這等道法來換龍骨?

對于尋常妖族而言,龍骨固然難得一見,但龍族中自然不可能缺了龍骨。不說這龍冢中就有許多,實在不行,他們一條龍從體內拆出一截也足夠了。

不過——

他們為什麽非要拿龍骨來換?

一道懶洋洋的女聲響起,來得最晚的那條白龍開口道:“既然燭龍書就在眼前,吃了她直接取來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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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同這只鲛人做什麽交易。

話音落下,她騰身便向溯寧襲來。

“二姐!”越斛開口,但他這句話并不能阻止白龍動作,上空其他龍族顯然也同這條白龍是一樣想法。

在龍族動辄百丈的身軀前,溯寧顯得異常微渺,龍首瞬息已經近前,帶起的勁風吹鼓袍袖,獸口大張,眼見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繁複陣紋在地面亮起,數條鎖鏈拔地而起,越斛不忍直視地別過了頭。

你們打不過她的啊。

不出他所料,片刻後,率先撲過去的白龍便同他之前一樣被捆了個結結實實,臉上透出幾分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茫然。

其餘龍族意識到不妙,一齊向溯寧出手,卻也難逃同樣的命運。

看着被挂在空中的十來條龍族,越斛嘆了一聲,心中也不覺得如何意外。

在他身後,溯寧垂眸,細碎金輝自掌心溢散,平靜得近乎漠然的神情讓人看不出她正為無邊幻象纏身,已經在陷入瘋狂的邊緣。

也是為了保住體內将要破碎的禁制,她才會費心以龍冢陣法反制龍族。

若非龍冢正好有這樣一座大陣,以溯寧現下情況,想對付這些龍族還頗為麻煩。

“三日內,鍛出龍骨。”她将臉轉向越斛所在,視線卻越過了他,落在虛空中,不知在看什麽。

像是有一片看不見的陰影在擴散,越斛的身體忽地僵直在原地,從未感受過的驚恐憂懼在一瞬間侵襲上心頭,令他幾乎要喪失對身體的控制。

這是怎麽回事?!當無形陰影退去後,方才找回自己意識的越斛冷汗涔涔。

還想讨價還價的龍族似乎也感受到了自溯寧身周洩露的絲縷氣息,像是被突然掐住了脖子,再也不敢開口,望向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什麽洪荒兇獸。

最後,還是越斛硬着頭皮站了出來,向溯寧一禮:“尊駕放心,三日之內,我等定會鍛出龍骨。”

上方,一幹龍族點頭如啄米,就是不行也得行!

*

海天一線,渾身濕透的南明行淵淌着海水走向淺灘,半張臉都被黑霧吞沒,露出的那只眼中只見一片化不開的墨色。

他咳嗽兩聲,烏黑的血從指縫滑落,看起來頗為凄慘。

人族的身體實在出乎南明行淵意料的羸弱,但他如今還不能舍棄這具軀殼,是以就算察覺血剎珠為溯寧所奪,他也沒有再回龍冢的打算。

血剎珠是玄元靈鑒的力量核心,不過也并非不可替代,比起與溯寧相争,至少目前看來,另尋一枚靈源取代血剎珠反而是更容易達成的目标。

于是對袖中玄元靈鑒的幽怨哽咽,南明行淵全然未作理會,黑霧被他一縷縷收束入體內,雙目墨色也就随之散去,看上去已與常人無異。

“少主……不,家主?!”少年看着自海中走出的南明行淵,失聲喚了一句,神色中顯出難以掩飾的訝然。

雖然船隊在程媪的堅持下泊停瀾滄海搜尋,但大多數人不過是在應付她,幾乎沒有人認為家主還活着,少年也并非例外。

南明行淵一語未發,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蒼白面容上看不出多餘情緒。

愣了幾息後,少年臉上浮現出歡喜慶幸之色,他放出一枚響箭,頓時有白日焰火盛開在海上。

海底數百尺下,在越斛離開後,程媪只能于龍宮偏殿中等候,但見越斛久久未歸,她眼底終究還是忍不住現出些微焦灼之色。

就在她等得心急如焚時,海上突然有消息傳來,看着靈光閃動的傳信符石,那張蒼老黯淡的面容上忽然有了光彩。

顧不得其他,程媪快步向殿外行去,在廊橋上等候的幾人轉頭看了過來,面上神色頗有幾分古怪。

竟然沒死?

他們也接到了傳訊。

“我便說,不必急于來求瀾滄龍君……”枯瘦老者不滿道,如今好了,靈物既已獻上,便不可能再取回。

程媪并未理會他,她如今只想回到船上,當面确認那個自己看着長大的青年平安。

藍紫的珊瑚枝葉遍布半座宮闕,琉璃瓦在海水中折射出粼粼光輝,數名靈族于庭中來往,皆是目下無塵的姿态。

“你是說,那只鲛人所用,是神族術法?”

幽靜宮室內,原枝坐在蚌殼雕琢成的軟榻上,看向下方半跪的女子,神情難辨喜怒。

靈族女子微垂着頭,姿态恭敬,口中回道:“是,卑下絕不會看錯,那一定是神族術法!”

就算賀樓部鲛女所用術法與她曾見過的不盡相同,但與昌黎氏所傳同出一源的禁制紋印,已經足以讓她肯定這一點。

區區鲛人,是自何處習得了神族的術法?

原枝笑了一聲,她與原崇山生得頗有幾分相似,笑意不僅沒有消解眉目間的陰郁之色,反而讓臉上透出股難以言說的冷意:“我仿佛聽說,前日原崇山也正好曾在賀樓部暫做停留?”

這是何等的巧合。

以原崇山的性情,原枝并不覺得他會将神族術法教給一只卑賤鲛人,是以其中緣由,便值得探究了。

原枝與原崇山雖是同族,關系卻絕談不上好,若是尋常,她也無心管他死活。但此番出行瀾滄海,她為正使,原崇山出了事,折的是她,也是族中顏面。

瀾滄龍君生辰宴就在幾日後,原崇山卻到此時還不見蹤影,傳訊也不見任何回音。他就算對自己為副使再怎麽不滿,也不敢因此誤了神上之命。

這兩件事,無論哪一件,都足以讓她親自見一見這賀樓部的鲛女。

“去傳令賀樓部,讓賀樓潮領他妹妹前來見我。”原枝冷聲下令,理所當然道。

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命令有何不妥。

她乃是神族的使者,就算在越斛這個瀾滄海龍君面前,也不必以下位者自居。

這等偏遠海域的鲛人,如今能有面見自己的機會,該感到榮幸才是。

周圍靈族也不曾覺得有什麽問題,甚至沒打算知會過身為龍君的越斛,徑直便往龍宮北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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