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跨不過距離
跨不過距離
第二十八章·跨不過距離
這幾天,陳修竹真是拼命三郎,很早很早就起床上班,很晚很晚才關燈下班。楊樂歆在不久前跟自己說過,等到周末打算去臺南逛一逛,陳修竹心想正好自己也沒去過臺南逛逛,于是兩人一拍即合,時間定在了星期六的早晨。
沒來的那些日子,部門裏面的很多事情都被積壓在自己這裏,他有些疑惑,明明他沒有這麽多的項目要做,怎麽現在突然堆積了一大堆。來不及有任何猶豫,這些事項都必須加班加點完成。
有時候李楓眠會留下來陪自己,還會給自己去公司樓下的餐館買盒炒粉當作宵夜;有時候何青也會留下來,給他一些工作上的指導。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只有陳修竹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辦公室基本熄了燈,唯有自己的格間裏,亮了一盞明亮的臺燈。就在昏黃的陰影裏,陳修竹畫着設計稿。
公司窗戶沒關,四月份的晚風很是溫柔。風撥開他的劉海,吹拂他的鬓邊,一陣舒服,他摘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雙眼。
他感到今晚有些許不一樣,就像今夜的風,沁人心脾。
趴在桌子上待了一會兒,忽然聽到公司的門被人推開。陳修竹睜開雙眼,坐在椅子上清醒了一會兒。也是奇怪了,李楓眠說今晚要和溫雅婷約會,應該不會這時候來公司;何青說今天孩子的學校要開家長會,應該也不會這時候來公司——楊樂歆就更不可能了,雖然她知道自己公司的地址,以十幾年和表姐的姐弟情長,他知道楊樂歆的習性。
說得不錯,楊樂歆是個慢性旅游人。來到一個地方,一座城市,往往不會急趕慢趕地去游玩兒那些景點,而是先在當地酒店下榻,休息一段時間,行走在街上,遇到什麽景點就去什麽景點。不用做什麽旅游攻略或是旅游日志,在街上随便逛逛總能遇到點什麽。
常常,陳修竹覺得表姐的旅游狀态很是哲學。就像一個人在街上走走停停,來來去去的,指不定就一定要遇見什麽人。
站起身來,好奇地仰頭望了望,連接辦公室的走廊盡頭站着一個人。那道人影左顧右盼,似乎在尋覓着什麽。
莫非是小/偷?
陳修竹心下有些慌,他連忙關掉臺燈,關掉電腦,正想蹲在桌子底下避避風頭,剛要這麽做的時候,那道人影看見了自己,朝自己飛快跑過來。
一邊跑一邊喊着:“先生!先生!先生!”
有那麽一瞬間,陳修竹想到了林素純。可很明顯這并不是,雖然都是女聲,但聲音不像。等到那道人影跑到自己面前,陳修竹這才看清那道人影,是孟希晗。
“陳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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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低下頭,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孟希晗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裏面是淺藍色短袖,扣着褐色的腰帶,搭配長款碎花裙,踩着一雙棒球鞋,肩膀上挎着攝影包,一路風霜似的站定于自己身前。
她的确是一路風霜趕來的,雜志社讓孟希晗的采風日程提前,所以孟希晗今晚才到臺北。一來到臺北,她就按照父親給自己說明的陳修竹辦公地點,來到了公司樓下。她就上樓逛逛,也沒想過會遇到正在加班的陳修竹。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陳修竹記得自己從來沒有告訴過孟希晗自己的辦公地點。
孟希晗打趣地說了一句:“嘿嘿,你肯定猜不到。”緊接着,就拿出手機給陳修竹看了她和孟老板的聊天記錄,“爸爸跟我說的。”
他微蹙起眉頭,心裏不是很開心,可并未在表面上顯現出來——上次進行收尾工作時,就不應該跟孟老板閑聊自己在公司的情況,更不該告訴孟老板自己的名字。
真是後悔,但也沒辦法。
陳修竹只是淡淡地點點頭,簡單地問了一句:“你吃飯了嗎?”
