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杯茶

第39章 第三十九杯茶

芙蕾雅蘇醒的時候, 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冰山酒吧外頭的廢墟之上。

“提姆。”她喃喃着，艱難地想要支起毫無力氣的身子。

她花了好大勁, 才成功用綿軟的手臂, 支撐自己坐在地上, 原本蓋在她胸前的披風，也因為她的動作滑落，直到膝蓋位置。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眨眼好幾次才勉強看清周遭，夜晚的燈光無比昏暗, 人群亂糟糟的擁擠在一起, 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GCPD的警察跟前說些什麽。

芙蕾雅的視線最後落在紅頭罩的身上，因為比起穿着同樣制服的警察，人堆裏的紅色腦袋實在是太過顯眼。

她将披風随意一丢，搖搖晃晃起身, 走到紅頭罩身邊, 剛将手掌搭在他的手臂之上, 她胃裏便又泛起一陣無法忽視的惡心感，她身子一歪，整個人向前栽去。

‘咚’

紅頭罩原本在和警察交談，只覺得不知道什麽東西碰到了自己的肩膀, 輕飄飄的像是落葉一樣，又或者是一陣完全可以忽視的風。

但本能讓他一只手搭在槍上，表情戒備的微微側過身子, 剛好見到金色頭發的女孩，整個人向前栽去, 他飛快伸出手，卻也直來得及抓住，她下墜速度更慢的一縷金發。

‘咚’得一聲巨響之後。

她的腦袋重重與地面磕在一起。

紅頭罩看着手上殘留的，被折斷的金發，沉默片刻之後，決定松開五指，讓纖細的金發随風飄走，而他裝作無事發生。

他俯下身，抓着女孩的肩膀粗暴一拽，女孩雖然站直了身子，但疼得眼冒淚花，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

紅頭罩看着眼眶泛紅的女孩，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是不懂什麽叫做憐香惜玉，但要是一個女孩在他面前，因為他的動作哭出來，他也——實在是沒法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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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認是個殘暴的大壞蛋，但眼前女孩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可憐，導致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放輕音調，問道：“你沒事吧？”

芙蕾雅原本昏昏沉沉的，現在撞了一下倒是清醒了。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摸摸沾滿沙泥的額頭，吸吸鼻子，說道：“應該沒事吧？”

紅頭罩呼出一口氣，忍不住吼道：“有事就有事，沒事就沒事，你這反問——算了。”

他盯着她紅腫的額頭說道：“你這什麽狗屎運氣，腦袋着地這麽一撞，居然也只是紅了一片。”

“我頭比較硬。”芙蕾雅不難受了，語氣也開始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你頭是比較硬。”紅頭罩嘴角抽了抽，“居然敢直接闖進被炸過一次的冰山酒吧，你知道你差點死在那裏嗎？”

“什麽意思？”芙蕾雅眨了眨眼，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紅頭罩話裏的意思。

她順着紅頭罩手指的方向轉過腦袋。

原先的冰山酒吧，只是大門炸成碎片，裏頭的建築雖然算不上完好，但也無法被稱之為廢墟，但此時的冰山酒吧——完全就只剩下斷壁殘垣。

紅頭罩冷笑道：“十五分鐘之前，冰山酒吧裏頭連續發生了三次爆炸，要不是紅羅賓提前帶着你出來，你有幾條命都不夠作的。”

“是紅羅賓帶着我出來的？”她身子抖了抖。

紅頭罩以為她是在害怕，僥幸逃離死亡确實應該害怕，他點頭道：“是啊，本來你身上的麻醉至少能讓你昏迷一天一夜，結果你十五分鐘就醒了，算了不重要，反正你現在想作死，也沒地方讓你去作，除非你想就着夜色，感受一些夜晚哥譚海水的溫度。”

芙蕾雅對紅頭罩後頭的話罔若未聞，這一次她眼眶之中實實在在蓄滿淚水，她雙手抓着紅頭罩的手臂，大聲問道：“紅羅賓帶着我出來了，那提姆呢，提姆怎麽樣了？”

“什麽？”紅頭罩被吼得一愣。

芙蕾雅又問了一遍：“提姆呢？他，他被壓在底下了嗎？”

紅頭罩只見，金發女孩的眼淚順着眼眶，嘩啦嘩啦往下掉。

她身子還是搖搖晃晃的，但哪怕因為站不穩，再次摔倒在地，她還是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爬起來。

她拼了命的向前，跪在廢墟前頭，一面掉眼淚，一面瘋狂抓着對她來說，實在是過重的石塊，似乎想要從廢墟之下挖出一點什麽。

紅頭罩看着他這幅模樣，感覺頭愈發疼了。

他按着他同樣堅硬地腦殼，正在頭皮發麻之時，穿着破破爛爛襯衫的提姆，一瘸一拐奔向芙蕾雅。

紅頭罩抓住提姆的肩膀，小聲說道：“喂，她以為你死了。”

他點點頭，甩開紅頭罩的手，快步走到芙蕾雅面前。

“芙蕾雅，我在這裏。”他将手掌搭在她裸在外頭的肩膀上，輕聲道。

芙蕾雅回過頭看見的提姆的時候，先是呆滞了好幾秒，她腦子裏飛快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片段，

但她什麽也沒能抓住，她的大腦在此刻更像是一片空白。

“芙蕾雅，我沒事。”提姆有些艱難地蹲下身，溫柔地重複道。

她嗚哇一聲，張開雙臂整個人撞進提姆懷裏。

提姆被她撞得一個踉跄，整個人向後倒去，後背貼在地面之上，他也不閃躲。

她雙手環着他的脖子，幾乎用盡全力擁抱着他，眼淚嘩啦嘩啦，一連串的流到他胸前的白色襯衫之上。

她哽咽道：“我以為你死了！”

