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召字訣好沒出息
第51章 召字訣好沒出息。
江濯只要不挨親,就總有些浪蕩,聽了這話嘴角微動,沒忍住笑意:“嗯,好,不講道理就不講道理。”
心裏又想:我也不講道理,說親就親了,這要怎麽和祂解釋呢?難道要告訴祂,當年洞裏相遇後,我就一直想着祂……可是想是一回事,親又是另一回事……我怎麽這麽高興?
他想到這裏,又覺得好笑:我自己什麽都沒想明白,就親了人家。我真是,嗯,我真是……
太清又叫他:“江知隐。”
江知隐心正亂:“嗯?”
沒留神,太清半個身體都壓了過來,祂剛還威風凜凜的,現在倒像生病了似的。江濯顧不得再胡思亂想,忙扶住人問:“怎麽了?”
太清靠着他,沉甸甸的,一副倦怠疲頓的模樣。江濯忽然想到二十年前,太清在洞裏也有過相似的情況,便說:“很累嗎?我畫道清神符給你。”
他隔空畫了道清神符,豈料,那清神符一現形,就瞬間化作了灰燼。
不可觸碰!
看來傳聞是真的,太清是不可觸碰、不可直視的神祇。江濯看着那灰燼,有些糊塗:如果傳聞真的,那我呢?我不僅看了祂,還親了祂啊。
可惜這個問題即使他再聰明,也想不出答案。這時,天上的幽引化作金鳥,飛過傀儡線,回到江濯的面前。
江濯說:“過來。”
誰知幽引不但不應,還往後退。
江濯道:“嗯?你退什麽?是害怕嗎?祂又不會吃了你……你好歹是供奉過艽母的神木,膽子這麽小?!等等,你要跑哪裏去!”
幽引顫巍巍的,打了個旋兒,掉頭往別處跑。它拖着金色尾光,“嗖”地穿過街道,一頭撞在某個白骨架子上。只聽“嘩啦”一聲,白骨當即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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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個熟悉的聲音驚慌道,“小師妹,這是什麽?是暗器嗎?!”
小師妹回答:“不像暗器,有點眼熟。”
安奴說:“它飛來飛去的,會不會是鬼師的傀儡?我們這一路上什麽都沒碰到,肯定是中計了……不對,鬼師的傀儡不會有金光,這東西看起來倒像是……”
天南星接道:“倒像是四哥的幽引。”
他倆自從進了小勝鎮,便沒了消息,現在聲音離得不遠,就在附近。江濯本想回應,又猛然想到:不行,太清還在這裏,如果傳聞不假,那他們看見太清,豈不是也會當場化灰?
安奴重新爬了起來,正朝四周喊:“江兄洛兄,你們在嗎?”
江濯心道:不在不在。
天南星說:“應該在,很近了。”
她這話一出,江濯才想起來:糟了,忘了小師妹身上有引路燈的印記,能随時感知到我的位置。等會兒幹脆使個泰風,先把他們吹回去。
正想着,肩膀忽然一沉,是太清。祂銀發流瀉下來,帶着江濯的手,在自己胸口寫了一個字。
令。
“令”是令咒中最簡單的,誰都能使,若是以前有人對江濯說,用“令”字就能封住太清,江濯必定會認為對方瘋了。但現實怪就怪在,當太清握着他的手,寫完這個“令”字以後,那銀發真的開始逐漸變成黑色。
天南星轉過街角,叫道:“四哥!”
安奴說:“哎呀,這裏怎麽這麽多死人?江兄,你們還好嗎?咦,你們怎麽了?”
他們圍上來,安奴更驚訝,指着江濯的眼尾:“怎麽這麽紅!是碰見惡人,跟人家打起來了不成!”
江濯手一歪,差點勾到太清的領口。太清似乎笑了,松了握着他的手,仿佛變回洛胥以後,人也不那麽“病”了。
天南星摘掉罩在臉上的布條:“我看印記一會兒亮一會兒滅,還擔心你們有危險,就和安兄弟趕過來了。四哥,你受傷了嗎?袖子都破!”
江濯拉起袖子,忽略了安奴的問題:“不要緊,麻煩你傳個令給師父,告訴她我沒事。”
火魚袍能示警,如果不傳消息回去,時意君必定會擔心。天南星應了,又把引路燈的印記拿出來:“你們找到燈芯了嗎?我和安兄弟一進鎮子,就碰見了鬼打牆,在原地轉了半宿,什麽也沒碰到!”
太清因為不能再挨着江濯,口吻也變回一貫的怠懈懶散:“鬼打牆?小師妹,請你詳細說。”
天南星便把她和安奴入鎮以後的怪事說了。
原來他們潛入鎮子後,就碰見個死屍,那死屍帶着他們,在鎮裏轉來轉去,轉了半宿什麽也沒碰着!
江濯說:“原來如此……”
安奴簡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麽原來如此?江兄,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唉,怎麽我們轉來轉去的,什麽也不知道!還有陶聖望呢?你們碰見了嗎?”