“還沒呢!”孟希晗笑了一下,問道,“你吃了嗎?沒有吃要一起吃嗎?”
見陳修竹沉默不語,孟希晗以為他正在猶豫,于是只好一把拉過他的胳膊,拽着陳修竹走出公司,絕不拖泥帶水地按下電梯下行鍵。
一聲“叮咚”響過,孟希晗拽着陳修竹走進電梯,再松開了手。兩個人并肩站在電梯間內,不約而同地擡起頭,緘默地凝視着電梯屏幕上顯示着不斷下墜的阿拉伯數字。
來到公司樓下的街道上,路邊已經亮起燦爛的街燈。街燈投下的光暈照耀在孟希晗的發絲上,讓本就茶色頭發的她,顯得發色更淺淡,周圍還萦繞着徹夜繁星。
“我知道有一家超級好吃的拉面店!”孟希晗道,“就在這條街上,走一會兒就到了!”
陳修竹回應道:“嗯,好。”
陳修竹走在孟希晗身後,孟希晗走在陳修竹身前。她的步伐跳躍,馬尾辮跟随着跳躍的幅度上下晃動;他的步伐穩健,鼻梁上還架着沒有摘下來的黑框眼鏡,安靜地跟在孟希晗身後。
在路燈下,投影将兩個影子拉扯無限長。悠長的線條像是倒立的長街,影子像是倒立的他們,在臺北四月份的暗夜裏,這條街只有他們。
他看着遠處那雀躍的身影,步履有一絲加快。有那麽一瞬間,陳修竹或許真的想放下那藏匿在心裏對林素純的懷念,然後按照李楓眠所說,再找一個人談一段戀愛,不必求什麽一定要開花結果,起碼讓自己的生活不再孤單,有了一抹色彩。
曾幾何時,原來的陳修竹或許真的會這麽做。可自從林素純吐血、暈倒在自己面前,他第一次體會到生與死的距離。然而第二次呢,便是前不久,楊樂歆打電話給他,他從基隆趕回萍津,看到楊樂歆為先生哭到近乎昏厥。
無論是先生留給楊樂歆最後的字條,還是林素純寫給陳修竹臨別的信件,都有一句共同的話語,那就是“忘記”,但還有些不同。先生讓楊樂歆忘記她,可先生也沒抹去對楊樂歆矢志不渝的愛;林素純讓陳修竹忘記她,可她選擇抹去陳修竹對自己那破土出芽的情絲。
這般想着,他的步調放慢了,眼前的身影似乎離自己愈來愈遠。這時,遠處的孟希晗回過頭,對自己招招手:“陳修竹!快來啊!”
