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周今的過去

周今的過去

朱願也蹲了下來，一邊手拿着傘，一邊手從口袋中撈出紙巾

伸手用紙擦拭周今鞋子上的水漬

并問道，今今你鞋子外面都濕了，裏面有濕到嗎？

有點

那你先把傘拿着，我打個電話給我媽媽叫她來接我們

這雨還是挺大的，等我們走回去，你都不知道腳要被泡在水裏多久了

沒事的，朱朱，不礙事，不用麻煩阿姨

不行，有事，不麻煩的

朱願拿出手機，撥打着

一下就接通了，說：媽，我們現在在學校校門口，雨太大了，被淋濕了，你快接我和今今

好好好，那你們等一會兒，別亂跑啊，媽媽這就來

好啦，今今，我們等一會兒就可以了

謝謝你朱朱

沒事的，這沒有什麽好謝的

不僅是謝這個，更是謝謝你來給我送傘

這個更沒有什麽好謝謝的，知道你沒帶傘，我還不來給你送，那我這個朋友幹什麽用的，吃白飯用的？

說着說着，朱願就看到車影了

拉着周今說，今今，我看到我媽的車了

來了來了

媽，我在這，朱願舉起手揮了揮

上車了

朱林說道，今今啊，阿姨給你裝了杯熱水，你快喝一下

謝謝阿姨

沒事的，等一下到阿姨家了，再把感冒靈沖了喝了好嗎？

好的，謝謝阿姨

……一片沉寂

朱願感到氛圍有點尴尬，便說到，媽媽你怎麽不給我裝熱水？

因為媽媽看到你的專用傘不在了，就知道你帶傘了

你那把傘還挺大的，你應該沒被淋濕

再說了，你午飯都還沒吃喝什麽水？等一下喝了又不吃

哦，朱願心虛道

對了，你不是去找今今，怎麽跑到學校邊了？

今今這個時間怎麽還在學校？朱林邊開車邊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媽，因為我跟今今心有靈犀，感覺她在學校，她真的就在學校

這個點在學校很正常，你以為誰都跟我一樣回家吃飯呀

今今剛剛吃完午飯準備回家，就下雨了，沒帶傘，就躲在學校門口側

然後你就來了是嗎？朱林說

是的，媽媽，你真聰明

今今你之後跟朱朱一起回來吃飯好嗎？

不用了，太麻煩了，謝謝阿姨

哪裏麻煩了，這樣朱朱回來的路上也有個伴，再說了，平常就我和朱朱兩個人吃飯，略顯孤單

飯菜還經常剩下，太浪費了

多一個你就不一樣了，人多了就熱鬧了，還能節約糧食

是啊，是啊，今今，學校的飯菜還不好吃

而且我媽媽說的沒錯，我一個人回家經常都害怕的，超級想有人陪

你就可憐可憐，我跟我一起回家吧

朱願說着，還表演了起來，面帶哭泣

那我考慮一下吧，謝謝阿姨

好

到了

朱願率先打開車門，

今今，我們到家啦

電梯門打開

今今，我前面說錯了，前面只是到小區的車庫，現在才是真的到家啦

說着打開了門

對周今，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又突然想到什麽，說等等，讓我先進去

噔噔，今今你穿這雙鞋，比較暖和，你剛剛被淋濕了，我估計襪子也濕了吧，你快脫下

好，周今脫下鞋子襪子，穿上了朱願說的比較暖和的鞋

我就知道你襪子都濕了，你看還髒了，直接扔掉吧今今，不然這種白襪洗也洗不幹淨了

好，周今将剛脫下的襪子扔到旁邊的垃圾桶中

快進來，今今

朱願從衣櫃中拿出一套睡衣，說今今，你快去洗個澡，我的睡衣碼也不知道是不是适合你，你先将就的穿着

好

周今，洗完澡出來了

沒看見朱願，便叫道朱朱，你人呢

傳來一道聲音，在這呢，今今，你快過來

周今沿着聲音走去，看到了朱願

今今，你快把腳放進去，泡泡腳，我專門加了草藥包，你被淋濕了，剛好可以去去濕氣

周今看着眼前的足浴桶，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

還楞着幹什麽呀？快去呀，不然水都涼了，我都白搞了

哦哦，謝謝朱朱

沒事的，不要整天說謝謝，那我先出去啦，你自己泡個15分鐘出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好

