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大人的世界哪有不用努力、就能實現的願望呢?

大人的世界哪有不用努力、就能實現的願望呢?

“你當我是小孩嗎?”

“你不是相信有心軟的神嗎?”裴清讓嘴角勾了勾, “說不定呢。”

對啊, 說不定呢。

當她的小狗被送走的時候, 她沒想過它會一生被人愛護、妥帖照顧。

林姰沒有生日許願的經驗, 這甚至是她長到二十七歲的第一次。

她看着對面的人, 眼睛一眨不眨地問:“生日願望可以許幾個?”

她不是楚楚可憐的長相,野生眉細長濃密,瞳仁比一般人的黑、也大, 眼神總是冷靜無畏,可現在, 這雙眼睛裏有期待在一閃一閃, 甚至還有種微不可查的小心翼翼, 看得人心軟也心酸。

所以我看不到的時間地點裏, 你都是怎樣過的。

裴清讓的語氣不自覺放輕:“你有幾個願望就許幾個。”

林姰憂心:“太貪心的話, 會不會一個都實現不了?”

“沒人規定生日只可以許一個願望,如果真這樣的話,”裴清讓眼眸微掀, “我今年生日沒有許願,份額送你。”

他補充:“如果還不夠的話,我從小到大所有的份額都可以給你。”

林姰搖頭:“夠了夠了,我借一個就可以, 用我明年的份額還你。”

她的雙手握在一起,閉上眼睛,嘴角在上揚,睫毛早已濕潤。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心軟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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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買下外婆的老房子。

拜托那位未曾謀面的房主先生,請一定割愛賣給我。

如果可以再貪心一點點的話……

我也想要被愛。

兩個願望,根據優先級排列。

如果只可以實現一個,就實現第一個好啦。

艾米莉·狄金森的詩裏寫道:“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沒有雨天接她的那把傘,她也可以打車回家。

如果沒有風塵仆仆拎着鮮花蛋糕回來的她,她也可以當做今天不存在。

現在她已經見過太陽。

林姰睜開眼睛,吹滅所有蠟燭,對上裴清讓清澈如水的目光。

以後再遇到雨天、再遇到被所有人忘記的生日,她是不是都要無可救藥地想起這個人。

那個時候,他已經不在她的身邊。

她該怎麽辦呢?

-

翌日林姰下班到家時,裴清讓已經在準備晚飯。

她到廚房門口跟他打招呼說“我回來了了”,得到一疊洗淨切好的無花果。

今天在公司跟人扯皮推诿、疲憊不堪的身體,仿佛在一瞬間落入溫暖的懷抱。

裴清讓回來之後,那種類似午覺醒來只剩自己的、心裏發空的感覺,奇跡一般消失。

即使他在的時間裏,他們也都是各忙各的——她看資料,他打游戲;她陪狗狗玩,他在廚房做晚飯;她睡得天昏地暗,他已經早起跑步回來,手裏還拎着一袋買給她的點心。

是只有他有這種療效,還是換做任何一個人陪在她身邊,都可以?

林姰還沒有想明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

本以為方茂森那邊又搞什麽幺蛾子,她還沒接起電話就開始皺眉。

當她看清來電提示,整個人被巨大的欣喜籠罩,迫不及待按下接聽:“姑媽!”

電話那邊的女中音嗔怪道:“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一驚一乍的。”

林姰窩在沙發,嘴裏吃着裴清讓洗好切塊的無花果,惬意得不行,聲音也變甜:“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是想我了嗎?”

她彎着眼睛和嘴角,難得流露幾分平時見不到的孩子氣。

“我回國了,待一個星期,聽你媽說你結婚了?真的假的?”

姑媽未免也太警惕,第一反應不是男生是誰、做什麽的、家世長相如何,而是:真的假的。

林姰心虛道:“當然是真的,結婚證都領了,你要看嗎?”

“結婚證又不是不能造假,”姑媽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飯都多,一針見血道:“你不會是被家裏逼急眼了,随便找了個人結婚領證吧?”

