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你和我之間

你和我之間

第四十七章·你和我之間

蘇打綠演唱會結束之後，已經将近晚上十點了。

随着離散的人群走出場館之後，就是華熙之外的大廣場。右邊是五棵松的廣場，有很多個美食店鋪，左邊就可以通往最近的街道，方便打車回家。

晚上是有些冷，尤其是場館人多還有暖氣，所以當人們在一個場地待久了之後，身體已經習慣了場館內的溫度，突然進入另一個場合，身體的溫度系統沒有調整過來。

注意到林素純裹緊自己的淺咖色短款夾克衫，陳修竹默默移動腳步，靠近了點兒林素純。

此刻，林素純舉着手機，正在給圖楠謹發消息，但是圖楠謹沒有回複。

林素純回過頭，對陳修竹歉意地笑了笑，說：“太冷了，要不然......你先走吧？”

陳修竹側頭看着林素純，忽而問道：“他還沒有回複嗎？”

“對啊。”林素純嘆了口氣，“實在不行我就坐地鐵回去好了。”

她正想走去地鐵站的方向，而手腕卻被陳修竹一把拉住。

許是北城十月底的夜晚很涼，那人的指尖都泛着冷，但看着自己的目光卻總是如炬燃燒，灼熱着林素純的胸腔。

只見，陳修竹微微啓唇，輕柔地道：“林素純，方便我送你回去嗎？我有開車來。”

說罷，他從口袋裏拿出了車鑰匙——奧迪五年前推出的新車型的配套車鑰匙。

大概是上天不能讓陳修竹白等，說完這句話，在林素純仔細思考的時候，圖楠謹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圖楠謹怎麽看都像是剛睡醒的樣子，那邊還傳來很多雜音，他聲音有些沙啞，說道：“小林，我太累了，你自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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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立刻挂斷了電話。

“每次都這樣。”

林素純抱怨着，收起手機，而後二話不說地朝着右邊的廣場處走去。

廣場的地下停車場停的車就是陳修竹的車。看到林素純的行徑路線，陳修竹心裏一股暗爽，緊接着加快腳步，快馬加鞭地追過去，小跑至林素純旁邊。

不過有時候确實會疑惑，疑惑圖楠謹對林素純的态度究竟如何。應該也不算喜歡了吧，讓自己的女朋友和“陌生男人”一起看演唱會，在演唱會結束之後也不來接她。

那麽林素純下午在奶茶店的那些對她和圖楠謹過往的只言片語——一開始圖楠謹确實真心對她好，寵着她，呵護着她，但日子久了，新鮮感一過，忽然發現好像林素純并不是那麽适合自己。

想到這裏，陳修竹不由得頓住腳步，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身影，神情透露着一絲擔憂。因為，他的心裏一直有一個想法，很不好的想法，而這個想法的焦點就在圖楠謹身上。

“陳修竹，地下停車場怎麽走？”林素純回過頭，大聲詢問道。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陳修竹大跨步往前走去，隔着衣服布料握住林素純的手腕。

身後是霓虹閃爍的店鋪招牌和來往的人群，那雙眼眸倒映着全世界所有的鮮豔色彩，又直直地穿過這些色彩，走了多少萬光年，才走到了此時此刻，望着林素純。

瞳孔裏包含太多情緒了——他們從2012年12月19日開始認識的，只是在那段時光裏，陳修竹看着林素純時的神态遠遠沒有現在複雜，那會兒他面對林素純會害羞、會不知所措。現在，仿佛無垠的宇宙中劃過一顆彗星，長久卻不願停息，是這麽堅定，這麽熱烈。彗星不知道将要抵達哪一顆星球，但是無論抵達何處，落下去的瞬間就是死亡。

但他沒有，他凝望着她，千言萬語不過片刻目光，萬千執着。

“跟我來。”

就這麽一路握着林素純的手腕，永遠永遠也不要分開。

眼前的男人一直拉着林素純往前走着，那道修長的背影也深深地懸在林素純心中。

有一絲猶豫，她輕聲喊道：“陳修竹。”

