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朱顏酡

第029章 朱顏酡

“殺了我”“啊啊啊”“殺了我殺了我”“求求”“不要了啊啊啊”……

當喑啞的叫喊再次響起時, 許為次當機立斷地折掉了機械臂。

在女人跌落地面前,許為次将女人接住攬進懷裏,輕柔地撥開遮蔽眼睛的發絲, 一遍遍強調:“沒事了,沒事了。”

“殺了我殺了我……”女人沒有其他反應,雙眼死寂, 一味重複這幾個字,毫無生的欲望。

場景再次重置。

砸毀控制臺、折斷機械臂、以最快速最沒有痛感的方式殺死女人……

許為次知道這些不是通往下一個場景的節點,但仍是固執地重複了多次。

他從未如此真心地希望一個人死去。

但他既救不了對方,也殺不了對方,只有場景在一遍遍地重複, 宛如洗腦般,能夠輕易逼瘋任何人, 只是這“任何人”裏不包括一直在經受相似境遇的許為次。

最後一次,許為次用掌心拂上女人無法瞑目的雙眼。

前進的關鍵在于“回頭”, 許為次選擇再次打開鐵門,朝着來時的道路原路返回。

女人聲嘶力竭的吼叫再次響起時, 許為次身後的門緩緩阖上。

門外不再是走廊, 而是變化成了又一間房子,一顆粉色的小石子滾到許為次腳邊。

新房間的角落裏,粉色晶石小山般堆疊在一起, 那些石頭色彩淨度不一, 有的顏色深沉接近桃紅, 有些粉色淡薄到幾乎透明。

而房間的正中, 長且窄的手術臺上躺着一具被砸爛腦部的屍體, 身穿白色大褂一直躬身的白發老人眼中有明顯的哀怨與恨意,“全死了才好, 全死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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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的重複、話語的重複,讓之前被忽視的地方漸漸清晰起來,許為次一直處在幻聽之中,且五感裏最先衰退的便是視力與聽力,所以日常對聲音不太敏感,這會兒靜下心來,才終于剔出一絲異常。

有一道聲音,不是從他腦海裏響起來的,而是回寰在空間中。

那聲音不大,以至于許為次無法将其從自己同樣嘈雜的腦內異響中分辨出來,确定不了內容。

忽視一直重複滾落到腳邊的小石子和那句“全死了”,許為次開始在房間內四處走動。

繞到手術臺的另一面,能夠清楚看見老人手持手術刀,将屍體的三處割開,分別是頭顱、心髒與臍下一寸多處。

前兩處只是劃開便放下了,只有臍下傷口刀刃阻隔,老人便放下刀,改用手去掏。

一枚拇指大小的粉色晶石被老人從血肉裏拽了出來,血液沾染在上面,有種殘酷而豔麗的絕望美感。

這整個房間的石頭都是從屍體裏剜出來的?

這是什麽東西?

許為次的手正要去觸碰那枚晶石,房間內的燈忽然滅了。

不是,不是燈滅了。

許為次發現自己此刻身軀被禁锢在不知何處,沉重的眼簾如何也擡不起來。

那道先前怎麽也聽不清的聲響開始放大,更确切的說法是之前蒙在聲音上的屏障好像被掀開了。

區別于自己睜眼,許為次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被外力強行撥開,睜眼後的空間依舊是暗的,但有一束光以環繞周身一圈的軌跡滑動着,一圈又一圈。

許為次短暫地适應黑暗後,勉強可以視物了。

空氣中有一股淺淡的香氣,一聲聲規律的金屬嗡鳴中夾雜着節奏更快的脆* 響,像是冥想療愈中常聽到的擊缽聲。

許為次所處的場景很小,像是科幻電影中常見的膠囊倉,聲音皆非實物發出,而是數據合成,而面前的畫面正在血腥殘忍的怪物屠殺和平和溫馨的日常中切換。

許為次似乎能感覺到臉上的濕潤和身體無法控制的顫抖,不是他本人的,是這段回憶投射者——是聞莘的。

所以前面的場景是陷入夢魇的聞莘所作的夢,還是這些罩在頭上的金屬光纜傳導的內容?

不論是哪個,許為次都能感受到聞莘的精神已經處于失控崩潰的邊緣了。

“嘀嘀嘀嘀嘀,”急促的警報聲音量愈發增大,膠囊倉的罩子掀開,一個男人站在一旁,淺金色的長發被整齊束在背後,身上白色為底紅色描邊的長袍上還染着血跡和灰塵,像是來不及換衣服便趕了過來。

“你們瘋了嗎?已經連續八十六個小時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又一道聲音傳來,“你這麽激動做什麽?雖然她确實是罕見的人才,但是不能為我們所用跟廢物又有什麽區別,既然常規的不行,那就來點非常規的吧。”

虛弱無力的身軀被什麽東西架起,許為次的視野裏,那不斷輕顫的雙眼還是經不過疲憊與痛苦,緩緩阖上了。

畫面閃爍,有點像是走馬燈,都是些美好快樂的場景,比如:三個身穿校服的高中生在操場上搶球;與朋友窩在打好的地鋪上看恐怖電影;一起走在銀杏飄落的小道上吐槽方才的小吃又貴又難吃。

