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 第58.“我送你
◇ 第59章 58.“我送你。”
陸祺滿腦子都是顧琅言離開時與自己對視的那一眼萬年。那種感覺就像所有感官都被屏蔽,僅剩蓬勃躍動的心髒,感受着對方眼中的情緒。
他心不在焉地和趙安年聊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上幾句。
吃過飯後兩人在飯店門口道別,陸祺今天是蹭的趙安年的車,他們兩個的家并不順路,陸祺讓他停在師範大學附近就行,他步行回去。
周五的大學城很熱鬧,尤其是師範大學後身有一條美食小吃街,一到晚上就有很多學生,到處都是青春洋溢的面孔。
陸祺剛一下車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烤串的香味。
他慢悠悠地走着,卻忽然感到身上一沉,他被吓了一跳,臉上血色全無,回頭一看是許久沒見的程奕。
“祺祺,剛才是誰送你回來的。”程奕一臉憤怒地質問,手緊緊箍住他的肩膀。
陸祺感到肩膀生疼,語氣生硬、冰冷:“跟你沒關系,放手。”
“你說清楚!”
“你是不是有病,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聽不懂人話嗎?”
“我沒有同意!”程奕怒吼,引得周圍人紛紛投來目光。
“你松手。”陸祺瞪着他,可程奕本職是攝影師,每天扛着機器,身高體壯、人高馬大的,陸祺根本推不動。
“你說清楚,那人到底是誰!”程奕雙目猩紅,仿佛出軌的人是陸祺。
陸祺身心俱疲,無力和他拉扯,“趙安年。”
程奕知道趙安年是他的合夥人,這才熄滅了幾分怒意,換成了從前那副可憐委屈的模樣:“祺祺,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再說一遍,你松手。”陸祺面色不善:“你跟蹤我?”
“我……”程奕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哀求着解釋:“我去斯邈是想等你的,但是看到你上別人的車……”
陸祺深吸一口氣,遏制自己想要攥着拳頭給他一下子的沖動。
程奕正打算繼續苦苦哀求,卻被一道女聲打斷:“陸老師!”
一段時間沒見的晴晴從身後走來,小跑着走到陸祺身邊,用一種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程奕,詢問:“陸老師,這是……”
程奕也是好面子的人,被晴晴用那種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感到臉頰發熱,手上的力氣松了幾分,陸祺見狀立刻從他的束縛中抽離。
“沒事。”
陸祺稍稍擡起手臂擋在晴晴面前,用眼神示意她離開這裏。
“祺祺,這是誰?”程奕不滿地看着他們之間親密的距離,滿臉寫着懷疑。
“是我朋友。”陸祺一臉防備。
程奕看着他眼底的淡漠,心裏止不住地發酸,“我們單獨聊一聊行嗎?”
陸祺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他知道如果他不答應程奕,恐怕他今天不會輕易罷休,陸祺不想自己在晴晴面前那麽尴尬窘迫,還不如先讓晴晴離開,他自己單獨和程奕溝通。
他仔細思考了幾秒鐘,剛要答應,不遠處傳來“砰”的一下的關門聲打破了陸祺的沉思。
陸祺這才注意到熟悉的白色攬勝停在沒有路燈的道邊。
從黑暗的陰影中走出一個高大挺拔的模糊輪廓,由暗及亮,顧琅言的身形也更加清晰。
陸祺僵在原地,聽到晴晴小聲抱怨了一句:“真是一分鐘都等不了啊……”
陸祺上下滾動的喉結将他心裏的慌亂暴露得徹底,他早該想到在這裏遇見晴晴,那麽說明顧琅言也在。說不定剛才的經過已經被他看在眼裏。
今晚的顧琅言戴着一頂藏藍色的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帽檐壓得極低,他闊步走向陸祺,普通的青磚路被他走成了國際t臺。邊走還邊擺弄着右手的腕表,不仔細看還以為他在活動手腕,下一秒就要戴上拳擊手套上擂臺。
“顧……”陸祺腦中警笛聲驟然響起,及時止住改口:“你怎麽來了?”
顧琅言沒說話,他在陸祺身旁站定,微微低下頭看程奕。
兩人身高相仿,程奕卻被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壓迫感逼得後退兩步。程奕警惕地打量着面前這個男人,他把自己五官遮擋得嚴嚴實實,但程奕卻莫名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在哪裏見過他呢……
程奕一時間想不起來,結結巴巴地說:“祺祺,這又是誰?”