陳修竹停住腳步，單手一用力，拉着林素純往前幾步，直到兩人并肩。他彎下腰，貼近林素純的耳畔，指尖穿過夾克衫的皮質布料，更用力地握住她的皮膚。

“相信我。”陳修竹這麽說。

待林素純坐穩之後，陳修竹卻遲遲沒有開車。

他指着顯示屏上顯示着“副駕駛安全帶沒有系”的标志，對林素純壞笑一聲，陳修竹提醒道：“林老師，別忘記系安全帶啊！”

只聽身旁發出一陣“咔嗒”的聲音，就見林素純僵硬地扣好安全帶，而後兀自轉過身，低聲說了句“哦”。

車子出發後，陳修竹趁着排隊等停車場繳費時，默默地将車內的暖風調大，順便還把風向移到副駕駛一點。

行駛到高架橋上，林素純脫下短款夾克衫，将其抱在手中。很快，她注意到修長白皙的指尖，按住了暖風的檔口，将暖風強度往下調低了些許。

“現在怎樣？”陳修竹目視着前方，握着方向盤問道。

“好了。”林素純将短款夾克衫塞到身體背後，躺在身體和座椅的細小夾縫中。

這一路上，兩人都比較沉默。陳修竹有時會看看靠在車窗盯着外面流逝而過的風景的林素純，而林素純有時候也會看着專心致志開着車的陳修竹。

今天晚上很奇怪，這點兒居然還有些堵車，許是演唱會的原因吧。趁着堵車的功夫，陳修竹拉下膝蓋上方的蓋子，從小抽屜裏找到了一張蘇打綠的專輯，正是今年九月份新發行的專輯《秋：故事》。

“林素純，幫忙放一下。”陳修竹将專輯遞到林素純手中。

林素純點點頭，打開透明包裝盒，從裏面拿出一張CD，緊接着湊上前，看着車前的那些按鈕機關，找到了車載CD機的位置，打開按鈕，放光盤的地方就彈了出來。

将CD放進去，再推到裏面。很快上方的導航很快切換成了歌曲欄目。

“想聽什麽都可以的。”陳修竹輕柔地笑了笑，說，“我十一假期內買的。”

其實，在九月底的雨夜裏，他遇到林素純後的第二天，他就來到了那家東城區胡同裏的唱片行裏。所幸那個老伯伯還在，他在第一排架子的最上面發現了《秋：故事》的新專輯。

那個時候，陳修竹就相信他一定會再遇見林素純，所以想都不想、沒有一絲猶豫地就買了下來。買下來之後，就一直放在車上，等待着那個人。

林素純調着歌曲，一直來到了第12首歌，她停住了手下調動動作，按下了播放鍵。

熟悉的吉他聲響起，把面前的車流都沖散開來，路途一下子就暢通起來。

在狹小的車廂裏，林素純一手打着節拍，一邊小聲唱着：“忽然之間，你忽略的我忽略的所有細節——當初的猜疑好奇、愛恨癡嗔卻已走遠——忽然之間，你發現了我發現的所有改變——當初的微笑眼淚、喜怒哀樂都已抛在昨天——哦哦——”

車輛跑下高架，穿過主路輔路，最終回到那晚的便利店門口的十字路口。便利店往左拐就是畫室所在的小區。

但陳修竹并沒有打開車門，而是将車停在了路邊，耐心地等待着林素純跟着歌曲唱完。

“而你，在離開我之後全沒有改變——而我，在離開你之後就一直往前——”

“轉眼之間，你的世界一步一步越離越遠——轉身之前，看到你卻還依稀覺得有點可憐——”

“忽然之間，你散盡的我散盡的全都不見——當初的我的瘋狂你的背叛像個笑點——”

“忽然之間，你經歷的我經歷的所有謊言——當初的我的退讓你的虧欠都不起眼——”

“而你，在離開我之後還停在原點——而我，在離開你之後不斷往前飛——”

“轉眼之間，我的世界一步一步越走越遠——一念之間，想對你傷害我的一切說聲——”

原本捂着耳朵，搖頭晃腦，陶醉在歌聲和旋律中的林素純，頃刻間睜開雙眼。發覺已經到了小區外的街道旁時，雙眼露出些許驚訝。

CD裏播放着的歌聲戛然而止，林素純擡手按下了暫停鍵。

她仰起頭，說道：“陳修竹，一起唱。”