隔着遙遠的距離,陳修竹單手握緊背包的背帶,許是戴着眼鏡的關系,他看清了這個世界——女生在昏黃的光線裏,招呼着自己趕快跟上。
身影溶在寂寥的街道上,如果不急着吃拉面的話,他們可以一路一前一後走着,走到長街盡頭,或者走到一處酒館裏,路過一家便利店。回過頭看,那些來路的足跡,鋪墊在心中,足夠有一首詩那麽長。
“陳修竹,快跟上!”孟希晗蹦跳着,不一會兒,看見陳修竹站在遠處沒有動作,只好嘆了口氣,失落地轉過身子。
不多時,她的身側響起了輕緩的步履聲。孟希晗擡眸時刻,陳修竹就越過自己的身影,走在了自己的前面——他真正來到了她的世界。
那道穿着白襯衫,配着休閑牛仔褲,踏着板鞋的身影,站在了拉面店門口,看到孟希晗朝自己跑過來,他猛地推開拉面店的門。
那些抹不掉的回憶,那些追不到的過去,是清晨時下過的不知名的雨水,簌簌而下,掩蓋了地面上堆積起來陳舊的灰塵。
兩個人各點了一碗豚骨拉面,等服務員上完菜後,孟希晗夾着碗中的拉面緩緩開口:“是這樣的,簡訊上可能沒有詳細說明。其實這次要拍攝的素材地點不只有臺北,還有臺南、臺東一部分。然後編輯讓我找一位模特,我覺得你很适合。”
聽到這裏,陳修竹夾着叉燒的手微微一抖,“噗通”一聲,叉燒從筷子間掉落進豚骨湯裏。他瞪大眼睛,一時間難以接受孟希晗的話。
“這麽驚訝幹嘛?像看到怪獸一樣喔!”孟希晗放下筷子,從攝影包裏掏出相機,還有自己的工作證,全都推到陳修竹的桌邊。
她以為陳修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不相信自己的職業,實際上陳修竹是在為那句“我覺得你很适合做我的模特”而困擾。
“額......”陳修竹将工作證和相機再次推到孟希晗桌邊,說道,“我并不是在質疑你的能力和職業......我只是說,既然是編輯讓你找一位模特,那就找職業模特啊,找我不太合适,顯得太過于随便了點兒吧......”
然而,孟希晗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诶,你超級适合的。”
陳修竹緩慢地将嘴裏的面條咽下去,還是保持着吞咽的動作,慌張、失措還有一絲驚恐攀上陳修竹的瞳孔內。他撓撓頭,皺着眉頭移開孟希晗的視線。
卻聽見孟希晗一板一眼地分析着:“首先,你身高肯定一米八左右,完全能夠勝任這種旅拍雜志模特的角色。再者,旅拍雜志模特是不需要露臉的,頂多就是拍背影和身體局部,如果要拍正面,鏡頭也是模糊的,因為主要拍攝的是靜物,而不是人物啦!”
“那這也不太好吧!”陳修竹眨眨眼睛,疲憊地道,“我除了會比‘耶’,我就不會什麽其他姿勢了。”
孟希晗保證道:“放心,你不用擔心姿勢問題。因為......我會給你專業指導的。”
陳修竹:“......我......真的沒試過。你這樣子是不是有些太過于随便了,那畢竟是雜志社派給你的任務,你随便找個路人就當模特,顯得模特太廉價。”
孟希晗回嗆道:“哦,因為不廉價的模特都去拍奢侈品等大牌産品的廣告了,留給我們旅拍的,恐怕只有廉價模特了。”
她停頓了一會,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從背包裏拿出一份合同和一支筆,放在了陳修竹面前。
合同的內容就是關于确認模特參與旅行雜志拍攝的。陳修竹拿起筆,接過合同,花了幾分鐘大概看了一些,雜志社寫得很清楚——拍攝地點、拍攝過程、拍攝方式、拍攝報酬都有說。拍攝地點分別為臺北、臺南、臺東三地;拍攝過程為攝影師跟拍,以走停為主,慢性拍攝;拍攝方式就是普通長筒相機拍攝,不用露正臉,至于姿勢,模特可以自由發揮;拍攝報酬是三比三比四,雜志社和攝影師各留三份,模特自己留四份。
孟希晗和雜志社已經提前簽好了,只留下模特本人——也就是陳修竹了。
“你決定好了沒?”孟希晗道,“不同意就算了啦,我再找別人好了。”
“臺北、臺南、臺東可以更改地區拍攝順序吧?”陳修竹問道,“還有,能不能周末拍攝,我周中要上班。”
孟希晗一一解答:“放心吧,地點是看你哪些地點方便就先拍攝哪些地點,然後拍攝是秉持着盡量不耽誤工作為原則,基本上都是周末拍攝模特素材,周中是我來拍攝空景。”
他想到了周末答應過楊樂歆要陪她和程程去臺南玩,便繼續問道:“那你這周末有沒有時間?我周末剛好和我表姐約定去臺南一趟。”
“陳修竹,所以你是同意拍攝了吼?”孟希晗俏皮地眨眨雙眼,滿意地點點頭,“我的時間跟随你們的時間來。”
他拿起簽字筆,在合同上欲要簽下名字,寫下耳刀旁時,指尖一頓。孟希晗察覺到了這個舉動,但沒有說什麽,只是低頭繼續看他寫下了名字。
簽字筆鄭重其事簽下——陳修竹。
吃完拉面後,走出店門,天空下起了雨。兩個人都沒有帶傘,于是陳修竹建議走在屋檐下,循着屋檐來到街道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屋檐下,雨水從屋檐外滴落至地磚上,濺起了層層疊疊的水花。
眼前就是寬闊的路面,那也是長街的盡頭。
走在自己前面的孟希晗卻停下腳步,陳修竹疑惑地也頓住了自己前進的腳步。他看到孟希晗轉過身子,和自己面對面站着。
“怎麽——嗯......”