他聲音虛弱,不似剛才底氣十足。
顧琅言在聽到這個稱呼時擰起眉頭,他站在路燈下,投下的影子籠罩在陸祺身上。
陸祺費了好大的勁,咬着舌尖讓自己清醒一點:“我……朋友。”
“朋友”二字說得很輕,就停留在嘴邊,仿佛随時都能收走。
程奕知道今晚和陸祺談不下去了,垂頭喪氣地看着他,主動退讓一步,“祺祺,我們下次再聊,我不會放棄的。”
陸祺看都沒看他一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上早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然有些慶幸程奕是在偏遠、信號不太好的地區出差,不然他要是看到熱搜的話肯定會第一時間認出來這個人就是顧琅言。
“我們上車再聊吧。”晴晴出聲打斷了陸祺的思路。
顧琅言嗯了一聲,蹭到陸祺的胳膊轉身走了。
身體裏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了,陸祺機械地跟在他身後。
“言哥,你怎麽突然下來了,真吓人,要是被拍到了怎麽辦。”晴晴語氣埋怨,帶着指責的意味。
顧琅言卻不在乎:“拍就拍了,能有什麽。”
晴晴一哽,“也是,被拍了你也是花錢擺平。”說着,她撇過頭哼了一聲。
晴晴和顧琅言說不通,便主動跟陸祺搭話:“剛才還是言哥先看到你的,他說你好像遇到什麽困難了,但是這裏人太多了他不方便下來,就讓我過來找你,也不知道他犯什麽病自己親自下來。”
陸祺腦袋裏還亂糟糟的,小聲道了句謝謝。
上車後顧琅言摘下帽子和口罩,随手抓了一把頭發,讓自己的發型看起來不至于太淩亂:“沒事吧?”
“沒事。”
“那人是誰,為什麽纏着你?”顧琅言蹙眉問,聲音摻雜着陸祺分辨不清的緊張和擔心。
他甚至想開口質問為什麽他男朋友沒在他身邊保護着他,但話到嘴邊才意識到他沒有資格問出口。
“是……陌生人。”陸祺含糊其辭,他不想說得太細。要他在一個前任面前說纏着自己的人是另個前任簡直是災難。
陸祺本來就好面子,他是不會允許自己這麽窘迫的。更何況那天他大言不慚地說自己過得很好,所以他更加不會做出這種在前任面前“賣慘”的行為。
他輕描淡寫的态度讓顧琅言感受到他的敷衍,面色沉了幾分,輕輕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了。
“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陸祺見車內氣氛有些尴尬,主動問道。
不知是不高興了還是懶得回答,顧琅言沒分給他一個眼神,晴晴無聲地嘆了口氣,絞盡腦汁想了一個漏洞百出的答案:“言哥說想吃路邊小吃了,江雲最火的不就是大學城這個嘛,順便來散散心。”
陸祺一時間沒意識到哪裏不對勁,“這樣啊,那你們逛吧,我下車回家。”
說罷陸祺就要拉開車門,被顧琅言一把按住,他面色不佳,語氣生硬:“我送你回去。”
陸祺一怔,拒絕道:“不用,沒多遠。”
可顧琅言卻很執拗,重複說:“我送你。”
陸祺看了一眼被他抓住的胳膊,無奈坐了回去。
汽車緩緩駛動,開車的是晴晴之前提到的那個助理瓶子,他的車技很好,在大學城附近擁擠的車道中也能游刃有餘。
陸祺努力尋找話題:“你的戲拍完了?”
顧琅言緩緩掀起眼皮,懶懶地看了他一眼:“拍完了。”
“這麽快。”
“嗯,本來就是客串。”
“哦。”
……
坐在前方的晴晴聽着他倆的對話,越聽眉毛纏得越緊,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于是她主動活躍氣氛:“陸老師住這附近是不是知道有什麽好吃啊?”
陸祺想了想,坦白說這條小吃街的味道完全配不上它響亮的名聲,裏面的小吃并沒有什麽特色,在其他地方也能吃到,甚至味道很一般,價格也很貴,除了大學城的學生,陸祺很難想到會有誰願意為此買單。
但他們專門跑過來一趟就為了來小吃街吃點東西,他總不能掃興地到處避雷吧?
