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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來的時候還是大晴天呢，剛和那人聊完，天就已經聚滿了雲團。

看來是要下雨了。

這村內人少，稍微走走就沒了人影。空蕩的泥道只有洛弦一人。

【銜辭沒進來嗎？】洛弦焦急着張望四周，再三确定附近沒有別人後，自己心裏也慌亂起來。

進村時洛弦向村外尋過，銜辭不在外邊啊。周圍又沒人能問路的，她該去哪邊啊。

她的腳像是被什麽東西釘住了般，不敢前進，無法後退。這個村落，怎麽這麽安靜……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她的身後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清脆明亮的響。

“抱歉，我是來找我的……”

她的……她的什麽？情郎只是應付那個花公子的說法，那對別人，她卻只能說：“我的西席先生。”

這是他們之間僅有的關系。

洛弦沒處去，想着跟着那白衣姑娘，腳剛踏出一步，那姑娘就退身準備離開：“此處并無他人，你也速速離去吧。”

“聽說村裏有個金夕将軍，我想來拜拜，姑娘可知在哪兒？”洛弦

“金夕将軍……”今曦

每次從他人嘴裏念出這個稱號，她都得回味一陣。

“跟我來吧。”今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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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姐姐，衣着也太簡樸了。

洛弦從未受過難，每次見着百姓疾苦也只能暗自感慨，有時也會摘下自己的頭飾給他們換錢充饑。為此，她也沒少挨過罵。

可這次眼前這個為她帶路的姐姐，一身素白，腳踩草鞋，長衫配旋裙，像是書中窮苦白丁的打扮。身上唯一值錢的，可能就手上那副不知是釉玉還是青田石雕的叮當镯。

她披散着發絲，連個挽頭發的木簪都沒有。這若是出去，定撈着個目無古規之責。

“你在打量我什麽？”只聽今曦冷不丁來了句，瞬間把洛弦惹了個激靈。

“對不起。”洛弦連忙對剛才的不敬道歉，卻又忍不住多看了今曦兩眼：“我想問，姑娘可需要釵子？”

這個孩子，一副大富人家打扮。

今曦這輩子就是沒享過福，上一次能見着這樣打扮的人，還是去帝京的時候。那裏的人，全是這副金枝玉葉的樣子。

他們全高昂着腦袋，以最優越的身姿俯視今曦。那是今曦作為人時，最讨厭的經歷。他們并不唾棄今曦窮，而是對她的頭發指指點點：你怎麽可以不紮頭發。

沒人為今曦講解為什麽必須得紮頭發，只說了，這是傷風敗俗之舉。

可今曦，偏不。

“我不需要釵子。”今曦：“那只是，附和衆人而已。”

天上的雨終于是落下來了，粒粒飽滿，像是誰哭泣一般。

“可是，散發不方便啊。”洛弦還是将發釵遞到今曦面前，讓她自己選擇。

“附和大衆也不一定是件壞事，這也是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今曦忽然憶起，她的頭發，确實給她帶來過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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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丫頭！”

在高樓間的廊橋上，她一直被誰往人潮下邊按，頭發卻被那人往後扯。

疼……

她到底為什麽要來這帝京受罪。

為了找金夕。

“……啊……放開我！”今曦整個額頭連着太陽穴，全都漲紅起來，疼得快沒意識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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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邊的人到底說了些什麽，她不記得了。現在能回味起來的只有發麻的頭皮以及滿腔怒火。

可惜雨越下越大，今曦不想生氣了。

還是快點到地方避雨吧。

今曦只得連釵子與洛弦一同抓住，帶她跑到廟宇屋檐下。

“銜辭他……”洛弦摘下帷帽，注視着遠方。

明明說是要和銜辭一起來這祭拜的，一轉身，銜辭就不見了。

雨像彈珠一般落下，将瓦檐都打得叮當響。

這種雨落得快，停得也快。銜辭應該會找地方躲雨吧。就是不躲，帷帽也應該能庇護他才對。

瓦檐下方的石地，已經被多年來的雨滴侵蝕出一行凹槽，與附近青苔分割開來。

“你不是說要來祭拜嗎？”今曦在堆滿雜物的廟堂收拾出一堂地方給洛弦歇腳，順便将一疊香錢放在桌前。

這個姐姐不是僧人也不是道士，那就是掃堂人咯。

洛弦看着手中未能送出去的釵子，暗暗抓緊了些。她是不是做錯事了？她不該亂揣摩他人的想法。

“看你什麽香火都沒帶，可需我将那邊的香錢強賣給你。要是沒錢，用你的釵子抵也是可以的 。”這話，倒說得像今曦不樂意似的。

這個姐姐，原來是軟性子。

“謝謝。”洛弦将釵子交換過去，拿着香錢走向燭臺，向神明供奉。這次沒白進來。

洛弦在燭光的映射中擡起頭，看向這傳聞中的金夕将軍： “這将軍的臉，雕刻得好模糊啊。”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神啊。

