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銀牌野兔
第8章 銀牌野兔
遲禹退開了些,指尖輕輕掃過自己還帶着新鮮水跡的唇瓣,又猛地湊近,将貼未貼。
車頂橙色氛圍燈反射在他眸子裏化作一條細細火苗,影影綽綽,“你剛剛把我當成了誰?程非。”
程非在瞬間酒醒了大半,游離的記憶四下落回腦海。
亂七八糟,勉強連貫。
企劃結束、部門嘉獎、慶功宴、以及一張張認識或不認識的臉端着酒杯将他團團圍住。
他不會喝酒也不喜歡喝酒,可越過人群間隙看見依偎伫立在長桌另一頭的一男一女。
真是般配。
不知不覺便被灌下一杯酒,辛辣從喉間泛上來,刺得眼眶發熱,不知是來自酒精還是嫉妒。
“林瞳呢?”
他茫然四下張望,挂在空檔的車沒有熄火,孤零零駐紮在幽深夜色裏,除了自己和遲禹再無他人。
“林瞳呢?”
他又問了一遍。
“哦?”遲禹不再貼近,緩緩退回暗處,聲線有些冷,“原來是把我當成了林瞳。”
“啊……不是。”
程非只覺體內酒精剩餘的熱氣也随着遲禹的疏離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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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犯了個大錯誤,要怎麽解釋自己酒後對着上司摟摟抱抱,還喊着疑似對方女友的名字。
一時不知,到底是承認喜歡遲禹更嚴重,還是喜歡林瞳更完蛋。
遲禹推門而出回到駕駛座,汽車重新上路。
程非偷偷從後視鏡去觑對方眉眼,似乎是生氣了,又似乎沒生氣。
“你家在哪。”
那雙眸子毫無預兆通過鏡面與他對視,被抓包的窘迫沖得程非一時間說不出話。
沒有及時得到回複,遲禹似乎有些不耐煩。
“程非,你知道嗎?有時你讓人覺得很有負擔。”
程非在瞬間瞪大了眼睛,可來不及思量,下一秒他就在後視鏡中的自己身側看見了另一個遲禹。
“非非。”後排的遲禹大剌剌躺靠在真皮椅面,“看來他有點讨厭你。”
“另外,于公于私,我希望你可以和林瞳保持距離。”前排的遲禹握着方向盤,語氣一如在公司時安排工作時那般嚴肅。
“哈,你聽聽你聽。”後排的遲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什麽于公于私,分明是假公濟私。”
程非努力壓抑着自己捂住耳朵的沖動,幹澀道:“是,總監。”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遲禹從後視鏡直視過來,程非注意到了,卻在第一時間難堪地躲開。
“嘿,為什麽不說說呢?”
後排的遲禹不知何時整個人都罩了過來,一只手游蛇般繞過他腰側,摩擦着布料褶皺從紐扣間縫隙探了進去。
程非僵住了,背脊不自然地佝偻鎖緊,藏在袖口內的指尖幾乎掐進了掌心皮肉。
“說說嘛,就說其實你不喜歡林瞳。”
“就說你隔三差五會夢見我,特別是……春夢。”
“就說你偷拍我,跟蹤我,買了小號暗戳戳關注了我所有賬號。”
“就說你此刻……”那只手猛地向下,“甚至幻想着我在這後排座椅上狠狠草拟。”
放屁!我沒有!
他差點在後排驚吼出聲。
此刻,他既慶幸夜色深沉,又感謝酒氣彌漫,更感謝為了排解尴尬氛圍打開了電臺的遲禹。
如此這般,他的頂頭上司就不會知道,他這位從來以內向文靜形象示人的得力部下,不僅在幾分鐘前強吻了自己,還在幾分中後的此刻,在他這個月剛提的嶄新座駕後排,辛苦又難耐地抵抗着蠢蠢欲動的難堪欲念。
“觀自在菩薩……嗯……照見五蘊皆空……哈……色不異空……”
他不敢大聲,卻也無法默念,他頭一次害怕自己可能要瘋了,為什麽完全無法阻止“遲禹”此刻的肆無忌憚。
心經斷斷續續,音節無力,潰不成軍。
幻覺肆無忌憚纏擾,不能過審的xx明顯起了變化,但他不敢細想。
“……空不異色……唔!”
他猛地捂住嘴巴,各種感覺一同襲來,眼眶濕潤,幾乎将自己縮成了一團。
窗外暗色漸明,汽車已經駛出最初的極暗之地,車內光線明明滅滅,遲禹終于從後視鏡中發現了後排的端倪。
“怎麽了?要吐?”
他說着踩下剎車,轉過身仔細勘查情況。
程非沸騰的血液在對方看過來剎那迅速冷卻凝縮成小小一股,連呼吸都快停了,唯獨那塊已經無法被布料輕易掩藏地方依舊兀自勃發。
不不不 ,他在毫秒之內甚至連自己的墓志銘都考慮好了。
可他還不能死,至少不能在暗戀對象的車後座裏,一邊×x一邊死去。
遲禹會怎麽想,父母會怎麽想,阿寶會怎麽想,同事們會怎麽想……
原本是不想吐的,可等他開始想象充滿了嬉笑嘲弄的追悼會現場時,他終于感受到了吐意。
程非在遲禹還未出口的詢問中捂着嘴沖了出去。
來不及關門,在目之所及中朝着最近的一顆樹沖了過去。
真是神奇,在掌心扶上樹幹的那一剎那,吐意就那麽原地消散了。
更甚至,某處也安分地疲軟了下去。
“……”
夜風吹過發梢,前方是植被及腰的大片花田。
他認出大概兩三百米開外的那個仿造方尖塔而建的雕像,意識到如果再往前走,快的話四十分鐘就可以到家。
遲禹坐在車裏,透過打開的車窗盯着那個沖出去嘔吐的人。
今天的程非喝的确實太多了,而剛剛自己的情緒也不好,車速快了些……
他小小檢讨着,而後就和樹後突然探出的上半身隔着一段距離對視了。
遲禹不合時宜想起了自然節目裏野兔出洞觀察天敵的場景,因為他分明在那張臉上看見了絕不應該在此時此地出現的過分警覺。
“程……”他想喊人快回來,可話還來不及出口,那人已經頭也不回奔入了黑色花海。
“我操。”
遲禹破天荒罵出了髒話。
他當然見過發酒瘋亂跑的,但腳程這麽快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想到這兒他又突然笑了。
怎麽能不快呢,程非可是拿過市高中田徑聯賽銀牌的人啊。
不過還好。
他下車,緊了緊鞋帶,矮身、弓步、擡腳。
“他是不是忘了,我拿的是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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