于是陸祺勉強地說了幾個還不錯的小吃。
其實在來之前他們并沒有打算逛小吃街,但陸祺這麽一說,她忽然特別想吃。
車內的音樂停了兩秒,切換成下一首。
僅僅是聽了幾秒鐘的前奏,陸祺臉上的血色就褪得一幹二淨,這是他許久沒有聽過了的,但曾經最愛的那首歌《最愛》。
這首歌曲曾經承載着他們千山萬水一般的歡愉,所以陸祺不敢聽,他知道自己是膽怯的,但有時候逃避才是最好的辦法。
正如此刻,他不想面對這首歌曲。
他身體繃得直直的,坐在一旁的顧琅言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出他的僵硬,剛想說點什麽,就聽見陸祺聲音冰冷地說:“換首歌吧。”
顧琅言的心髒“哐”的一下砸在了地上,痛意熟練地爬上他的四肢,把不受控制地拼命顫抖的手臂藏在一側。
晴晴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顧琅言的表情,心裏不是滋味:“好。”
直到前奏戛然而止,陸祺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揉了一把臉,聲音有些低落:“抱歉。”
在他面前,我太狼狽了。
因為一首歌,幾秒的前奏,就能如此失态。
簡直是……丢死人了。
“你不用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顧琅言沉默地想。
鬼使神差地,陸祺側過頭去看他,正對上他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的雙眼,那雙漆黑的瞳孔總是能容納百川,但此刻卻顯得無盡寂寥。
顧琅言迅速垂下眼皮,熟練地藏起眼中幾乎快噴薄而出的情緒:“取證結束了,也已經申請了披露,那個營銷號是拿錢辦事,有可能會把明榮供出來,但如果明榮給的夠多,他可能也就認了,我們這邊會持續跟進的,你放心吧。”
顧琅言又恢複了公事公辦的樣子,把話題扯開,仿佛剛才不經意洩露出來的情緒都是陸祺的假象。
“好,麻煩你們了。”
“不用客氣。”
陸祺閉了閉眼睛,複雜的心情交織翻湧在一起,他如同一只在茫茫霧霭中迷失方向的困獸,怎麽掙紮都無法改變現狀。
汽車停在小區門口,陸祺推開車門,耳邊傳來顧琅言低沉有質感的嗓音,和夜色融合得很好:“陸祺,再見。”
陸祺的呼吸都跟着遲緩了:“再見。”
車門關上了,陸祺的心跳如擂鼓般震耳,他竟然真的在期待和顧琅言的下次見面。
陸祺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只有沒長大的幼稚的男孩,才會幻想着難以發生的事情。
他和顧琅言是兩條交叉在一點的直線,除了那一個點,永遠不會有下一個機會了。
一切契機都是那條本不該出現的熱搜,盡管陸祺曾無數次夢到過他們之前的關系被暴露出來,給他和自己帶來負面影響,但他心底仍有竊喜和僥幸之心,覺得他們的關系被藏得很好很完美。
過不了多久,熱搜帶給大衆的記憶就會如同被設定了到期自動删除的程序一般緩慢消失,而他和顧琅言也會再次回歸到再無交集的關系。
他做他的大明星,我做我的普通人。
這段時間短暫的接觸,陸祺只能把它當作上天對自己念念不忘的施舍和恩賜。
這就夠了。
不能再貪了。
沉寂許久的睡眠哪怕被投下一顆石子泛起漣漪,也終究要歸于平靜的。
平靜到來的那天,他又該怎樣面對呢?
陸祺在心裏設想不久的明天,他對自己沒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不是再像幾年前一樣鑽牛角尖怎麽都出不來就行。
陸祺深深感到無力、疲憊。
他們之間走上了不同的路,也過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可突然有一天這個人再次出現,執意要送他一程,而自己根本做不到拒絕他。
越來越躁動的情緒在心裏蔓延,陸祺掙紮着,他知道這種情緒不對,但卻怎麽都無法從混亂中跳脫出來。
路燈為他照亮了前方的路,陸祺低頭看了一眼随着風搖晃的細碎影子,忽然想起許多年前他和顧琅言在放學的路上,也是這樣看着對方的影子一路走回家的。
是命運的召喚,又或是靈魂的震動,陸祺腳步一頓,猛地回頭看,那輛車依舊停留在原地,沒有挪動一寸,那一刻似乎他看到了貼了防窺膜的車窗內顧琅言滾燙的雙眼,穿破迷霧,直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車內的顧琅言被死死釘在原地,路燈和月光交織纏繞,一股腦兒地傾瀉在陸祺的身上,他渾身都籠罩着白茫茫的細碎光芒,一如幾年前一樣耀眼奪目。
而他也終于圓滿了,他等到了陸祺的回頭,哪怕顧琅言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他莫名篤定,他們在這一刻四目相對。
他想,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去見過你無數次,但只見過你一次。終于在這一天,我們重逢了,我被你看到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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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