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光明砂

第076章 光明砂

若非澤菲魯斯陰陽調侃, 晉楚差點忘了最初的自己是那般狼狽和窩囊。

回溯發生,時間線覆蓋,在一月一日醒來的晉楚失去了之後獲得的異能, 但保存着記憶。

所以裴邵與她,仍是符合一月一時刻劇情的綁定狀态。

“是不是勾起你慘痛的回憶了,”澤菲魯斯擋開刀鋒, 金色耳飾泛着光澤。

“确實有點,”手指撫過苗刀,刀面映出晉楚噙笑的雙眼,“想起你落荒而逃的背影,帥哥的醜态真是好笑。”

“哦抱歉, 我忘了,”指尖輕點下巴, 晉楚微微仰頭,“帥的不是你, 是這張臉的原主人才是。”

澤菲魯斯面色晦暗,眼神沉翳似刀, 冷冷剜過來。

産生畸變的女孩身形越發壯大, 朝着二人的方向撞來,蠕動着的觸手蔓延伸長,絞斷房檐梁柱。

藏身在此的人們因鬥争轉移陣地, 澤菲魯斯注意到, 随即調轉方位。

手腕上的金屬塊脫離, 又在空中組成新的形狀, 深紫色的電流連接彼此, 如鞭如帶。

本以為晉楚會像以前一樣以保護阻攔為主,卻不想晉楚忽視旁人, 揮刀直奔他而來。

攻勢瘋癫比之過去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初雖說是全身改造,眼睛卻是原裝,被晉楚戳瞎一眼後,相當于“非人”的部分又增多了。

澤菲魯斯對晉楚的恨意不少,但對戰留下的後遺症也不輕。

就像從小被拴住雙足的野獸,長大之後打開鎖鏈也無法全力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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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今的澤菲魯斯實力遠超當初的審訊官,卻仍會無法控制地聽從其指揮。往昔一戰,晉楚的身影與指揮官有所重疊,這也是埃斯玻森将澤菲魯斯安排為最初到達人員的原因。

沒有反身防禦,澤菲魯斯的紫電鞭狠狠抽向人群,與此同時右肩也被苗刀砍進去一個小豁口。

嗡鳴閃爍的光鞭剛剛接觸到軀體,燒焦的味道便四處發散,遭受攻擊的人當場半身分離,連血液都沒有飛濺,電光已将橫截面烤熟烤焦。

“原來不是每個人你都會救啊,還以為你的聖心普照大地,平等地揮灑在所有人身上呢。”

當初裴邵的屍體晉楚都會返程去護,如今面對活生生的無辜路人,晉楚竟然一心只想着殺他。

分裂的屍身中心露出一張奇怪的白色紙條,晉楚對澤菲魯斯的話充耳不聞,不動聲色地前邁幾步,将紙條踩在腳下,混合着泥沙血跡的鞋底碾過,紙條與地面混為一色。

随即再次舉起苗刀,澤菲魯斯則甩鞭抵擋。

“一把破刀,”不提全身更換的最新型機械铠不是一把金屬刀能損毀的,加注了能量運動的紫電鞭也能輕而易舉地斬斷苗刀。

在澎拜的能量即将撞上刀刃時,晉楚收手後撤。

看見此景,澤菲魯斯詫異,“哈,這就退縮了?”