慢慢地,這些畫面的背景開始轉變,從白牆紅頂的老式建築換成了金屬大廈,阡陌縱橫的小巷被聳立雲端的光線指示燈取代,小田園般的自然景色成了科技與霓虹的秀場。

連時常陪伴在身邊的朋友,都換了一副模樣。

當事人意識開始抗争,像擠開還剩一絲就要關閉的門扉,将手裏僅有的東西捧到許為次眼前,最後一個畫面開始播放。

沉重的喘息聲聲慢慢,視野上擡。

對面的男人右臂被光劍斬斷,斷裂處筋肉如虬,飛快地蠕動生長,男子捂着傷口,血液從指縫露出。

長久不見陽光的肌膚慘白如瓷,男子五官棱角宛如刀刻,精致如畫,頭發深紅近黑,血紅的瞳孔透着紫光,在夜色中格外妖冶惑人。

男人低頭笑着,“只是死了一只野貓而已,我為什麽會傷心呢。”

“咳咳……”鐵鏽的味道湧出喉嚨,聞莘未将貫穿腹部的光刃拔出,撐地的五指被粘稠的血液浸泡,比起疼痛,對方的話語要更加刺耳難耐。

“##,##……”

沉浸其中的許為次想要附耳去聽,但一切行動只能依托回憶的主人。

“##,”那是在喚誰的姓名。

身軀倒在血泊裏,不遠處碎裂一地的鏡子裏照出了聞莘的側臉,看起來不到二十的青澀面龐被灰塵覆蓋,淚水與血液互相融合,化成淡粉色的水漬從臉頰滑落。

那些沉痛與悔恨淹沒下,鏡面上的畫面卻變化了。

鏡中的小人從痛苦到治愈、從頹喪到振作、從瘋癫到乖巧、從抗争到聽話、從懷疑到深信不疑……

周圍的人在重複相似的話語,在展現相悖的畫面,言語打壓又于困頓中伸出雙手,每次勸說前刻意地敲擊桌面,每次命令與羞辱時的響指與口哨。

宛若訓狗一般,最終得到了一個足夠聽話的下屬,不會質疑上級的決策、不會發覺事物的矛盾、不會拒絕不合理的要求。

變成了一個不像人的人。

許為次下意識伸手,沒想到記憶畫面居然真的回應了他。

沾滿血污的手指艱難地觸碰到了那面鏡子,在摩挲上臉頰時,鏡中的小人好像察覺到了什麽,視線穿過那層隔絕兩端的鏡面,直直望進了許為次眼底。

小人僵硬着四肢開始敲擊鏡面,嘴唇翕動,努力地傳遞信息,但是像被無法違背的天道阻礙,聲音始終無法傳出。

敲擊變得更加猛烈,從拍打到敲砸,小人面部的表情從先前機器人般的完美無趣,變得生動,焦急與彷徨溢于言表。

許為次根據嘴型判斷,但那來來回回的幾個字格外生僻,不是日常用語,一時難以猜測。

不斷在嘴裏試着讀音,許為次表情忽然一僵,遲緩地吐出字節,“綦、漢、那、火、石?”

小人似乎聽到了,如釋重負般地松下肩膀,這般反應讓許為次知道他猜對了。

這會兒的他擁有許為次全部的記憶,因此當這幾個字在一個詭異的時間和場景下被提到時,代表的含義便令人毛骨悚然。

在許為次的記憶裏,潘以凝确确實實死于他手,不過是死于渾身長出野獸毛發、口流涎水,滿腦子只有破壞和殺戮,無法控制自己行為,發生異化的許為次的獠牙下。

五個月的瘋癫與殘暴,潘以凝都一個人扛下來了,忍着身體上和精神上的雙重痛苦,照顧好了雙胞胎姐妹,還一直堅信許為次會有所好轉。

那是二十多年的陪伴和信任,堅信是親人也是愛人的許為次絕非本性如此,而是某些不可緣解的原因致使對方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三月時,也就是潘以凝生日前,許為次的狀态開始好轉,神智從斷斷續續的癫狂狀态逐漸恢複清明,身上的異象也開始消退。

生日前一天,許為次已經完全無恙。

那時的潘以凝真心覺得,苦已盡甘将來。

直到第二日,一切驟變,甚至更加糟糕。

許為次再次異化,甚至上一次還有間斷地神智恢複,這一次則全然陷入癫狂。

潘以凝為了周圍人的安全,不得已托熟悉的家具工廠定制了足夠堅實的牢籠,又在城郊人跡罕至處租了房子。

但這次潘以凝沒能堅持很久,與上次不同,潘以凝的情緒崩潰得很快,頹喪無力的感覺幾乎充斥整個大腦。

最終潘以凝拉着被迷暈的許為次來到閩良江畔,藥效減退後,蘇醒過來的許為次雙眼血紅地撕爛了潘以凝的軀體。

先前缺失的碎片仿佛被補齊,他理解了許為次在去年八月底感染,三月異化加重,以及潘以凝第二次那般絕望的情緒,與潘幼柏驀然嚴重的抑郁症狀的原因。

因為感染的源頭,是潘以凝送給許為次領夾上的寶石,亦是潘幼柏為姐姐精心挑選的斜挎包上鑲嵌的珠寶。

兩份珍視之人所送的名為“祝福生日”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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