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紫薄汗

第002章 紫薄汗

“我是玩家啊,”岐黃語調含糊。

許為次所問他不知如何回答,畢竟對方想知道的肯定不是姓甚名誰這種簡單答案。

岐黃猶豫着要不要編一套說辭,“其實我……”

“噓,”許為次擡手打斷,“轉念一想,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啊?”岐黃震驚的當下,許為次已經大步朝洗浴室走去。

不問當然不是因為有意思沒意思,對方既不願意,問也白問、說也不真、真也不定、定也不全。

若是所求必要,許為次自會用自己的方法得知。

洗浴室裏有濃重的沐浴露味,各式各樣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甚至有點嗆鼻子。

之所以味道這麽重,可能是因為被成罐地倒在了地上,以至于許為次覺得鞋底粘膩,走兩步還“呲溜”了一下。

幸虧底盤穩,站住了。

“你真的說不問就不問了?”岐黃亦步亦趨地跟着許為次。

在某個角落捕捉到絲絲血跡未被水流沖散,從牆面蜿蜒至水槽,許為次半蹲,手指沿着牆面一寸寸摸了過去,同時回道:“其他都無所謂,給個稱呼。”

岐黃一臉不可置信,停了半晌才道:“……岐黃,岐伯黃帝的岐黃。”

“噢……”

許為次尾音拖長,毫不掩飾地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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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牆壁上滑動的手指遇到了阻礙,明明視野裏還是平坦的牆壁,觸感卻真實存在。

預想中的攻擊沒有襲來,許為次挑眉,在岐黃好奇地眼神下,慢慢摸索着洗浴室的牆壁。

柔軟的觸感,随指尖下壓而凹陷,在寸寸摩挲中勾勒出大致的曲線:頂端纏手的絲狀物、稍下一點是雙數的凸起、挺翹的三角弧度、有硬物硌手的窟窿。

為了印證猜想,許為次擴大了摸索範圍。

岐黃被許為次的行為搞得心裏發毛,忍不住去拉許為次的衣擺,“我們看不見那個東西,萬一‘它’現在過來襲擊我們怎麽辦?”

“有道理噢,”許為次慢悠悠地起身,“走吧,去和大部隊彙合。”

更衣室門口,先前兩人抱團已經變成了四人抱團,看見許為次第一反應是後退,似乎意識到什麽又迎了上來。

其中一個肌肉健碩的男人率先開口,“你好,我叫張懷瑾,這幾位分別是楊熙月、董秉、朱晨陽。”

張懷瑾身側,短發女生楊熙月率先伸出手,“你好。”

許為次沒動,耷拉着眼皮,緩慢又懶散地打了個哈欠,倒是岐黃很熱情地與對方握手。

董秉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從許為次出現後,額頭的汗就沒停過,看起來非常害怕。

而朱晨陽則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與年齡和名字相反的是肉眼可見的喪,整個人都有氣無力的,黑眼圈堪比大熊貓。

打完招呼後,幾人決定先圍坐在泳池旁邊的空地上整合一下信息。

許為次發現這幾個人裏頭,張懷瑾看起來最是正常,害怕緊張有一點,在他不在時冷靜尋找其他落單玩家的也是他。

其他兩個不用說,楊熙月則有一種超過正常限度的亢奮,以至于臉頰都有些泛紅。

在座全是楔子,過度驚懼、過度頹喪、過度亢奮、過度緊張,都是第一階段情緒起伏的症狀。

也就是說張懷瑾應該很快就會邁入下一階段,也不知道到時是覺醒,還是異化。

張懷瑾在整合信息時頻頻看向許為次,他和楊熙月是親眼看到許為次刺傷NPC的。

楔子的極端情緒與自身性格和感染前的狀态有關,感染前情緒低落的人感染後抑郁情緒會加重,日常殘暴的人會更殘暴,所以對待許為次他盡量小心。

目前所有人都自我介紹完了,只有許為次沒有吭聲,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

想必其他人也是一樣。

“在你離開後,我和楊熙月去其他地方尋找玩家,在泳衣店遇到朱晨陽,衛生間遇到董秉。根據朱晨陽提供的信息,他初始地點在燒烤店,因為親眼看見一名玩家死在自己面前,過于害怕才跑到泳衣店躲起來的。從他的描述裏,殺人兇手是一種看不見的生物……”

“我有個問題,”許為次開口,“你們系統任務裏說沒說有幾位玩家?”

楊熙月:“有啊,六名。”

董秉、朱晨陽:“我們也是。”

“我們幾個對過系統信息了,是一致的,你們應該也是一致的吧,”張懷瑾問道。

一提到系統信息,岐黃有些心虛地看向許為次。

許為次在面對五雙亮澄澄又無辜的眼神時,竟多了幾分不确定,“如果我沒數錯,我們現在有六個人吧?”

“……”

“……”

“靠,”張懷瑾中氣十足的一聲怒罵,吓得董秉坐着往後挪了好些。

楊熙月言辭遲疑:“有沒有可能死的那個不是玩家?”