晉楚将刀尖對準掌心,泛起漣漪的皮膚吞吃苗刀,只消須臾,全部無蹤。

不懂晉楚搞什麽名堂的澤菲魯斯再次接近,只見晉楚握住從掌心再次露頭的刀柄,出鞘一般抽刀格擋。

不出意外,苗刀頃刻斷裂。

但是下一瞬間,晉楚側身,一把全新且與之前一模一樣的苗刀再次從掌心冒頭。

旋身握住刀柄的晉楚毫不客氣地再次砍向澤菲魯斯,一觸即斷的苗刀抵擋下攻擊,仿佛完成使命般退場,但源源不斷的新刀從皮膚裸.露處出現。

正砍、反揮、正握、反手。

晉楚的攻擊流派并非一家,而是長久以來的經驗,結合百家之長又搭配自身出招習慣融會貫通形成的。

其實晉楚有小小的偏好,因身體結構和肌肉含量,比起手上功夫,晉楚更喜歡力氣較大的腿部,所以在沒有武器傍身的情況下多使腿法。

本就反應敏捷,加上有足夠長的時間去鍛煉各個方面的熟練度,近身對澤菲魯斯沒有好結果。

但是澤菲魯斯也擅長近戰,并非他想這麽選,而是不得不這麽做,所以武器特意選擇了殺傷力極大,幾乎無法觸碰的類型。

鞭子是攻防一體的武器,更何況紫電鞭擦之即傷,所以晉楚比以往都要謹慎。

一把斷一把接,晉楚不僅能兩手并用,身體各處都在協調。

“我本不喜歡這個方法的,”攻擊空餘晉楚還有心思閑談。

一直拿着唐遐齡給的苗刀,就是因為晉楚讨厭幻化出的武器在打鬥時的觸感問題,這點特質不光在身體幻化上。

屍體都能複刻出來的晉楚自然也能複刻物品,而複制品在使用時也有這個問題。

這個特質有好有壞。

壞處是如果變食物,晉楚會有被咬的痛感,如果變武器,會有被砍擊的觸感。

好處則是共感,離體的右臂如今也有細微的感應,晉楚的四肢身軀是本體,水潭就相當于分身,雖然沒有本體感應強烈,但分身也會有感觸。

所謂的複制品,說白了就是晉楚利用化形,将分身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狀。

除了距離太過遙遠的右臂,她能确定自己分身,也就是複制品的位置及限于觸感的感受。

而複制品可以大量複制,卻不能無限再生,因為水潭容量有限,用光之時不光無法複制,晉楚甚至連目前所有的其他異能也将無法使用。

水潭就像個儲能電池。

晉楚的水潭最初只有一平方米左右,如今,在全力施展的情況下有六百平方米。

這點也讓晉楚認為異能接近修道之屬,能通過鍛煉升級的想法越發堅定。

刀鋒偏轉,紫電崩斷苗刀的同時晉楚指尖上挑,斷刃繞澤菲魯斯手臂旋轉,刀尖上下切換,晉楚反手抓握,用尖利處劃過手腕。

左手輕撫因衣角翻飛而露出的腰間,抽出新的苗刀背身再攔一擊,斷刃由上而下砍向肩胛處。

化拳為掌推開澤菲魯斯的手腕,順勢掉落的刀柄被腳跟踢起,晉楚轉身抓握,掄圓再砍。

澤菲魯斯的戰鬥服也是特制材質,但是晉楚刀鋒走向把控得非常精準,以至于普通的刀都顯得異常鋒利。

幾個來回,衣服已經傷痕累累。

“有什麽用,破不了甲全是白搭,”澤菲魯斯的話在理,盡管次次命中,但是晉楚的攻擊每次只能留下輕淺的劃痕。

突然澤菲魯斯腕間卡頓,導致針對晉楚脖頸的攻擊失去準心,竟落了個空鞭。

手腕連接處的神經傳感裝置線竟然斷了一半。