“對了，聽說他是可以求姻緣的，對嗎？”說到這，洛弦就忽然來了興致。

正在穿紅豆的今曦聞聲擡起頭來。

看來是的呢。

洛弦趕緊向神敬身，又坐到了今曦對面，撐着腦袋看着正在專注穿線的她：“我可以自己做一條嗎？”

這個應該是用來做紅豆手鏈的吧，是姻緣祠裏除了紅線外賣得最好的器物。

“可以。你要求的姻緣，不會就是你的西席先生吧。”今曦

這個是件大事。

先不說道德允不允許，今曦可是碰巧認識兩位被教書先生傷害的女子呢。雖然不能以偏概全，但今曦對教書先生的印象已經敗壞了。

“是啊，但世俗不允許。”洛弦拿起打孔針，一點點鑽開小紅豆：“我也在試圖，不服衆。”

“我記得你先前說，服衆是自我保護。”今曦幫洛弦拿了一把未打孔的紅豆，放在她已打好孔的紅豆旁邊。

格格不入。

“他是我的西席先生，這只有我們兩人認同。”洛弦将那打孔的紅豆橫放，露出光潔的表面：“在他人看來，我們不過是玩得好罷了，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她又打好一顆紅豆，放在了那顆單獨的紅豆旁邊。

從表面看，這兩顆紅豆和其他的沒什麽區別。

“說起來，他也不喜歡挽發。”洛弦又拿起了一顆，細細鑽孔：“所以出門時，我會拿帷帽保護他。”

“他為什麽不喜歡挽發？”今曦

“大概是，受到什麽打擊了吧。”洛弦回想起第一次找到他時，他蜷縮石頭下的樣子，心疼的感覺一瞬間就湧上來：“他失蹤了兩年，我遇見他時，他就已是半瘋。至今我都沒能打開他的心扉。”

“聽起來是個有故事的人。”今曦捋好一束紅線，拿一根給洛弦：“以後他若是能與你在一起，你可以把他的故事告訴我嗎？我想聽聽。”

“好啊，如果我能做到的話。”

兩人好像聊得很投機诶，剛開始見着今曦時，洛弦還以為她不好相處呢。不過，都聊這麽久了，洛弦還沒問她的名字诶。

“我叫洛弦，你呢？”

“今曦。”

“金夕？”洛弦看了看金夕将軍的神像，又看了看今曦。

男的女的男的女的……不對啊，金夕是男的今曦是女的。

“今時今日的今，晨曦的曦。”

“原來如此，我就說怎麽可能……”洛弦還以為自己想多了，怎麽可能……

“今曦花神？”

“同名而已，我不過是個普通的掃堂人。”今曦放下手中穿線的工具，用力拉緊手中的紅繩，一條紅豆手鏈就這麽完成了。

再看看洛弦做的，直接用紅繩編了個花鏈出來。這就是大戶人家做的女紅嗎？好好的紅線被當花繩了。

不過這個做工确實不錯哦。

“為什麽沒有綁上紅豆呢？”今曦

“這是試驗品。紅豆配紅線我個人覺得不是很好看，所以等會兒我打算用棕色。”洛弦

“那你要送他紅豆，還是紅線呢？”今曦問。

洛弦卻說：“紅豆是相思，紅線是姻緣，送哪個都能表白心意吧。”

“可相思是分別，姻緣是連理。紅線配紅豆，就是将相思人湊成對。你這麽分開弄，怕是相思連理不同人了。”今曦

聽完這話，洛弦陷入短暫的沉思。

“只要他願，我的相思之人和連理之人都只會是他。”

洛弦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姑娘，敢作敢為，今曦是不會這樣的，但卻莫名感到佩服。

“我當年遇到過一位女子，她的相思之人與連理之人就不是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