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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全軍也只有你這個老匹夫敢叫我代将軍!胡繼孝心中生氣,終究比不得他父親老謀深算,臉上自然就帶出一點顏色。

「來人,讓人進來指認奸細!」

「是!」

聲落,帳篷再次掀開,這次走進兩名士兵。

士兵一進帳篷就在中間的空地上跪下,口呼參見各位将軍。

「張偉、盧沅,你們看那邊的人,是不是朗軍重甲營的千戶?」胡繼孝右手指向被兩名士兵壓制住的傳山問。

兩名士兵仔細看了看傳山,磕頭道:「就是他!」

盧沅更是紅了眼睛:「我不會認錯,此人化成灰我都認得!我哥就是死在他手上!将軍,求您審問過這個奸細後,把他交給我處置!」

傳山張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在朗軍近三年,升上千戶長的位置,手上怎麽可能沒有沾過羲朝兵士的血?

傳山覺得自己冤枉至極,可卻無法辯訴。他本應該是英雄,如今卻被自己人當作了仇人。

他也不想殺羲朝人,他誰都不想殺。可是想要讓朗國人相信他,想要在朗軍中獲得更高的地位,有些事卻不得不做。

這樣的情況在他進入朗國前就被告知,但是當時王頭保證會在他完成任務後,幫他洗清身份。這樣的情況也不用擔心會遇上。

可因為王頭被陷京城不明情況,而軍情緊急又不能等待,他只好不得已而為之。心想北軍将領再糊塗也不可能讓這種情況出現。可是沒想到的事情卻真的發生了……

劉文不認識羅傳山,但聽過這位倒黴鬼的大名。王标以前經常跟他提起此人,一提到這小子就一臉咬牙切齒的樣子。可那語氣卻像是說自家兒子一般,又是恨又是驕傲。可從這小子的死訊傳來後,王标就再也沒有主動提過這個名字。當時沒有多想,如今想來卻有點不正常。

再想到北軍這兩年來如有神助般接連奪回失去的六座城池,很多時機更是趕得巧妙至極。如果說是鄭軍師的神機妙算,也未免太過玄乎。但如果說是朗軍中有人為北軍通風報信,那麽一切都可以說得通了。

「你叫什麽名字?」劉老将軍問。

「小的羅傳山。」傳山的聲音有點低沈。他再怎麽開導自己,但殺過自己人就是殺過自己人,不是一句為國家、為大義就可以掩蓋的。

「你說你被王标派往朗國可有證據?」

「王将軍和鄭軍師知道。」

「除了他們,還有誰能證明你?」

傳山咬牙,「沒有人。」

「哼哼哼,聽到沒有?劉老将軍,這可不是本将冤枉他。你說世上真會有那麽巧的事?王将軍剛回京城不久,這小子就找上大營來說有重要軍情禀報。而且……」

胡繼孝用食指擦擦鼻子,冷笑道:「聽說鄭秋玉就是私通敵國被下獄。而這人的身份只有王大将軍和已經下獄的鄭秋玉能證明,豈非蹊跷得很?」

「我真有重要軍情禀報!」冷汗濕透了傳山的中衣。

「就是你讓少華轉告的那些事?」劉文皺眉。

「哈哈!劉老将軍,當時您聽了也覺得是無稽之談吧?會法術的國師?可以抵擋千軍萬馬的陣法?憑兩張符就可以招來傀儡兵?羅傳山,你當我們跟三歲小兒一樣好騙,還是腦子壞掉了?」

對於胡繼孝的嘲笑,劉文并沒有反駁。這種神鬼之說他也不信,更別提把法術用在作戰上。當時吳少華告訴他這些所謂的軍情時,他就覺得不太可信。如果不是吳少華拿出朗國的軍防布戰圖,以及提到朗國軍營中國師受傷、将來很可能成為朗國之君的三皇子薛朝元也悄悄來到軍營的事,他恐怕會直接當個笑話聽。

「不管你們信不信,朗國就要打過來的事千真萬确。請胡代将軍、劉老将軍以大局為重,先作好迎敵的準備。」

「你以為你是誰?你說什麽我們就信什麽?朗國要打過來?放屁!本将軍實話告訴你,朗國現在正派出議和人員前往京城商談議和之事。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要怎麽打?就不怕其他國家說他們言而無信嗎?」胡繼孝拍案大罵。

「成者王、敗者寇。等他們贏了,想怎麽掩蓋事實都可以。代将軍,朗國此舉意在麻痹我國,以我對他們的了解,朗國絕對不會議和,他們一心想要趁我朝衰弱之際一氣拿下大好江山。他們的大軍已經壓境,如果我軍派出探子,他們應該就在離城五百裏左右的地方紮營。」傳山也不知現在朗軍動向,但他可以大致推算出來。

劉文心中微微動搖,這小子的話雖難聽,卻也是事實。縱觀周邊國家,唯一對羲朝有威脅力的就是朗國。而其他國家想要威脅到朗國,必須聯合起來,可實際上的地勢卻不允許。如果朗國真的攻打羲,恐怕也沒有幾個小國家敢站出來伸張正義,不趁機混羲朝的水摸羲朝的魚就不錯了。

「不可能。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胡繼孝一口否決。

「他們的國師明訣子法術高超,我記得在我離開之前他一直在訓練士兵布置一個陣法,當時我想不通,戰場上瞬息萬變,陣法要如何布置下去,除非我們踏入他們的陷阱。可上當頂多一次,就算死傷一部分人也不會動搖我軍根本。那麽明訣子訓練士兵布置這個陣法到底有何用?我想了很久,再結合代将軍所言,小的可以大膽推測那個陣法就是用來掩藏朗國大軍的障眼法。」

「荒唐!」

不止胡繼孝一人這樣想,聽到的将領們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朗國大軍多少人?一個小小的陣法就可以把他們全部隐藏起來嗎?」

「我沒說他們被掩藏起來,而是說這很有可能是一個障眼法,如果我軍探子不靠近查看,就無法察覺他們的存在。」

「劉老将軍您怎麽看?」胡繼孝壓根就不信傳山的話,故意把燙手山芋抛給劉文。

劉文沈吟。他相信王标,但羅傳山?