澤菲魯斯驚覺,從最開始全方位試探過後,晉楚的攻擊便多了側重,不光頻頻落在關節縫隙處,還經常往手腕處招呼。

“一擊不行,多來幾下就好了,”晉楚說得輕巧,澤菲魯斯卻沒想到有人真的能在高速攻防間分毫不差地朝同一個位置揮砍。

左膝嘣響,澤菲魯斯一個重心不穩,被晉楚肩膀撞開,抓到時機的晉楚雙手持刀,全力砍向搖搖欲墜的右手腕。

筆直的銀芒将澤菲魯斯整個手掌砍下,連同抓握在掌心的紫電鞭一齊掉落在地。

澤菲魯斯急忙上前,晉楚第一時間踩住鞭子手持,轉刃斜向劈砍阻攔。

被攔截後退的澤菲魯斯眼睜睜看着紫電鞭沒入漣漪。

晉楚掌心向下,紫色的電光蔓延,光線蜿蜒而出,直至整個出現被晉楚握住。

“感覺不錯,”晉楚練手般揮舞着鞭子,一擊就在地上留下一道灼燒的劃痕。

意識到不妙的澤菲魯斯咽了下口水。

用紫電鞭的手把一下一下輕敲掌心,晉楚慢條斯理地觀察着澤菲魯斯的表情,“看來,情勢扭轉了呢。”

*

隔江而望的帝國首都霓虹絢爛,游輪剛行過跨江大橋,鳴笛與橡皮塞迸開的聲音相互交疊,會場氣氛達至高潮。

馥郁的果香中夾雜着些微高級調料的香氣,羅莎琳指尖撚着杯莖略微出神。

白字黑字,大片的空白如同漩渦,一點點蠶食着羅莎琳艱難積累起來的“決心”,久疏良夜沁潤的心髒難得偏離麻木,敏感了幾分。

正不甘寂寞的在胸膛有力地跳動。

“小姐?”靜候一旁的服務生柔聲詢問,即使是微傾的姿态,脊梁都挺得筆直。

服務生看起來年歲不大,面龐稚嫩清秀,腦後束起的發揪添了幾分孩子氣,而左邊眉尾處有一道疤痕,突兀又猙獰。

羅莎琳沒有避諱他,将方才壓在長笛杯下的紙條看完後折起,她知道服務生是對方布置的接線人,而服務生的站位剛好能夠遮擋周圍的視線。

一道凝視此處的視線讓羅莎琳心下一凜,不動聲色地攥緊紙條,點頭示意服務生退下後才将目光投向那處。

那是個被人群簇擁着的女人,視線卻獨獨穿過喧嚣,望向這裏。

僅一眼,羅莎琳腦海中便閃過女子的名字。

尾岩組的新銳,在陸砦鬥手下幹事,外界稱因其行事狠厲涼薄與陸砦鬥如出一轍,深受陸砦鬥信任喜愛,下面的人便尊稱其為小陸爺。

——陸三茕。

羅莎琳僅僅見過她三次,但三次都印象深刻。

第一次見她,在長岐會議結束後。

陸三茕等在外面,陸砦鬥喚她名字,她側頭望來,陽光落在她白皙纖長的脖頸之上,隐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

第二次見她,在辛诃湖畔。

陸三茕蜷坐在樹根處,金黃色的樹葉落了一身,擡首看見她,眯眼對她笑了一下。

第三次見她,在黑起組被鏟除那天。

她站在屍體旁邊,臉上的血跡被指尖擦開,羅莎琳聽見她輕淺的笑聲,冷到骨子裏的寒意。

總而言之,一個極富魅力的女人,神秘又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但總有人樂此不疲地飛蛾撲火,因那副美玉無瑕的皮囊,也因那看似溫潤和煦的性子。

似是察覺到她的回望,陸三茕嘴角輕抿,拿酒的左手微擡,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優雅又簡隽的敬酒禮。