“不可能,”朱晨陽直截了當,“我看見兇殺現場的時間是在所有NPC消失之後,而且不是玩家能是什麽,不可能被殺的是NPC吧,他攻擊NPC的時候系統不是制止了麽,說明根本不可能殺害NPC。”

“他”指的是許為次。

“我們在燒烤店也沒看到屍體啊,有沒有可能是有人在說謊?”董秉眼睛斜睨,模棱兩可道。

“再蠢也不能白癡成這樣,”朱晨陽回嗆,雖然語調有氣無力,但神情很煩躁。

“雖然沒有屍體,但有血跡,在場有人傷重到像是流了那麽多血的樣子麽。而且更衣室出來的兩位也能側面證明确實有一個透明生物的存在,在此之前我們沒有交流,不可能串通。”

楊熙月也附和:“我覺得朱晨陽沒有必要在這方面說謊,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真的是‘叛徒’,他剛才那段話除了自爆,沒有任何意義。”

“也就是說我們裏頭混入了一個未知生物,”張懷瑾雙手忍不住交疊,以此減輕顫抖,“未知的變數是最可怕的,我們……”

"這不重要吧,"許為次瞥了一眼互相猜忌的衆人,懶洋洋地收回視線。

朱晨陽:“怎麽說?”

“既然有玩家可以背棄陣營,就說明存在一個和玩家對立的陣營,暫且認為對立陣營就是危害的來源,那麽假設當前玩家中有複數的潛在危害,你們覺得接下來該做什麽?”

楊熙月:“找到風險,剔除風險?”

朱晨陽:“保持警惕,不被擊殺?”

“有道理哎,”許為次手指以一種平緩的節奏輕點手背,“但我們不能像玩狼人殺一樣有預言家發金水,理論上每個人都可能是壞人。按通關條件,難保不會有人想要殺死別人獨善其身,也就是說那位已死的玩家可能是背棄陣營者殺的,也可能是未知生物殺的,也有可能是在坐的某位玩家殺的,對吧?”

随着許為次的發言,在場衆人有些躁動。

張懷瑾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眼前這個笑容和藹的男人在故意挑起恐慌和對立。

但是不等張懷瑾開口阻止,許為次就繼續道:“保持警惕似乎也很難,普通人的偷襲尚且防不勝防,更遑論一個透明生物的偷襲。未知生物潛藏在身邊;未知危險隐沒在暗處;未知心思的隊友在虎視眈眈;我似乎能理解殺死第一位玩家的人,看起來越早下手越有利呢。”

“你到底想做什麽,”張懷瑾站起,口吻冷峻,“難道想激我們自相殘殺嗎?”

“有嗎?”許為次托腮,頗為無辜地笑着,笑意中帶着讓人捉摸不清的玩味與興趣,“按上述來,這個副本是不是有些難?”

張懷瑾皺眉,他是在場唯一參加過游戲的人,上次參加的也是E級游戲。

“按這個邏輯,除非有玩家在一開始就殺光所有人,不然怎麽看都危機四伏,而殺光這個選項可能性不大,能在同個副本,說明實力水平相差不大。”

“‘殺死除自己外的其餘所有玩家,可不滿足前兩項條件直接通關’和‘水下的陰影固然可怕,但僞飾的人心更加難測’這兩句話,似乎都在引誘我們自相殘殺。”

朱晨陽複述了一部分系統信息,“按簡單的思考方式,我們只需等叛徒自己露出馬腳。”

董秉總結:“所以我們提前定下規矩,好人不需要殺人,傷人者則會被其他人針對。”

開局便有玩家喪生,至少說明叛徒有殺人理由或游戲指标,接下來繼續出手的概率很大。

好人抱團,占據少數的壞人一旦出手便會陷入群攻狀态,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安全程度其實沒有那麽低。

岐黃傻乎乎問了一句:“那壞人不動手不就好了?”

“噗,”楊熙月笑出了聲,“那樣不是很好嗎,雖然找出叛徒的難度會增加,但好歹存活幾率提升了。”

楊熙月作為在場唯一的女性,壓力實際上是最大的,此刻氛圍稍微輕松了點,便從跪坐變成側坐,忍不住揉了揉發麻的大腿。

看着楊熙月的行為,張懷瑾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看向許為次。

雖然方法很迂回,但那個男人的目的似乎是想将埋藏在人們心中,随時可能爆發的信任危機和潛在風險,提前用言語引爆。

畢竟在場所有人都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信任基礎本就為零,更何況這是一個關乎生命的游戲。

他上一場參加的游戲,雖然難度不高,但存活率很低,就是因為彼此間的猜疑導致無法精誠合作。

就在張懷瑾剛覺得許為次可能是一個不善交際的好人時,就見許為次笑盈盈地舉起了右手,像小學生請示老師舉手發言似的。

“那我要報查殺,董秉是壞人。”

衆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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