周今泡好了，臉好像也被泡過一樣，濕濕的

她沖了一把臉，便出去了

今今，快坐着

朱願拍了拍床

快把這個喝了，恰好時間專門泡的感冒靈，快喝下

周今一口喝下

朱願又将杯子中倒上水，再喝點水

周今又乖巧的喝下了

朱願将水杯放到床頭櫃旁，拿出了一雙純白的襪子

看今今這是不是跟你那雙非常像，新的哦，你快穿上，不要讓腳又着涼了

好，謝謝你朱朱，周今眼眶已濕潤，聲音哽咽道

哎呀，別哭啊，這有什麽的，那我以後對你更好，你豈不是要給我磕幾個頭，今今我們的好事相互的，你對我也很好

好，你說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我是什麽，聲音更哽咽了

今今你們家是個怎樣的家？

朱朱，你覺得我幸福嗎？

不幸福，如果幸福的話，為什麽你的眼眸總是讓我有一種悲傷感身上也有一種憂傷的氣質？

可是大家都說我很幸福，她們說，我是我爸爸媽媽老年得女，我是一家最小的，我還有兩個哥哥，大家一定對我很好都很寵我，我肯定很幸福，可是為什麽我一點都感覺不到呢？

那就是不幸福啊，就像我前面對你的好你會流淚一樣，就像我一樣，每天都陽光明媚的，對生活充滿興趣，不該是你這樣的，幸福是會感受得到的，也是會傳遞的，你你都傳遞不了給我這個本來就更容易感受幸福的人，她們又不是你，怎麽可以評價你幸不幸福，這只有你自己可以評價，不要管別人怎麽說

是啊，朱朱，你知道嗎？我感覺我過得好苦啊，周今說着便大哭起來

這是朱願第一次見周今這樣哭，以往的她都會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外放

朱願用手拍打着周今的後背，說：哭吧，哭出來都好受點，你說我都聽着

我有個哥哥大我三歲，他在我幼兒園時期對我很好，他考第一名有三個棒棒糖，他會給我兩個，我小時候牙疼，他會用棉簽，細細觀察，要是長了白包，他會小心翼翼地幫我戳破，讓白濃流出來，這樣我就不痛了，我幼兒園時期很嬌縱，我不想走路，我哥就會背着我，我上幼兒園的時候他上小學了，他還會來接我放學，帶我回家，我爸爸媽媽也在我身邊

我還有個大哥，他大我11歲，他很不喜歡我，從我剛生出來，又不會說話，又不會走路的時候，他便說女孩生來有什麽用，他過節回到家，只會叫我另一個哥哥的名字，也只會給他帶玩具，也只會帶他去玩，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一點都不歡迎我的存在

等到我上了小學後，我的二哥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沒有再對我好了，而且他還很懦弱，他在我被人欺負，在我哭泣時，只會冷眼旁觀，他不會替我讨公道也不會安慰我

在我上三年級，我的爸爸媽媽他們要回村幹活，我和我哥兩個人生活在鎮上，從那以後我就自己一個人了，我沒有手機玩，我也沒有電視看，每天靠着一個鬧鐘看時間，我們鎮好落後的，只有一家快餐店，而且非常不好吃，還不衛生，所以我就整天吃面食，導致現在都長不高了

我當時八歲還是九歲，我忘了，我就要自己洗衣服，還要幫我哥洗，我要打掃房間，這樣住着才幹淨，可是房東的孩子，他卻要來踩我剛剛掃過拖過的地板，我們住的那個地方門是壞的，他雖然年齡比我小，可是我的力量沒有他大，他會進來踩我的床，我哥他都看見，可是他卻假裝看不見，我跟爸爸媽媽講，他們一點都不在乎，覺得是小孩子鬧家家，還覺得我斤斤計較，後來有一次，這個房東的兒子，他的同學，他們都覺得我好欺負，他們将垃圾扔到我身上，他們用語言調戲我，我氣不過，我要打他們，可是他們好幾個人啊，我打不過他們，也跑不過他們，路上有好多人啊，朱朱，沒有一個人幫我，大家都在看戲