劉文看向吳少華。

吳少華暗中點點頭。他相信自己的兄弟!

「讓探子探出五百裏地,仔細把周圍查找一遍,不就能明白他說的是真是假。」一位将校級軍官開口道。

「怕就怕朗國故弄玄虛,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誰都明白。如果朗國假借此人傳遞錯誤軍情,讓我軍誤以為大軍壓境,結果朗國按兵不動呢?難道讓我們天天防著嗎?到哪裏防?往哪裏進攻?」

「胡将軍說的也是。」有人出言附和胡繼孝,還不只一個。

「依我看,這人八成就是朗國派來的奸細。想想看當初他在軍營時,給周圍人帶來多少倒黴事?有他在的地方就沒好事!」

最後一句話說得李雄和吳少華一起點頭。沒錯沒錯,只要跟這人沾上邊就沒好事。沒看到他這邊剛回來,他們兩人就被綁成粽子當成叛徒了?

這麽一想,兩人一起怒瞪傳山。

傳山眼簾下垂,懶得理睬這兩人。

「劉老将軍?」胡繼孝等不及了。

劉文擡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撐得萬年船。請代将軍下令,末将這就派人查出八百裏外,如果無事最好。如果有事,我們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好!就以劉老将軍所言行事。來人啊,先把這三個奸細壓下去!」胡繼孝知道現在還不能完全掌握這些硬骨頭,很幹脆地同意了劉文的建議,随即一揮手。

「等等!」劉老将軍連忙喊。

「劉老還有何事?」胡繼孝皮笑肉不笑道。

「少華、李雄,末将可以擔保這二人決不會是朗國奸細,而且剛才一進來聽他們三人所言,只怕他們也被蒙在鼓裏,還請代将軍明察。」劉老将對可以做他孫子的年輕人抱拳懇求。

「是啊是啊,胡将軍,我們是被冤枉的。我們真不知道姓羅的底細,因為原來共事過,他又說是王将軍的命令讓他混入朗軍打探消息,我們考慮到軍情緊急,這才會想要把他引薦給将軍您。」吳少華壓下心中的惡心感,對上位的胡繼孝拼命說明道。

「如果是劉老将軍作保……」胡繼孝狡猾地笑。

劉文神情不動,堅定地道:「是,末将可以為這二人作保。」

「那好,不過還是要審審清楚才行。來人哪,把兩位千戶分別帶下去問話。」

劉文還想再做些努力,但也知自家下屬與這位代将軍相來不和,這「問話」也就跟出氣差不多,可這氣如果不讓胡繼孝出出來,只怕那倆小子就算能救出來,以後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好過。不如就索性疼上這一回,即可讓胡繼孝出一口惡氣,也好讓他們記住以後辦事再不可這麽魯莽!相信胡繼孝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會做得太過分。

吳少華和李雄互看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寫有二字:保重。

然後兩人又一起轉頭看向傳山。兄弟,弟兄們這次幫不了你了,你就自個兒保自個兒吧。等王頭回來,你就可以從大牢裏出來了。

「胡将軍,那這斯如何處置?」有認識羅傳山的将領問。

胡繼孝沒有多想,立刻道:「等探子傳回消息,如果朗軍真的壓境,那就把他關押起來直到王将軍回來确認。如果消息有假……」

看傳山眼神緊張地看他,胡繼孝簡直覺得渾身舒泰。

「本将與你畢竟有同袍之宜,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本将讓人把你押解入京,讓你與王将軍對質,如果你真不是奸細,王将軍自然可以為你作證。」

一句話,讓帳中數人安下心來。傳山也暗自抹把汗,心想這胡小雞總算沒有做得太絕,萬幸萬幸。

事情暫時到此告一段落,三人被分別壓下不提。

劉老将軍得令,派出得力下屬十人分散出八百裏打探敵軍行蹤。

時間在緊張地等待中過去。

一天、兩天、三天,十個人分別傳回消息:沒有發現敵蹤。甚至連支敵人的散軍都沒看見。

得到消息的傳山只好看著胡繼孝得意的嘴臉自認倒黴。猜測那位明訣子道長難不成真的傷勢嚴重到影響朗軍行程的地步?還是他幹脆就被黑王蛇給咬死了?

看來他想報效祖國、發揮自己所長的願望是暫時無法達成了。還不知道王頭在京城到底怎樣,希望到達京城後一切都會變得順利。

傳山上路了,吳少華和李雄還在關禁閉,沒有人來給他送行。戴上枷鎖的傳山站在春末的寒風中,看著遠處的城牆,突然有種「一去天涯路茫茫」的無措感。

去往京城的路漫長無比,頭一天晚上,傳山的腳踝就給鐵鎖磨破,脖頸更是被木枷磨得火辣辣的疼。押送他的人脾氣不太好,稍微走慢一點就罵罵咧咧、推推搡搡,吃喝也不能随他,更別提給他上藥,還是傳山自己撕了衣角纏在腳踝和脖子上。對這些,他都一一忍下了。他知道這是胡繼孝在故意整他。

徒步跋涉了五天,身帶二十斤枷鎖、受盡苦楚的傳山在看到面前出現的盧沅時,心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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