天南星道:“你一下問這麽多,四哥頭都痛了,他一頭痛就會偷懶。”
江濯被猜中了心思,只得說:“什麽偷懶,我是在想先回答哪個問題。嗯,我說‘原來如此’,是因為我們入鎮時也碰見了一個死屍。”
現在回想起來,就會發現,他們早在入鎮時就被發現了。太清說過,圓月是眼睛,既然是眼睛,表明鎮中的神祇一直在看着他們。先是封山咒失效,接着是死掉的鬼師引路,其實目的都是為了把他們帶到老宅。
可是為什麽呢?是因為弟弟自知無法勸阻陶聖望,所以要請他們幫忙嗎?江濯想到那個兆域裏的小孩,又想到勘罪裏的陶聖望。
當年陶聖望發覺自己受騙,自斷經脈以表決心,可是後來,他又把弟弟送回了小鎮,再利用名牌一事,盜取弟弟的香火。按照他對景綸等人說的,他早就算計好要用景綸等人做弟弟的餌料,說明他還沒有放棄弟弟。
但這對不上。
因為陶聖望自斷經脈那天,已經對弟弟心灰意冷了,除非後來又發生了什麽,讓他重燃希望,否則他不會這樣執迷不悟。
“……總之,死屍把你們引走,并沒有惡意,”江濯說,“但祂畢竟吃了太多的人,縱使把梵風宗的蓮心大師請來,也已經回天乏術了。”
安奴聽到陶聖望死了,就開始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樣死了。我本恨極了他,可是現在,我又覺得他可憐。”
他擡頭望天,不由得嘆息:“罷了,即便他可憐,我也還是可惜,可惜沒能親手殺了他!”
天南星說:“糟了!”
大夥兒都看她,她就看江濯:“陶聖望死了,那咱們的燈芯呢?!”
“他身體獻祭了,燈芯應該掉在了附近。你等等,我讓引路燈自己找。”江濯一摸袖子,忽然想起來:引路燈在進院子時滅了,還沒來得及找呢!
太清說:“找燈嗎?”
祂兩指一牽,引路燈就從他袖中飄了出來。這燈也不知怎的,像霜打的茄子,在祂跟前蔫了吧唧,要亮不亮的樣子。
天南星奇道:“它怎麽了?平時不是很神氣嗎?”
江濯裝不知道:“嗯?嗯,你問我,我問誰?”
天南星把燈接過,念了句“召”。這燈立刻像長了腿似的,一溜煙飛了。她大驚:“它跑什麽?見鬼啦!”
江濯心道:太清在面前,換誰誰不跑?
引路燈沖進廢墟裏,恨不得自己刨土,天南星和安奴看呆了,跟在後面連聲稱奇。許是有太清在側的緣故,引路燈沒有半點偷懶,不消片刻就把燈芯召了回來。
可是燈芯圍着引路燈繞了兩圈,就是不歸位。
安奴說:“這是什麽緣故?莫非它們分開太久,連彼此也不認得了嗎?”
天南星道:“不可能,引路燈通靈,又是供奉過艽母的,絕不會不認得彼此。我猜是那位白衣公子的原因,他的鬼魂還在燈裏。”
多虧她還記得,只是那位白衣公子身上的印記還沒弄清來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把他放到哪裏。
安奴說:“若是直接把他趕出來,未免太可憐了,不如想個法子,幫他超度,讓他盡快了卻心事,回歸土地吧。”
白衣公子的心事就是殺陶聖望,如今陶聖望死了,他還沒有消散,原因恐怕就出在燈芯印記上。
江濯想了想:“辦法還真有一個。要說起超度,這世上再沒有比梵風宗更适合的了。”
二十年前仙音城出事,李象令正是憑借梵風宗的戒律燈才超度了同堕的亡魂。如今想要去除這位白衣公子身上的印記,只怕還是要請梵風宗幫忙。
天南星說:“蓮心大師與師父交好,我們去,她必然很歡迎。”
江濯點頭,收起引路燈和燈芯:“這鎮子是天命司的屬地,出了這樣大的事,那位鬼聖想必也快到了。事不宜遲,我們可以……”
他剛想說可以上路了,又忽然想起來,他的幽引還沒回來呢!
“我去找幽引,你……”江濯目光一轉,落在太清身上,“你們在這裏等我。”
太清道:“不能跟着?”
江濯心想:自然不能了,就是你把它吓跑的,要是再讓你跟着一起找,它說不定連夜就跑回北鷺山了。
他說:“我很快的。”
太清淡淡道:“很快是多快?”
江濯說:“一眨眼的工夫吧。”
太清,現在或許該叫洛胥。洛胥颔首,仿佛習慣了等他似的:“好,你說一眨眼,就是一眨眼,我等你。”
江濯走兩步,覺得那目光一直跟着自己,腳底下就像黏了糖,半天也邁不出去。他嘆氣,又回來,到洛胥面前站定。
“你不要吓它,”他說,“我在這裏叫它試試。”
不遠處,安奴被幾只奇形怪狀的蟲子吓到了,抱着手骨尖叫。天南星把蟲子抓起來,他一蹦三尺高,簡直要暈了。
天南星說:“這有什麽好怕的?!”
他們兩個吵吵嚷嚷的,洛胥誰也不看,只盯着江濯。江濯道:“幽引。”
街上沒動靜。
他只好接着道:“幽引、幽引、幽引!”
只聽“嗖”地一聲,幽引像火燒屁股一般,立時飛了回來。它金光點點,重聚成折扇,倒栽蔥似的,撞進江濯懷裏。江濯骨節微屈,彈了它一下,笑罵道:“好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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