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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第2章

老人一巴掌拍在防盜門上，刻薄的老臉露出兇相，正要開罵，被扔垃圾的防盜門突然打開。

一位胖阿姨氣勢洶洶的走出來，抓起門口的垃圾甩在老婆婆家門口，袋子破裂，裏面的生活垃圾糊了滿地。

胖阿姨滿臉怒容，指着老婆婆的鼻子罵，“你個老東西再敢往我家門口扔垃圾，我立刻端屎端尿潑你家滿屋！”

老人愣了下，擡頭看門牌號。

是1416室，沒扔錯，這裏應該住着一個年輕女孩，每次扔過去的垃圾，女孩都會默默提下樓，從不敢多言，怎麽會突然換人了？

聞到馊臭味，老人回頭，看到自家門口的髒污，立刻哀嚎咒罵起來。

胖阿姨絲毫不讓，兩人在走廊裏蹦跳着互相輸出。

老婆婆橫行整層樓，顯然沒料到今天會遇上對手，被罵急眼了，抓起一把馊飯就往胖阿姨身上扔。

郁塵：“……”

小心後退，以免誤傷。

胖阿姨怒極，沖過去就要給這老東西好看。

她苗彩音一個人起早貪黑擺攤賣菜，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竟被這老東西欺負，不是堵門咒罵，就是在家門口扔垃圾。

起因只是老東西和殘疾兒子聯手暴打兒媳，兒媳被打得滿頭滿臉都是血，剛搬來的苗小小被吓壞了，擔心出人命，就報了警。

原本只是好心，沒想到會被老太婆一家盯上。只要苗小小回來，老東西必然過來隔門咒罵，除了罵人，還會往她家門口丢垃圾。

這些還不是苗小小最怕的，她最怕老太婆的殘疾兒子，有幾次下班回來，她看見那個幹瘦男人，單腿拄拐靠在門邊，陰恻恻的看着她。

後來她才知道，為什麽這層樓的房租會這麽便宜。

這位老婆婆很不好惹，經常和人起沖突，打罵兒媳更是家常便飯。

同層住戶看不下去，幫忙報警過幾次，兒媳只是沉默，不反抗，不離婚，日子照常過。反倒是幫忙報警的人被老婆婆堵門咒罵，各種找麻煩。

久而久之，同層住戶不想惹麻煩，搬走的搬走，避讓的避讓，可苗小小不知道，剛搬來就招惹了這一家。

想搬走，又沒錢另租房子，苗小小越來越沉默，還是苗彩音發現不對，追問之下才知道女兒被個老太婆長期欺負，這才氣不過來給女兒撐腰。

躲在門口的女孩一看要動手，急忙跑出來，抱住胖阿姨往回拉，“媽，別動手，小心被訛上。”

胖阿姨拿出常年在菜市場吵架的氣勢，聲音洪亮，完全碾壓老太婆。

老人氣得面皮直抖，捂着胸口就躺下了，哎哎叫着頭暈胸悶，呼吸困難，要死人了，哼哼着要救護車。

胖阿姨根本不吃這一套，“要死死遠點兒，別髒了我家的地兒！”

罵完直接關門回家，不給老太婆反擊的機會，憋死她，氣死她。

老婆婆算是遇上對手了，裝死演給門板看，氣得呼哧喘氣，扭頭就看見說她口臭的年輕人，抖着手指向他……

“砰！”

眼看就要隔空碰瓷，郁塵果斷關門，回家安頓腦袋了。

老婆婆：“……”

這下是真被氣到了，正是一腔怒火無處發洩，電梯門卻開了。

面色蒼白的瘦弱女人走出來，臉上還帶着淤青，手中抓着的棕色皮包，拐角已經磨掉皮了。

女人垂眸看着地面，沉默着往前走，聞到走廊上的馊臭味，停下腳步，擡眸看見坐在地上的老人。

老婆婆終于找到了發洩對象，爬起來沖過去，腿腳麻利，抓住女人的頭發就往家裏拖，口中還在不停咒罵。

女人被揪住頭發拖着走，神色麻木，宛如一具不知疼痛的木偶。

糊滿馊飯的防盜門，被用力甩上，隐隐傳出老人的咒罵聲和忍痛的悶哼聲，還有摔砸東西的聲音。

*

郁塵固定好頸椎，把沾滿血跡的白襯衫脫下來，去浴室洗了個冷水澡，把自己收拾幹淨，終于像個人了。

他撿起地上一塊鏡子碎片，從碎片中看見這具屍體的長相，竟和他有七分相似，而且連名字也是一樣，居然這麽巧。

仔細回想，只餘空茫。

他沒有任何關于當人的記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游戲裏，就連名字也是從提示框得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進入游戲之前，到底是不是人。還是說，他原本就是在靈異游戲中誕生？