後來他們跑回自己家了，我哭啊哭啊，我向之前的老師借了手機，打電話給我的爸爸媽媽，我跟他們說我被人欺負了，他們說人家幹麻欺負你，我說是他們把垃圾的扔我身上的，我哭着喊着說你們再不過來，我就死給你們看，後來他們來了，還去了欺負我的人的家，可是他們不在，我爸還說要是找到他們，他一定要他們好看，可是沒有，我哥也聽到這件事，他也沒有替我撐腰，還跟我說，老爸在知道欺負我的人的家長跟他認識之後，就不了了之了

朱朱，我恨啊，我受到了好多的欺負，可是沒有一個人來幫助我，他們只覺得是我自己沒用，會被人欺負，我其實想換地方住，可是他們說這個地方多好啊，你都住了多少年了，換其他地方又麻煩你又要适應，總之他們就是會有各種理由

我熬啊熬啊，終于熬到了上高中，逃離了那裏，我以為我終于自由了，可現實卻是從一個爛的地方跳到另一個爛的地方，我在這裏第一天軍訓就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遇到了也都是不好的人，我還水土不服，每天身體都不舒服，适應了好久啊，我還是好難受，我還記得我高一去找我媽，我當時整個人都要死不活了，我手連拿杯子的力氣都沒有了，肉眼可見的滄桑憔悴，可是我媽媽沒有帶我去看，我們當時是在市裏，她可能怕花多錢，一定要等回村了，再呆我去看，後來去看了，村醫說我低血壓很嚴重，還用聽診器聽了我的心跳，說我心跳不正常，又說還好來看了，再拖一段時間都要變成大病了，你看我當時都那麽嚴重了，我媽媽還讓我多撐了幾天，真的很搞笑

還有還有，在市裏，我們住的是我那個不喜歡我的哥的家，我媽叫他跟我好好講一講，因為我當時像枯萎了一樣，我哥以為是我媽整天向我抱怨這抱怨那才會變成這樣，一點都沒想到我生病了，身體上和心理上，我媽聽了就不樂意了，什麽叫我抱怨了她才變成這樣，那這樣我以後都不說了，但她之後還是說了，重複的說，我當時那樣，跟我媽這種行為也是有點關系的，我想，我哥當時就跟我說了，他跟我講他一路走來的艱難，我其實不喜歡我哥，但是我聽着還是很心疼，你知道我當時心裏是怎麽想的嗎？我想大家活着都這麽苦了，之後可能還會更苦，我們一起去死吧，這樣就能忘記以前的苦，也不用承受之後的苦了，但我沒說出來，我知道我說出來他們會把我當瘋子

我雖然是我們家最小的，但是承受的好像是最多的，我大哥早早就出社會了，他不用聽到爸媽的争吵和動手，也不用聽到老媽的哭泣，我時時刻刻都要接受我媽對生活的抱怨和訴說，要聽她說她為我付出了多少，家裏有多難，當然了，她跟我其他兩個哥說他們也不聽，只有我會默默的聽着，我們家還重男輕女，好多事我哥他們都不用幹，要我幹，只是因為我是女孩，我還要承受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區別對待，不平等，只是因為我是女孩，我說出來的話，他們只會說我想象力豐富，思想極端，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有錯，也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給別人帶去了傷害

我恨啊，朱朱，我真的好恨啊，我恨大家，我有的時候都想下毒，大家一起別活了，我還不甘心，憑什麽，就因為我是女孩，我就要承受這麽多不正确的行為嗎？我發誓我長大一定要很有用，我要讓他們知道，女生生來就是很有用的，我很厲害，哪怕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哪怕在小小的年齡就被迫接受了很多，我也仍然不屈不撓，比你們都強，就靠着這口不甘心這口氣，我一直撐到了今天

周今早已淚流滿面，聲音也已經抽搐了，但是卻格外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