“我沒事。”他拍拍她的脊背安慰道，“別哭了。”

“嗚嗚嗚，我以為你死了！！！你吓死我了提姆，你真的吓死我了，你為什麽要推開我啊？你應該和我一起出來才對的。”她又收緊了手臂，額頭貼在他的側臉之上蹭了兩下。

他方才把芙蕾雅抱出來之後，将她交給紅頭罩放到安全位置，立馬又折返回到酒吧內部。

他必須得讓gcpd的人離開酒吧，而他自己，是在最後頭出去的，但凡晚一秒，他可能真的就死在那兒了。

炸藥爆炸的餘波，與飛舞的石塊，還是砸傷了他的腳，并在他額頭之上留下一條狹長的豁口，豁口之中流出的鮮血順着額頭，讓他平均分到兩邊的劉海，都變得不太整齊。

但那是紅羅賓的故事，不是提姆的。

方才戈登已經讓人給他做了簡單的處理，這會兒因為芙蕾雅的動作，他包紮好的傷口又被扯開一點，鮮血順着紗布流下臉頰，滴到她金發的長發之上，又落到她紅腫的額頭之上。

他不覺得疼，但她覺得他很疼。

她自己也覺得疼，但她覺得提姆更疼。

“你沒事吧？”

兩人異口同聲，手指幾乎同時落在對方額頭之上。

“我沒事。”

兩人又異口同聲道。

“你先說。”提姆抿抿唇，忍不住笑道。

芙蕾雅還是摟着提姆的脖子，她一邊哭，把眼淚鼻涕不客氣的擦在他的肩膀上，她牢牢抱着他，将全身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幾乎将他又一次撲倒在地。

“我和你有什麽好說的，你差點把我吓死了，居然還好意思想聽我說話。”她一面哭，聲音裏有帶着無法忽視的憤怒，“要是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我肯定要讨厭你一輩子！”

他嘆氣道：“你要是讨厭我一輩子，那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人，陪你來冰山酒吧了。”

“誰還要來這破地方！”她生氣道，“讨厭的菲什穆尼，讨厭的企鵝人，你們哥譚每個人都好讨厭！”

“這麽讨厭他們，不寫新聞了？”

“........寫。”

她哼哼道：“反正，無論什麽樣的新聞，都比不上你重要呀，提姆，你下次不能這樣了。”

提姆眸光閃了閃，他同樣嚴肅道：“你也是，要不是紅羅賓把你救出來，你知道你會有什麽下場嗎？”

她不僅不覺得自己有錯，還愈發憤怒地說道：“說起紅羅賓我就生氣！”

她作勢就要扯掉手鏈，提姆握住他的手腕，疑惑問道：“紅羅賓救了你的命，你怎麽這麽生氣？”

她抽出手，固執地扯掉昂貴的鏈條丢到一邊，她大聲道：“紅羅賓實在是太過分了！”

提姆接住手鏈，他已經猜到她為什麽生氣，卻還是耐心問道：“他怎麽過分？”

“他不讓我來救你。”她不滿道。

“你确實不該來救我。”提姆說道。

“怎麽連你也這樣！”她哼哼兩聲，自顧自又開始替提姆說起好話來，“好吧你想說就說吧，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真的每次我要做什麽，危險事情的時候，你雖然會阻止，但最終還是會陪我去，可紅羅賓說送我這個，是用來讓我保護自己的，結果他居然利用這個手鏈，把我迷暈！”

她望向提姆的藍色雙眼，生氣道：“提姆，如果換做是你，肯定不會這樣對我的，對不對？”

提姆：........

芙蕾雅又将臉埋在提姆懷裏，她蹭了兩下才戀戀不舍放開他，她上下打量着他的傷口，憤怒将她沖昏了頭腦，她幾乎是咬着牙道：“如果不是他攔着我，你說不定根本不會受傷！”

提姆一面因為她的擔心，心裏柔軟的一塌糊塗，一面又因為她對紅羅賓的指責，心跳快得要命。

他思索片刻之後，看向芙蕾雅認真說道：“芙蕾雅，別這樣，這根本不是紅羅賓的錯。”

芙蕾雅冷靜下來便能明白，她方才的指責無理取鬧。

紅羅賓是為了保護她，這件事情本就沒有錯。

但無論她與紅羅賓的想法，有怎麽樣的分歧。

她是絕對，一定，以及肯定，不會再将提姆拉到，這樣危險的事情裏來了。

“好吧，我知道這不是紅羅賓的錯，埋炸i彈的人不是他，是別人，但是——” 她又一次張開雙臂抱住提姆，她将整張臉，埋在他已經變得濕噠噠的肩頭，哼哼道，“總之，這全都是提姆的錯，都怪提姆非要推開我，才害得我這麽擔心你。”

“芙蕾雅。”提姆無奈道，“我要是不推開你，我們會一起被砸死在門口的。”

“那就一起死在那裏。”芙蕾雅不假思索回答道。

她嘟囔着又補充了一句：“你說的好像我很怕死一樣。”

“是，你不怕死，但我怕你死。”

“可我們如果一起死掉，死亡還有什麽好恐懼的呀？”

她總是歪理連連，卻讓提姆無法反駁。

他做這行的初衷，便是讓自己死在所有能夠保護的人前頭。

他的死亡對她來說或許難以忍受，但如果非要選擇，他只能殘忍地讓她獨自存活，畢竟他實在無法接受她的死亡，将會帶來的後果。

但她一定會哭的吧，他嘆了口氣，光是看着她現在掉眼淚的模樣，到時候都沒個肩膀給她靠，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他愈發覺得芙蕾雅的話，說的一點沒錯。

要是他們一起死掉，死亡還有什麽好恐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