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第 32 章

宋錦書午睡剛醒, 正趴在一塊羊毛毯上搭積木玩。

她身邊的宮人如今換了一批,領頭的如今是個叫凫花的宮女,不過十五歲, 做事卻很老練, 這會兒正跪坐在一邊陪着宋錦書一起玩, 見宋慧娘和郭雲珠來了,連忙起來行禮。

宋慧娘看見凫花卻問:“你為何昨晚沒去上課呢?”考勤表她每晚都要看的。

凫花有些為難:“陛下這我脫不開身。”

宋慧娘便問宋錦書:“是你的緣故?”

宋錦書噘嘴:“她走了就沒人陪我玩了。”

“胡說,明明還有那麽多宮人。”

“可是我也只喜歡和她玩啊……”

這話宋慧娘聽了沒覺得有什麽,郭雲珠卻皺眉對凫花道:“怎麽陛下就只喜歡你了,莫不是用了什麽手段蠱惑了陛下。”

凫花吓得磕頭:“奴、奴才怎麽敢啊。”

宋慧娘忙打圓場:“才五歲的小孩,哪扯得上什麽蠱惑, 定是凫花更貼心些, 便有了比較, 但是這樣是不對的,知道麽?凫花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

郭雲珠心想:這是什麽道理, 奴才的本分當然就是伺候主子啊,哪有什麽自己的事?

但話将出口, 有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似的,當下便沒說話, 凫花卻吓得起不來, 說:“奴才哪有自己的事。”

宋慧娘板起臉來:“那你這麽說, 還真是纏着陛下咯。”

凫花連連搖頭, 道:“奴才明天就去把課補上。”

宋慧娘滿意點頭, 又對宋錦書說:“你白天要讀書識字, 凫花晚上也要讀書識字, 等凫花認識了字,還可以給你講故事, 你不是最喜歡聽故事了麽?”

宋錦書瞪大了眼睛:“凫花也會講鬼道士捉妖的故事麽?”

宋慧娘:“……”常蘇木到底講了些什麽故事!

郭雲珠疑惑問:“你講的?”

宋慧娘心虛點頭:“嗯嗯,以前講過,總之,陛下也長大了,不要總纏着一個人,也可以和別人一起玩玩,說起來,你想我了?”

不是昨天晚上還說“我再也不要和阿娘說話了”麽。

宋錦書擡頭,似乎沒理解,露出困惑的目光,正要說話,郭雲珠道:“陛下忘了,前天晚上還跟我說想阿娘的,不是麽?”

宋錦書眨巴了一下眼睛,說不記得,卻還是張開手臂撒嬌道:“阿娘,抱抱~”

宋慧娘便過去将宋錦書摟在懷裏,笑道:“那下次凫花去上課,阿娘來陪你。”

兩人玩鬧了一會兒,宋慧娘擡頭,見郭雲珠仍站在一邊,目光怔忡看着她們,以為她是無聊,不好意思道:“郭娘娘一定覺得挺沒意思吧。”

郭雲珠不知道怎麽說。

她自然覺得挺有意思,甚至都看得有點入迷。

但這話說出來有點奇怪,她便不置可否道:“總坐在書房看折子,也看得我頭昏腦漲的,現在休息一下也好。”

話音剛落,手腕一暖,被抓住了。

宋慧娘拉着她的手腕叫她坐下,道:“那一起玩玩呗,雖是小孩子的玩具,但玩起來也聽解壓的。”

“解壓?”

“呃,解除壓力?”

這是什麽怪詞?

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便沒注意到一不小心踩到了寬大的裙擺,一個踉跄往前,宋慧娘忙張開手臂,是一副要接住她的樣子。

那天晚上也是如此,冷風之中,身體卻是滾燙的,空氣中仍有酒香彌漫,仰頭之時,看見星空之下精雕細琢的眉眼。

今天畢竟還算清醒,慌亂之中,郭雲珠自己用手臂撐住了地,令自己不至于像醉酒時那樣狼狽,但醉酒時的回憶一湧上心頭,耳朵便滾燙起來,想必肯定也紅了。

幸好鬓發蓬松,應當是遮了大半,郭雲珠故作冷靜地擡頭,不期然卻剛好撞上了同樣擡頭的宋慧娘,四目相對,鼻尖差點碰在一起。

太近了,連對方吐息的溫度都能感覺到。

這下臉也紅了。

郭雲珠偏頭,頗為狼狽地起身坐在一旁,只覺心如擂鼓,神思恍惚。

這到底是什麽心情?

她過去從未有過。

這感覺分明不算太好,但當她故意遠離宋慧娘去回避這種感覺時,卻又日思夜想,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不覺皺起眉來,宋慧娘見了,以為她不高興,忙道:“是我的錯,我不該突然拉你的。”

郭雲珠不敢再呆下去了。

怕展現出更多的狼狽來。

于是匆忙站起,冷着臉說了句:“突然想起來還有件事要處理,先走了。”

随後提起裙擺,快步離開。

留下郭雲珠和宋慧娘面面相觑。

“母後是病了麽?”

“為什麽這麽說。”

“感覺臉色很不好啊。”

“啊,應該是生氣了吧。”

但是剛才緊急看了下郭雲珠的忠誠度。

已經到76了哎。

……

“為什麽一個人會一邊避開你,一邊對你忠誠度越來越高呢?”

