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 第68章

◇ 第68章

一個偌大的被上了鎖封了窗的卧室裏,十六歲的陸隽霆正在經歷他分化後的第一次易感期,在他回了陸家的第三個月。

他坐在浴室的馬桶蓋上,用一層根本沒什麽用的浴室門,把自己和門外的人勉強隔開,他拼命壓着身上洶湧着暴戾和血腥的巨大生理沖動,還在用僅存的理智思考如何應對眼前棘手的局面。

門外的人仍在窮追不舍地叩門,說,“陸少爺,你出來吧,不然我只能彙報給陸總,拿鑰匙進去了。”

這不知道是陸建強塞過來的第幾個alpha了。

都是信息素匹配度在80%以上的,被陸建強挑選過的,這個不滿意,還有別的。

就如貨架上的商品,陸隽霆必須得拿一個。

那個血緣上是他父親的男人,連表面的敷衍都放棄了,很直白地告訴陸隽霆,什麽時候分化了alpha,什麽時候放他出來。

對尚沒有能力控制分化本能的年輕enigma來說,第一次易感期冒然與高信息素匹配的alpha接觸,是非常危險的,這不僅容易造成信息素失控,同時也很可能因為失控下的分化标記帶來的重大後果,引起enigma強烈的不适,這種陰影很有可能遺留終身。

最好的方式是先與人隔絕,通過信息素治療恢複穩定後,再在醫學指導下,在一次次強烈的生理沖動下逐漸學會自我控制。

這并不容易,但enigma天生具備這樣的能力。

可惜,陸建強生性多疑,面對陸隽霆的第一次易感期,他替自己未成年的兒子直接做了最差的選擇。

無非是因為在陸隽霆做了大量的檢查後,他依然不相信白紙黑字的報告所說的稀有性別,他非得眼見為實。除此之外,或許還夾雜着一些獵奇與興奮,畢竟enigma分化alpha這種事,陸建強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見。

陸隽霆的唇角還挂着血,他擡手抹了,是之前幾次沖出去的時候,和外面層層的保镖近身肉搏時留下的傷,結局當然是陸隽霆一對十五完敗,又被送了回來。

鑰匙擰動浴室門鎖的時候,陸隽霆感受到臨界的痛苦,在爆炸前的一瞬,正在把他拽成兩半。

門被打開了,根本沒心思看他長什麽樣子的alpha開始在陸隽霆面前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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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臺上,陸隽霆還剩最後一支抑制劑。

他像一只末路的困獸,在人性和獸性之間掙紮,卻咬着牙打死也不想屈服,他不想和哪個人從此綁在一起,但如果不綁,被分化的omega一定是死路一條。

所以陸隽霆不能輸,掙紮輸了,不僅僅是輸給陸建強,還有一些別的東西也會被徹底銷毀。

在那個alpha走過來的瞬間,陸隽霆迅雷一般的動作,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将人摁在了洗手臺上,抑制劑幾乎是同一時間抵在了那個人的腺體上。

他說,“陸建強到底給了你多少錢,我給你兩倍。”

他說,“你知道分化後被抛棄的omega會發生什麽嗎?多少錢,讓你願意接這種跟死了沒差的活。”

那人沒有回答,只說,“還有十分鐘,下一個就要來了。”

抑制劑給那人推進去的時候,陸隽霆自己的身體卻發出巨大的嘶鳴,那是他的本能在抗議,在瘋狂痛恨外面這具被理智接管的軀體,放走了到嘴邊的獵物。

巨大的沖撞讓陸隽霆感到目眦耳裂,頭重腳輕。

恍惚之間,他仿佛看到身下的人變成了魏尋,他正在承受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分裂之痛。

他被生理本能折磨地虛弱萎靡,唯獨目光裏投在陸隽霆身上,有很堅硬的痛和抗拒,陸隽霆一時無法分辨,他眼裏的抵觸和十六歲的自己到底哪個更瘋狂。

陸隽霆醒了,他很久沒夢見過小時候的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這是魏尋發情期的第五天,五天裏,陸隽霆幾乎未眠未休,在魏尋需要他的時候寸步不離,不需要他的時候等在一邊。

他交替循環地穿梭在兩個完全分離的世界裏,那裏有兩個完全割裂的魏尋。

上一瞬尚且還留在一絲溫存裏,緊緊扒着他的身體不松手,情熱退去後的十幾分鐘,魏尋很快就會把他像個用不上的廢品一樣推到一邊,不言不語。

陸隽霆在分化前對魏尋的反應做過很多預想,現實幾乎是最糟的那一種。

在這種不停反轉和強烈抗拒裏,陸隽霆有過幾瞬晃神,他真的把魏尋分化成omega了?