林姰不由自主坐直身體,像上課被提問的小學生,忍不住感嘆姑媽也太了解她了。

但她嘴裏還在跑火車:“當然不是,我們如膠似漆非常恩愛感情好着呢!”

電話那邊的姑媽篤定她不可能短時間結婚:“那行,哪天有時間,把你‘如膠似漆非常恩愛感情好着呢’的老公帶出來跟我一起吃個飯,我倒是要看看什麽人把我水靈靈的小白菜挖走了。”

林姰像沒複習被抽查,心髒一下提到嗓子眼,偏偏還要故作鎮定:“好啊,我訂你最喜歡的餐廳。”

姑媽是除了外婆,林姰最喜歡的長輩。

她是爸爸最小的妹妹,早些年在做芯片開發,攢夠錢就開始滿世界瘋跑。

不結婚不戀愛不生孩子,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卻要多潇灑有多潇灑,是離經叛道的具象代表。

小時候街坊鄰居嘴碎,總喜歡跟林姰說:“不要學壞,不要變成姑姑那樣,沒男人要。”

幼小的林姰氣得腦門上要長出犄角頂人:“姑姑怎麽壞了?你有男人要,你有男人打!”

被家暴還不肯離婚的鄰居,不是更可憐嗎?為什麽還要執着于“有男人要”?

鄰居臉上的表情五花八門灰溜溜回家關上門,出門買煙的姑姑笑得直不起腰。

她一手夾着細細的女士香煙,一手抱起她回家,在她腦門上重重親了一口:“我哥嫂怎麽能生出你這麽個寶貝?”

林姰挂斷電話:“裴清讓,你最近有時間嗎?我姑媽想見你。”

裴清讓沒多問,只是應了句“好”。

林姰走到餐桌邊幫忙:“你會不會認識她或者見過她?說起來我姑媽跟你是同行,叫林月。”

聽到那個名字,裴清讓呼吸微微一凝,不可捉摸的情緒在深黑眼底一晃而過。

他淡聲:“不認識,她現在在做什麽工作?”

林姰滿臉豔羨:“不婚不育,財富自由,吃喝玩樂,環游世界。”

說起自己最崇拜的長輩,她的話不免多了些:“其實姑媽一開始也不是不婚主義,她讀大學的時候有個男朋友,巨帥巨優秀,研究生那會兒男朋友公費留學出國,她就一直等他回來。”

“結果等了好幾年,等來男朋友移民的消息,姑媽覺得他‘崇洋媚外’、還覺得他不愛國,不可能跟他異國戀,一氣之下提了分手,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

“那個叔叔也來找過她,姑媽覺得斷了就是斷了,拒絕見他——其實那天晚上姑媽悄悄下樓了,但那個叔叔已經走了。”

裴清讓擡眸。

“後來,那個叔叔遞交辭呈準備回國,回國那天在機場被扣留、以竊取機密的罪名逮捕,除此之外還有他的學生,他證明了學生的清白,自己被關押、被監視、甚至出行還要戴着電子腳铐。”

“再得到消息,就是他抑郁症自殺。”

林姰嘴裏的只言片語,在裴清讓的腦海裏有完整清晰的畫面。

每個字音落在耳邊都像鋒利如刀刃,挑斷他最脆弱的神經,記憶深處慘痛的現實席卷而來。

“你說,背負恩師遺願活下去的那個人,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當她擡頭,對面的裴清讓卻在走神。

那漆黑澄淨的眼底像寒冬冰封之下的湖泊,冷而凜冽、深不見底。

好半天,他才問:“你覺得呢?”

聲音也像是在冰天雪地裏浸過。

“在外人看來他是幸運的,被恩師護在羽翼下,毫發無損回國。”

可是那些老師未完成的研究、未實現的心願,也都在那一刻壓在他的肩上。

大有作為,是他應該;若是沒有作為,恐怕就要有人跳出來嘲諷:師門不幸,留下庸才一個。

林姰與他素未謀面,光是想想都覺得太難過了。

一個人背負着兩個人的命運,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一刻輕松。

她看着裴清讓的眼睛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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