長街的盡頭是一家花店,這個點兒花店早已打烊。褐色木質栅欄上攀附着不可計數的粉色薔薇花,那些薔薇花露在屋檐之外,被雨淋了個透徹,個個嬌豔欲滴,含苞待放。在褐色木質栅欄背後,還有很多正在生長着的不同花種——花和他們一起被雨水淋濕。
陳修竹半個身子裸/露在風雨之中,白襯衫被雨水打濕,鼻梁上夾着的黑框眼鏡也布滿了雨珠。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也只是有些,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淡定。
孟希晗踮起腳,懷抱住了自己。
女生微微閉着眼睛,輕輕地靠在他的耳畔,說道:“不是我爸、孟老板要求的,是我自己對你......一見鐘情了。”
他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任由孟希晗抱着,甚至毫無回應。
“剛才你簽合同時的停頓,你說話的口音......雖然你沒有告訴我有關于你的任何事情,可我能猜到你不是本地人。”她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
孟希晗松下懷抱,她落下腳,凝視着陳修竹的目光。陳修竹的眼鏡中全都是水珠,她不能保證他能清楚地看清自己。
“我能預料到總有一天你會回到大陸,可就算我去了大陸——那麽廣大的土地,那麽多個省份和城市,我根本找不到你。”孟希晗嘴中滔滔不絕,“臺灣省這麽小,我能遇到你已經很不容易了。”
“陳修竹,你給不了回應沒關系。”孟希晗抹了一把臉,而後對陳修竹綻開笑顏,“因為有時候......”她移開視線,轉到木栅欄上盛開的薔薇花,“一見鐘情就是在某一瞬間,我就喜歡你了,很抱歉我無法說清楚......”
他站在雨裏,默默地聆聽。
但聽到“一見鐘情”四個字時,他明顯愣了一下。
原來自己和眼前的女生竟然如此相似,甚至都是一見鐘情而不知深淺的喜歡上了異性。
孟希晗垂下眼眸,她正想開口對陳修竹告別,欲要轉身擡腳離開時,一直保持沉默的陳修竹卻忽然開口,叫住了她。
“孟希晗,”男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請等一下。”
緊接着,陳修竹輕柔地俯下身體,指尖隔着空氣輕點了她的肩膀一下——離遠處看,這就像是沒有合攏的擁抱,可只有陳修竹和孟希晗知道,這連觸碰都算不上。
男生用極其溫柔的語調,告訴孟希晗:“你知道嘛,一見鐘情是集勇敢、疲憊、孤獨于一身的情感舉動,一見鐘情的喜歡就像是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我還是可以告訴你,
人這一生能遇到一個足以讓自己一見鐘情的人又是何其有幸。
雖然一見鐘情的人明明是最想靠近愛情的人,
但愛情的绮麗,總是在孤單裏。
當然,如果你遇到了,
請你一定要把最好的愛奉獻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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