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

54   籌謀 ◇

◎她就那麽好?◎

木樨跪在沉魚面前, 無論沉魚問什麽,她只有一句話:“奴婢不知二娘子說的是什麽意思。奴婢侍奉美人多年,美人從未做過什麽害人的事, 此次構陷六殿下,也是奴婢自己的心思,與美人無關。奴婢想着搏一把, 也許事成, 奴婢便可成為六殿下的妾室,也算是飛黃騰達了。”

沉魚坐在她面前, 篤定的望着她,不時的輕啜一口茶,道:“你倒是忠心。”

木樨道:“奴婢從入宮第一日起就明白做奴婢的本分, 不敢不忠心。”

沉魚冷笑一聲, 道:“方才你也看見了, 王美人是怎樣對你的, 你對她忠心,她卻未必把你當個人看。不瞞你說,過去她或許當真把你當作心腹, 可那日偏巧郡主撞見了你們的事,她便登時起了殺心。”

木樨的肩膀微微一動,道:“二娘子說什麽,奴婢聽不懂。”

“聽不懂?那我便索性和你說穿了。王美人過去做下的龌龊事多了,她怕有人查起, 而你就是那個突破口,你說, 她那樣的性子, 如何還留得住你?”

沉魚說着, 将茶盞放下來,淡淡道:“她一定将此事告訴了你,便勸你構陷六殿下,也好為自己謀個出路。這聽上去倒是個好事,可是你忘了,王美人那樣聰明,怎會想不到有太後在,絕不會讓你輕易得逞?她不過是一箭雙雕之計,你若賭贏了,自然對她感恩戴德,絕不敢出賣她,你若輸了,她便借太後的手除掉你。一個死去的人,自然不會再說什麽對她不利的話。”

木樨這次沒有再說什麽,她只是久久的沉默着,手指死死的摳着地板。

沉魚站起身來,道:“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麽,你的家人想來都在她手裏吧。若是想通了,便将他們落腳之處告訴我,我會想法子保他們平安。”

“二娘子!”木樨擡起頭來,咬着唇道:“只要奴婢的妹妹平安,奴婢做什麽都行。”

她說着,将一個香囊呈給沉魚,道:“這是奴婢親手繡的,奴婢的妹妹見到這個,便會跟在二娘子的人走的。她的下落就在這香囊中。”

沉魚面色如常,只腳下微微頓了頓,伸手接過這香囊,便走了出去。

合歡站在門外,道:“二娘子,太後娘娘擔心這丫頭嘴硬,讓奴婢來幫幫娘子。”

沉魚淺笑着道:“有勞合歡姑姑。煩請姑姑派人看好她,絕不可讓旁人察覺。”

合歡道:“二娘子放心,奴婢已派人将木樨的‘屍首’還給永寧殿了,永寧殿的人看也沒看,只說讓燒了。”

沉魚道:“姑姑做事再妥帖不過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沉魚便辭了合歡,朝着宮外走去。

*

折騰了大半日,如今已到了下午時候。

沉魚也不覺有些倦怠,她揉了揉眉心,只覺面前一黑,趕忙擡起頭來。只見賀蘭止正站在她面前,唇角依舊含着笑,只是這笑容像是隔了一世似的,頗有些清冷疏淡。

“賀蘭大人。”沉魚福身行了禮,便徑自繞過他向外走去。

“這便是二娘子的規矩禮節嗎?”他氣定神閑道:“我好歹也算是教過二娘子幾日,二娘子見了我,不說行什麽師徒之禮,總該問候我幾句吧?”

沉魚冷着臉,腳下微微一頓,道:“大人記性可真是不好,我記得我和大人說過,我們兩人恩斷義絕。恩斷義絕是什麽意思,不需要我和大人解釋吧?”

賀蘭止眼中劃過一抹失望,道:“我以為你是說說的,卻不想你如此認真。”

沉魚道:“恩斷義絕這個詞我只和兩個人說過,每一次都認真得緊。”

她說着,轉頭看向他,道:“你是入宮來見王美人的吧?”

賀蘭止不語,只望着她,眸光溫涼。

他沒有否認,便是是了。

沉魚眯了眯眼,道:“快去吧,別讓她等急了。”

她這話說的雲淡風輕,可聽在他耳朵裏,卻極盡諷刺。

她沒再看他,只轉過頭去,道:“對了,忘記恭喜大人升遷,只是踩在傅靈身上,這官位也坐得沒那麽舒服吧。”

賀蘭止苦笑道:“多謝二娘子。”

因着傅靈嫁入匈奴的事,皇帝很是覺得虧欠了賀蘭止,因此特擢升他為太尉,位列三公。

賀蘭止年紀輕輕便任太尉之職,離丞相只差一步。這一榮寵,在本朝都少有。

賀蘭止心中明白,這不過是皇帝為了讓他與衛铮抗衡,可聽着沉魚如此說,他還是不覺心酸。

沉魚沒再多言,很快便離開了。

賀蘭止看着沉魚的背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不多時候,李妙齊走了過來,道:“大人怎麽在這裏?美人已等候多時了。”

賀蘭止看向她,道:“從前跟在姜二娘子身邊,現在跟在王娘娘身邊,感覺可有不同?”