可他對當人的渴望又是從何而來？

他想來到現實世界，這幾乎成了他的執念。

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突然響起，近得仿佛貼在耳邊，打斷郁塵所有思緒。

先前的咳嗽聲，在外賣小哥離開公寓樓後消失，這麽快又出現了。

從聲音判斷，咳嗽聲屬于男性，年齡較大，不是電梯裏見到的那只怨靈。

電梯怨靈還不穩定，時隐時現，很難抓住，倒是這咳嗽吓人的東西，才是送上門的咒晶。

郁塵走出浴室，公寓內一片死寂，只有老舊空調在嗡嗡制冷。

昏暗的角落裏，覆蓋在畫架上的白布慢慢鼓起，像是有東西要爬出來。

郁塵眨了下眼睛，鼓起的白布恢複正常，似乎只是幻覺。

咳嗽聲還在繼續，吵得人心煩。郁塵走過去，一把掀了畫架上的白布，露出白布下的一幅畫。

畫面由清晰的筆觸鋪就而成，色彩豐富，色調明快，是一幅充滿生命和希望的風景畫。

畫的右下角，留有作品名：《希望》。

郁塵盯着畫，腦袋緩緩偏向一邊，這些筆觸看似淩亂，實則很有章法……

“媽——！！！”

隔壁傳來一聲大叫，吓得郁塵急忙扶住腦袋，接着就是女孩的哭喊呼救聲。

萦繞在耳邊的咳嗽聲愈發劇烈，聲音越來越不像男人，反倒更像女人的聲音，而且聲音還有點耳熟。

郁塵活動了一下四肢，走向門口，拉開防盜門。

斜對面的門也開了，老婆婆出現在門口，渾濁的老眼中滿是興奮。

郁塵走到隔壁敲門。

防盜門被猛地拉開，女孩滿臉是淚，渾身顫抖，“救……救命！救救我媽！我媽吐血了！”

出來看熱鬧的老婆婆，一聽這話，立刻拍手稱快，“報應啊！欺負老人遭報應了！腸穿肚爛吐血了呀！”

“滾——！！！”女孩雙眼赤紅，聲嘶力竭，“你這麽大年紀，怎麽能這麽惡毒！活該你家不幸！”

老婆婆幸災樂禍的表情立刻沉了下來，疾步過去就要撕打女孩，被郁塵擡臂擋了一下。

郁塵沒有理會又開始咒罵的老人，防盜門打開的瞬間，濃郁鬼氣滿溢而出。

胖阿姨躺在地上，雙眼暴突，面色青紫，拼命咳嗽，每咳一聲就有血點噴出。想要吸氣，又會咳出更多血點，窒息的痛苦讓她表情格外扭曲。

女孩吓到六神無主，哭個不停，撲過去想給胖阿姨順氣，很怕她等不到救護車過來。

“別碰！”郁塵阻止她。

此時的胖阿姨身上，正坐着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周身鬼氣缭繞，幹枯的手已經穿透胖阿姨的右胸，位置正是肺部。

【死靈：3咒晶/只。備注：為什麽生病的人是我不是你？】

郁塵走過去，專心害人的死靈，完全沒給他眼神。

普通人看不見鬼怪，死靈才敢肆無忌憚的害人。

郁塵走到胖阿姨身邊，手上咒力浮動，一把抓住死靈為數不多的頭發，将它從胖阿姨身上薅下來。

胖阿姨立刻停止咳嗽，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

死靈猛地擡頭，灰白色眼睛對上郁塵的視線，鬼氣暴漲，沖面而來。

對這具屍體來說，郁塵也是外來者，很可能被直接撞出體外。

他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也不想冒險嘗試。

脖子不能動，只能側身閃避，幅度太大，差點現場表演空中飛頭，急忙用手扶住。

手中一輕，死靈消失不見，只餘掙斷的一把鬼發。

郁塵：“……”

此時就無比想念他的暗巷之王黑麻袋，那是由衆多鬼怪NPC的頭發編織而成，擁有強大咒力。

得罪過他的鬼怪NPC，一個沒少，都被他套麻袋暴揍過，每只鬼怪NPC都被薅走不少頭發，為他的無敵暗巷黑麻袋添磚加瓦。

麻袋一套，誰也別跑。

如今就連一只死靈，也能從他手中逃走了。

郁塵看着手中鬼氣纏繞的鬼發，無比嫌棄，鬼氣突然搖晃起來，像是有風在吹，向門口傾斜。

郁塵心中一動，松開手，看着鬼氣飄出門外，擡步跟上，出門就遇上不肯善罷甘休的老婆婆。

看見郁塵出來，對他呸了一聲，罵了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鬼氣帶着鬼發飄進老婆婆家裏，郁塵跟着走到門口，看見一個頭發淩亂的女人，正跪在地上收拾生活垃圾，看不清她的臉。