重新唱了一遍最後一句歌詞：“轉眼之間，我的世界一步一步越走越遠——一念之間，想對你傷害我的一切說聲——”

接着，陳修竹低沉的聲音也交織進來，伴随着林素純激動高昂的聲調，也迸發出了別樣的風格。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再遇見——”

唱完，林素純鼓起了掌，對陳修竹說了一聲：“今天謝謝你，再見啦！”

她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走在了通往小區大門的街道上。

林素純剛刷完門禁卡，正要裹緊外套擁抱住發冷的軀體，她雙手攀到雙臂上，指尖四處游蕩，還是沒有夠到那件短款夾克衫。

诶？我的短款夾克衫呢？

她停住腳步，腦海裏想了半天，想起坐在陳修竹的車上時，就随手将夾克衫丢在副駕駛的座位上了。

現在如果折返回去，也不趕趟了，萬一陳修竹早就把車開走了怎麽辦。

“算了。”林素純聳聳肩，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只能加快步伐往畫室所在的單元樓走去。

往前走了幾步，忽而聽到身後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刻只聽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背後喊道：“林素純。”連帶喘氣聲，可以看出來那個人跑得很急。

被陳修竹連人帶身地轉過來，只在一瞬間，那件淺咖色短款夾克衫就被陳修竹擡手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你還沒走？”林素純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陳修竹說：“本來是要走的，但我發現你的外套落在車上了，我就打算追上你，然後還給你——所幸，你還沒走遠，當真讓我追上了。”

其實，林素純并不知曉陳修竹方才說的那句話話裏有話，她系上夾克衫的拉鎖，看着站在昏黃路燈下的陳修竹。不知為何，那句話讓自己心裏變得暖暖的。

“那你......你怎麽進來的？是保安給你開的門嗎？”林素純又問道。

她知道這個小區管理很嚴格，一般送外賣或者送快遞的人員都要一一登記，然後小區保安再聯系業主，讓業主下樓親自取件。

繼續往前走着，路過小區中心的兒童樂園，陳修竹擡手拉了一下秋千。

秋千随着力度輕輕地擺動，接着陳修竹便收回視線，往前繼續走。

“你還沒回答我。”林素純賭氣地道。

“噔噔噔......”陳修竹還為自己接下來的動作添加了音效，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門禁卡，正是畫室那幢單元樓的，他俯下身，将門禁卡在林素純眼前晃了晃。

陳修竹說：“我自有妙計！”

兩人行至單元樓的樓下。

林素純跨上臺階，欲要掏出門禁卡刷門的時候，猛然回頭，發現陳修竹還站在擡價之下，仍在原地，還是沒走。

“你......你快回去吧，現在已經——”她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快十一點了。”

隔着遠遠的，陳修竹對自己勾起了唇角，他對林素純揮手告別。

她點點頭，在拉開大門的一瞬間，林素純從玻璃門後探出腦袋，發現陳修竹還是站在原地。

他正插着兜，大概是察覺到林素純的目光，又擡頭看向門廳處。

“你以後還來上美術課嗎？”林素純抿起嘴，“上次很抱歉，因為發燒，讓你白繳了一次費。你下次來的時候，就不用繳費了。上次的費用補下次的課。”

陳修竹點點頭：“我會來的。”

林素純如釋重負地長籲一口氣，接着卻聽到陳修竹聲音輕輕地說了一句“晚安”，她的心髒“怦”地墜地，就連呼吸也有些發緊。

時間過了這麽久，她也走了這麽多萬步，在醫院和機場奔波這麽久，最終還是落腳在了北城這座城市內。

其實，痊愈後選擇繼續留在北城發展，也是有一絲私心，希望能再次遇見陳修竹。她對陳修竹的重逢并不怎麽期待，甚至在腦海裏已經思考好了，再次出現時，陳修竹向自己介紹着新的對象。

兩人相視一笑，過往一筆勾銷——但陳修竹并沒有。

每次，只要林素純肯回頭，都會發現陳修竹一直站在那裏，不遠不近的位置。

她繼續往前飛躍，

他繼續停駐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