“教室”之中,處理完今天的文書,又問了問何謹北行的見聞之後,宋慧娘這樣問何謹和常蘇木。

如今她們都知道宋慧娘能看見忠誠度,常蘇木照例見怪不怪,何謹則感嘆:“娘娘果然被上天鐘愛,于是天降神力,祝你辨別忠奸,不再怕奸邪小人。”

宋慧娘:“……謝謝哦。”

順便一說,從“教室”出去之後何謹的忠誠度就變成了99,看來人的說服力果然是沒有天強。

此時聽到宋慧娘的疑問,常蘇木随口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就是雖然你很值得跟随,但是很讨厭呗。”

宋慧娘擰起眉頭:“……不是吧?”

她不覺得郭雲珠是覺得她值得追随。

何謹若有所察,笑道:“娘娘何必想那麽多,可能就是雖喜歡你,卻沒有能越過自己所處的位置去。”

宋慧娘有些贊同地點點頭。

她也覺得是如此,可能郭雲珠對自己确實有些好感,想和自己成為朋友,但自己的出身,自己所代表的身份,甚至于自己和先帝的關系,都應該會令她有些膈應吧。

這麽想來,不禁有些遺憾,卻又打起精神來,道:“不過既然這種情況下忠誠度也能上升,就代表繼續上升也不無可能吧。”

總有一天,她必須和郭雲珠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畢竟,如今她可不能再想着徐徐圖之了。

十五年後就滅國了!

有了這樣的心理建設,宋慧娘第二日開始,便又風雨無阻地去找郭雲珠請安,不管郭雲珠願不願意見她。

十次裏面有那麽兩次吧,郭雲珠同意了,只是她進去之後,又并不搭理她,只自己看折子,讓她在一邊坐冷板凳。

宋慧娘厚着臉皮插科打诨,郭雲珠大多數時候面無表情,少部分時候笑一兩聲,但在旁人看來,只能說不冷不熱,心情看起來甚至好像有點不好。

只是宋慧娘每次看忠誠度,就發現又上升了一點點。

到底是為什麽呢?

在這樣的困惑當中,清明已至,春暖花開。

前線軍報頻傳,戰事焦灼,又恰逢佛誕日,郭雲珠似是聽了郭雲蟬的建議,決定帶着陛下一起去慈恩寺禮佛,順便祈禱上蒼令戰事順利。

宋慧娘自然也一同前往,他們清晨出發,午膳前到了慈恩寺,為表誠意,又親自去齋堂用了齋飯。

用飯之時,宋慧娘本欲與郭雲珠搭話,話剛出口,郭雲蟬道:“娘娘,寺廟是清淨之地,臣女拙見,該食不言。”

她說得情真意切,令宋慧娘都産生了羞愧,覺得自己的餐桌禮儀确實大成問題。

但如此說來也是,郭雲珠和別人用飯之時,似乎确實是很安靜的,但和自己吃飯,對方竟也從來沒有制止過自己說話。

這麽一想,更覺郭雲珠從前對自己頗為放縱。

那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午膳結束,衆人回屋休息,宋慧娘卻沒回去,先去了宋錦書的院子,呆了一會兒之後,“順路”便到了郭雲珠的院子。

春光正好,惠風和暢,院子裏年紀大的宮人都不在,只有幾個小孩在踢毽子玩,宋慧娘一過去,衆人跪成了一片,令宋慧娘有些不好意思:“都起來吧,孤這一來,倒擾了你們的興致,你們娘娘呢?”

“娘娘不舒服,在屋裏休息呢。”

“怎麽突然不舒服了?午膳時不是還好好的麽?”

“不知道呢,從齋堂回來便說頭暈,就躺下了。”

“那你幫孤通傳一聲,孤進去看望一番。”

小丫頭進去了,出來的卻是郭雲蟬,郭雲蟬巧笑嫣然:“叫我回禀娘娘,二姐姐已經睡下了,只是有些疲累,并無大礙。”

宋慧娘只好說:“那就好,那孤等郭娘娘醒了再來。”

她轉身要走,郭雲蟬又上前來:“關于掃盲的事,臣女又有些想法,娘娘晚上有空麽,可否去你的院子找你?”

宋慧娘道:“現在就有空啊。”

郭雲蟬無奈搖頭:“下午臣女要将經文整理下,方便抄寫,只好晚上打擾了。”

宋慧娘越發覺得郭雲蟬真是閑不住,忍不住道:“名義上說是将你養在宮裏,實際上你做的事比內官還多,郭娘娘該給你封個職位,發你俸祿。”

郭雲蟬掩嘴輕笑,頰邊梨渦若隐若現,更顯俏麗活潑:“那娘娘替臣女說一說。”

兩人調笑幾句,宋慧娘道:“晚上孤也有空,你要來就來吧。”

如此用完晚膳,天色漸暗,寺廟結束晚課之後更顯寂靜,宋慧娘叫人多點了幾盞燈,以防待會兒還要做一些文書工作,結果一直等到了戌時,在宋慧娘覺得郭雲蟬應該不會來的時候,香玉才來報,說郭雲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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