正對門口的小客廳裏，靠牆放着一張床，床上坐着一個幹瘦男人，口中罵罵咧咧，抓起腋下拐杖扔向女人。

拐杖砸在女人背上，女人一聲不吭，默默遠離床邊。

幹瘦男人目光陰狠，看向門口，“看什麽看！”

郁塵聲音嘶啞，“看你家，有鬼。”

擦地的女人手一抖，沒敢擡頭，依舊趴跪在地用力擦幹淨垃圾，撐地的手臂卻在不住顫抖。

那只死靈，此時正坐在床沿上，佝偻着背，一聲聲咳嗽，每咳一聲，都像是要将枯瘦的身軀折斷，滿是怨毒的灰白眼睛，看向擦地的女人。

在死靈鬼氣暴漲之前，郁塵已經擡步進屋，死靈沖撞向女人，被環繞咒力的一巴掌扇飛出去。

別人看不見鬼怪，只見郁塵擡手在空中甩了一下，本就陰冷的公寓，溫度再次降低，冷到幾乎能呵出白氣。

幹瘦男人厲聲呵斥，“誰準你進來的？滾出去！”

老婆婆見人進了自己家，沖進來就去抓郁塵，“你來我家想幹什麽？欺負我們老弱病殘嗎？！出去出去！”

被扇到牆邊的死靈，扭頭撞向床上的幹瘦男人。

死靈透體而過，幹瘦男人身體僵直，兩眼翻白，倒在床上。

發狂的死靈一擊得手，再次向郁塵沖撞過來。

掙開老婆婆的拖拽，郁塵向前探手，準确抓住纏裹在鬼氣中的死靈。

鬼氣如同飓風，沖刷向前。

郁塵宛如巍峨大山，定在原地紋絲不動，倒是邊上的老婆婆被鬼氣掃過，有片刻失神。

終于抓到了。

此時救護車已經到了樓下，郁塵沒有多留，抓着死靈回家。

以前在垃圾處理站遇到能用的鬼怪殘軀，會被他制作或修補游戲道具，再賣給玩家，從中賺取咒晶。

能對付鬼怪的，除了鬼怪本身，就只有游戲道具了，哪怕是玩家，也無法徒手應對。他們需要游戲道具，這是活命的資本。

鬼怪殘軀他處理過不少，整只鬼怪還是第一次，業務不太熟練，不知要怎麽回收。

正想着，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小圖标，那是游戲裏垃圾處理站等比縮小的圖标。

死靈拼命掙紮，灰色鬼氣纏遍郁塵全身，卻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

郁塵手指像是堅固牢籠，抓着死靈靠近垃圾處理站圖标。

随着死靈的靠近，小圖标逐漸變大，逐漸變得立體，圖标上傳來吸力，攥在手中的死靈，好似煙霧，被拉扯出一縷縷鬼氣，飛向圖标。

在死靈徹底消失後，垃圾處理站再次變成一個小圖标，消失不見。

【收取死靈1只，獲得3咒晶，獲得靈異能量1點。】

郁塵盯着靈異能量看了許久，确定以前從沒出現過，不知有什麽用，最好是能兌換成咒晶，不然于他無用。

終于不是一無所有了。

他沒有立刻購買活菌蘑菇，這種道具有時間限制，距離屍體腐壞還有時間，下一只鬼怪還沒着落，能省則省，一分鐘也好。

直到現在，郁塵對自己的身份也沒個清晰定位。

如果是玩家，他沒有玩家才有的物品欄，玩家可以回到現實世界，只有做任務時才會被拉進游戲，他卻始終被困在游戲裏，不得而出。

說他不是玩家，他又有提示框。

說他是NPC，他又沒有鬼怪NPC的強制任務。

什麽東西到他這裏，都會變得奇奇怪怪。

他果然是個BUG嗎？

門外傳來嘈雜聲和争吵聲。

郁塵仔細聽了聽，是隔壁女孩叫的救護車到了，老婆婆發現兒子情況不對，想要争搶救護車。

安靜內斂的女孩不再沉默，言辭拒絕，此刻沒有任何事比媽媽的命更重要。

拒絕的後果是換來老婆婆的咒罵和撕打，門外一片混亂。在醫護人員的呵斥聲中，腳步聲奔向電梯，留下老婆婆在走廊哭嚎。

郁塵聽見外面吵吵嚷嚷，掀起窗簾看下去，救護車旁圍了不少人。

遠離圍觀人群，一個男人在花壇邊徘徊，時不時擡頭，顯得非常焦躁。

又一次擡頭，看到窗邊立着一道人影，男人愣了一下，随後臉色大變，見鬼似的轉身就跑。

不知是跑得太快還是腿軟，摔了一跤，爬起來繼續跑。

郁塵：“？？？”

那人看的方向，好像是他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