這個他自認為是深思熟慮的決定,為什麽事已至此,卻忽然有了很強的不真實感。

他從床上起來,意料之中地看到魏尋回了自己房間,淩晨兩點半,魏尋盤腿坐在窗戶大開的飄窗邊上。

屋裏彌漫着潮氣,夜風把他身上的t恤吹得平展,他像一個不存在的物體,藏進了隐匿的時空裏。

陸隽霆沒有過去,他只坐在了離魏尋有些距離的地方。

“睡不着嗎?”陸隽霆問。

半晌魏尋沒有反應,大部分時間裏陸隽霆說話,魏尋都不會給他回應。

所以,陸隽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接受了這件事,一點怒氣都不會再激起了。

他只是也坐在一邊,房間內外都沒有一點燈光,僅剩一點月光的餘晖落在魏尋身上,把他的身體勾勒出一點殘影來。

下午的情熱來勢很兇,魏尋像是又被打碎了一部分,做完之後他哭了很久,怎麽哄都哄不好。

“魏尋,如果把我當工具,你會好受一點嗎?”陸隽霆忽然緩緩開口。

半晌,魏尋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很難抓住,他問,“什麽工具”。

陸隽霆說,“洩yu或者治療……。”

魏尋聽了心上酥麻一片,皺皺巴巴,他故意說,“像一開始你對我那樣?”

陸隽霆的呼吸很沉,提起最初,似乎誰都覺得不堪,片刻後他的目光穿過夜色與魏尋對視,他說,“嗯。”

“那你能随叫随到嗎?”

“我讓你幹嘛你就幹嘛。”

陸隽霆停頓了,但如果魏尋等得再久一點,陸隽霆會說,“我可以。”

魏尋最近幾天裏,每一個意識清醒的時刻,都在思考,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在最初的崩潰震驚裏,他以為陸隽霆分化他是一種狠戾的懲罰,懲罰他答應了陸隽霆卻又要擅自結束關系,是要他徹底屈服喪失自我,他是沒脾氣慣了,也沒什麽骨氣,但是沒有人能在一朝一夕之間受得住這種事。

所以他帶着強烈的敵意,豁出去了似的發瘋反抗,能想到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他都說了。

還咬破了陸隽霆的手臂,反反複複,也有可能不會再長好了。

但這種時候,陸隽霆卻又什麽也不會做了,沒有用過一次強制fa/情,也沒有發過脾氣,他頂多把魏尋摁回床裏,之後卻又一臉沉痛略帶頹唐地松開手。

“有什麽意義啊?”魏尋問。

“哪怕這樣你也不放我走,到底有什麽意義。”

“你不要再想着分開的事了,不可能。”

是一碰到分開兩個字,立馬變得冰冷而強勢的聲音。

魏尋又開始覺得痛苦,他說,“你是不是真的不正常?”

“你去看看病吧,行不行啊。”混着哭腔,像一種忍無可忍又無路可走時發出的哀嚎。

魏尋不是第一個這麽說他的人了。

過了半晌,陸隽霆的身體仿佛被穿出了一片再也無法填補的血淋淋的空洞,他難掩頹喪,聲音裏有一樣的無可奈何和萬念俱灰,他說,“我這樣,很折磨你對嗎?”

魏尋沒有回答,答什麽都沒有用了。

他曲起膝蓋,腦袋微微搭在上面,抹掉了眼淚,又轉頭看向了窗戶外面。

他們就這麽安靜坐着,一時像隔成了兩個再也不交彙的世界,但起伏的呼吸聲卻又時時疊在一起。

又不知過了多久,在靜默無言裏,有一個呼吸變得更綿長些。

陸隽霆起身走到魏尋身邊。

因為突然的迫近,魏尋很警惕地睜大了眼睛,他望向陸隽霆的眼裏都是戒備和恐懼。

一道淺淺的目光,落在陸隽霆胸前,仿佛一擊沉重悶棍。

他低聲問魏尋,“回去睡好嗎?”