李妙齊垂眸道:“左不過是侍奉主子,沒什麽差別。”

賀蘭止聽她如此說着,不覺多看了她一眼,道:“走罷。”

*

永寧殿,暖閣。

王美人坐在美人榻上,心思卻靜不下來,只蹙眉望着手中的茶盞出神。

傅言之坐在她下首,淡淡道:“娘娘也不必如此煩躁,左右木樨是死了,娘娘也算是心願得償。”

王美人冷笑一聲,道:“你懂什麽?我做這麽多,還不是為了你?如今太後對我生出嫌隙來,往後你我母子命運如何,還不知道呢!”

傅言之眼眸微沉,聲音染上了幾分隐怒,道:“我不懂,那賀蘭止又能知道多少?”

王美人的話語頓在了喉嚨處,她審視的望着傅言之,眼角微挑。

正要開口,便見李妙齊走了進來,道:“娘娘,賀蘭大人到了。”

“快請。”王美人道。

“諾。”李妙齊答應着,很快退了出去。

傅言之掃過李妙齊的背影,道:“娘娘一貫謹慎,對這個宮女倒格外不同些。”

王美人道:“我自有考量,不勞二殿下費心。”

傅言之冷哼一聲,站起身來,道:“娘娘與賀蘭大人有話要談,我便不叨擾了。”

言罷,他不等王美人開口,便徑自走了出去。

賀蘭止與他在門□□錯,兩人的目光只對視了一瞬,便很快各自避開了。

*

門在賀蘭止身後關上,賀蘭止望着面前的王美人,眼眸一寸寸冷了下來,道:“我不是說過了?娘娘待我的恩德我已還清了,我不會再幫娘娘做任何一件事。”

王美人站起身來,盈盈走到他身邊,道:“大人欠我的還清了,從此之後,便算我欠大人的,可好?”

賀蘭止正色道:“不必了。兩不相欠豈不是更好?”

王美人輕笑一聲,閑閑靠在他身上,道:“大人如此待我,是為了姜沉魚吧?大人別忘了,姜沉魚恨的可不是我一個,而是所有害了衛家,害了傅恒之的人。她如今只知道是蘇建害了衛家,若是将來她知道了你我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大人猜猜,她會怎麽看你?她還能喚你一聲‘賀蘭先生’嗎?”

賀蘭止不說話,只是眉頭微微蹙起,道:“娘娘今日傳我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王美人笑着道:“若非要事,我怎麽敢請大人來呢?”

她扶着賀蘭止坐下來,道:“事情有兩個,一來是因着木樨的事,太後怕是對我生出了些嫌隙來,這也不算什麽,我這種出身的人本也入不了太後的眼。二來嘛,是我想為言之尋門好親事,想請大人幫我參詳參詳。”

賀蘭止面色冷峻,道:“二殿下素來有主意,娘娘插手他的親事,只怕會适得其反。”

王美人在他身邊坐下來,道:“也許外人看來我們是母子,可我與他關系到底如何,我心裏是有數的。這些年,他越發的有主見,如今他還願意理我,不過是看在我還有那麽些利用價值的份兒上了。等他當真坐上那個位置,只怕看也不會再看我了,我不得不防着些。”

王美人說着,握住了賀蘭止的手,道:“我的心思,大人可明白?”

賀蘭止冷漠的抽回手,正襟危坐,道:“娘娘心中可有人選?”

王美人嘆了口氣,道:“那人須對他有所助益,這樣他才不會反對,可出身好的女娘哪裏會聽我的擺布呢?”

賀蘭止道:“既然正妃不行,妾室總是可以的。”

他看向王美人,道:“自古男子多愛美色,娘娘贈給殿下美妾,想來殿下不會拒絕。”

“大人說的是。”王美人笑着道,“大人的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賀蘭止站起身來,道:“娘娘既已有了主意,我便告退了。”

“等等!”王美人站起身來,突然從背後抱住了賀蘭止,她的臉貼在他的背上,道:“大人當真是對姜沉魚動了心嗎?從前大人待我并非如此冷淡的……”

賀蘭止上前一步,推開了她,道:“娘娘請自重。”

王美人眼中劃過一抹狠厲,道:“她就那麽好?她不過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娘,自恃有些本事,實則只是些小聰明,連心上人都護不住……”

賀蘭止猛地回過頭來,眼神淩厲得如同修羅。一時間,王美人竟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連後半句話都哽在了喉嚨裏。

“娘娘若再敢說她一句,便休怪我不記往日之情!”

“賀蘭止,你!”王美人恨道:“好啊,好啊!你別忘了,是誰給了你如今的地位!”

賀蘭止淡淡道:“我也給了娘娘想要的一切。我用位及人臣換娘娘的權傾天下,說到底還是我賺了,不虧。”

“你這是何意?”王美人一把攥住他的衣袖。

賀蘭止伸手拂開她的手,道:“我不介意,收回娘娘所擁有的一切。”

他望着王美人震驚的目光,略行了禮,便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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