魏尋望着他的眼睛裏,無聲地反抗替代了原有的情緒,但疲憊不堪的他沒有話語,也沒有動作。

陸隽霆看了他一會兒,把企圖伸出去抱他回房的手又收了回去。

默默地坐回一邊,就這麽過了一整夜。

分化後fa/情期被照顧得好的omega,會在下一次來臨之前,勉強不再難受,在不受刺激和影響的情況下,由enigma陪伴,可以正常生活。

陸隽霆也不可能永遠把魏尋拴在身上,在他fa/情期結束後的第三天,方助來電話。

說陸建強到公司了,聽說陸隽霆一周沒上班,特意來看看經營狀況,還要組織董事會讨論三年BP。

“知道了,我過會兒就到。”陸隽霆看了眼還在床上熟睡的魏尋,出了卧室以後無奈地說。

“還有……”方助似乎難以啓齒。

“說。”

“就是……您父親還帶了……帶了……”方助之所以不好說,是因為他找不準形容詞,通俗點的講法就是,你爹領着你後媽來了。

“他把那個女人帶去了?”陸隽霆問。

“對,說要讨論給她股份,加入董事會……”方助就算隔着電話都知道陸隽霆對陸建強搞出來的一堆烏煙瘴氣會是什麽反應,他尴尬地說了兩句,“就以前也不會這樣的……”

周言心走了之後,陸建強把多年的情人扶了正,毫無顧忌地不知道被灌了什麽迷魂湯,甚至走了法律程序。

他愛和誰睡是他的自由,陸隽霆毫不關心,但是走到這一步,陸隽霆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過了片刻,陸隽霆揉了揉眉心說,“幫我發一封董事會全員郵件……”

家裏留了一個管家,一個護士,還有一張陸隽霆手寫的字條,放在魏尋床頭。

“不舒服随時給我打電話。”

前面幾天無事發生,魏尋每天在那個空蕩蕩的房子裏,正常吃飯正常作息,唯獨就是不愛說話,和之前那種空洞的沉默不同,眼裏是有東西的。

很重的思緒和心事混在他淺白的眼底,像在思考,也在籌劃。

雖然大部分時間,魏尋都拒絕出現在陸隽霆面前,但有時候陸隽霆會發現魏尋忽然躺在他們共同的卧室裏,可能是淩晨忽然回來的,也可能是傍晚就等在那裏,但他都死死挨着床的一邊。

陸隽霆知道,應該是信息素的依賴又讓魏尋覺得不舒服了,但他大概是接受了陸隽霆可以作為工具陪在一邊的存在。

他會把魏尋抱在懷裏,雖然魏尋僵硬地一動不動,仿佛他抱住的是一個假人。

房子裏外的保镖和監控,陸隽霆沒有撤。

他被陸建強殺回來的回馬槍搞得很忙,但依然會抽出很多時間仔細看監控,但他忽略了監控是有死角的。

在那個不被他看到的死角裏,不到一周的時間,在他面前冷若冰霜的魏尋,在他不在的時候,和別人倒是能說上幾句的。

前門後門的保安,有那麽幾個吃了他的賄賂,尤其側門的那個,每天上下午還會到死角避開衆人給他遞抑制劑,雖然魏尋的要求遠超正常用量。

這些保安常接這種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就要防着裏外的人出入的活兒,但頭一回碰上這麽平易近人的目标人物。

聽他講了講和這棟別墅簡直不是人的主人發生的事,對比之下,就讓人忍不住地想要珍惜自己貧困辛苦但安穩知足的生活。

這段時間裏,陸隽霆從沒收到過魏尋的電話,反而是一周過去的某日正午,管家才急匆匆地打了過來。

他接到電話的這個瞬間,魏尋已經坐在腺體外科外面,一群正排隊等着清洗标記的omega中間了。

【作者有話說】

不割腺體!誰也不割!

以及昨天上午悄悄地把上一章一時虐得太開心,導致小魏略有ooc的地方改掉了

劇情沒啥變化,周五看的朋友們可以回去再瞅一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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