摸不透陸三茕的意思,羅莎琳後背滲出細薄的冷汗,但與緊張完全不同的情緒卻暗自生長,不合時宜地叫嚣癫狂。

羅莎琳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以示尊重。

往來四方的貴慕不停制造機會上前與陸三茕攀談,直到肩縫中都窺不見那人的身影,羅莎琳才起身離開。

無人的走廊,羅莎琳将被汗水浸皺的紙條捋展,那上面記錄着羅莎琳此行目的的終點。

高跟鞋“噠噠”作響,紙條上的文字在撕扯中變得支離破碎,被随手扔進夜色覆蓋的納卡河,而羅莎琳也站在了對方指定的房間門前。

擡手欲敲的動作卡頓,羅莎琳撫上把手,不及用力門就“咯啦”一聲自己開了條縫,像是在邀人進入。

房間內靜谧無聲,男人背靠羅莎琳坐在椅子上,緊閉窗戶的房間多了幾分沉悶與壓抑。

之前孤注一擲的想法在這不長的距離中不斷膨脹為壓力,宛如實質般壓在羅莎琳肩上。

“東西我帶來了,希望你也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羅莎琳手掌覆上左腹,卻在幾秒中內都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

右眼一跳,羅莎琳快步上前。

走近時微薄的鐵鏽味擠入鼻腔,在大腦做出反應前,羅莎琳的手已經推上對方的肩膀。

男人的身軀轟然倒下,羅莎琳下意識想要攔住,卻只沾了一手血腥。

跑——

這是心裏僅剩的想法。

一腳踹掉礙事的高跟鞋,羅莎琳毫不遲疑地往屋外跑,身子閃出房門的一瞬間,餘光右側緊貼牆壁的人影連同其手中的銀光一齊襲向羅莎琳。

“不要動,”對方匕* 首緊緊貼在羅莎琳頸側。

隔着薄薄的布料羅莎琳能感覺到對方健碩的肌肉,純靠武力逃脫不太切合實際。

小心謹慎是羅莎琳一貫的行事作風,但如今的處境由不得她緩兵遲延,只能斷臂求生了。

“你是埃斯玻森派來的?”

男人一愣,似是沒想到羅莎琳會這麽問。

而羅莎琳也被大腦中蜂擁而至的信息打得一懵,她沒想到這麽簡單的一個問題能遷出這麽驚人的信息量。

雙方似乎都搞了個烏龍,但自己的處境......也沒變好。

游輪上目前聚集的都是商賈貴胄或各方龍頭,各種勢力與人際網牽一發而動全身,男人沒想把事情搞大,只想找個合适的地方悄無聲息地鏟除眼中釘,在此之前,還有事情要做。

不過包間外的走廊顯然不是個好地方。

這方面,羅莎琳也想到了,男人對自己的身手有着絕佳的自信,有能力在羅莎琳惹出事端的瞬間将其斃命。

而羅莎琳也對求生有着難以言喻的執念,不在乎付出相應的代價。

羅莎琳呼吸放緩到幾乎屏息的程度,随着男人朝船尾走去,熱鬧的氣氛逐漸被抛在身後,漸行漸遠。

正巧此刻銀鱗甩尾,騰空入水,浪濤擊船。

船身晃動的同時,由于羅莎琳移動,鋒刃割開了頸側的皮肉。

羅莎琳抛棄武德,全力一腳踢在男人裆部。

再鐵血的漢子都無法忍耐,男人跪倒在地,嗓眼溢出了哀嚎。

見效果拔群,羅莎琳轉身就跑。

鮮血汩汩流出,羅莎琳顧不得緊急包紮,用手捂住了傷口。

方才身子有偏移,将将避開要害,失血過多也有生命危險,但她現在要去找一個人。

似是金誠所至,心念閃動的剎那,拐角處一襲灰色西服套裝的女人便出現的羅莎琳視線範圍內。

即将相撞,但羅莎琳沒有放慢腳步。

滿滿當當撞在陸三茕懷裏,冷杉、雪松的味道頃刻間纏繞四周。

陸三茕的身量在女人中不矮,能将羅莎琳圈住的同時,面對如此力道的慣性依舊站得穩穩當當。

“怎麽了?”

擡起染血的右手,羅莎琳像被沖昏了頭,顫巍巍地去觸對方的耳垂,同時宛如呓語般輕聲道:“可以幫幫我嗎?”

陸三茕沒有躲,任憑羅莎琳伸手。

耳垂覆上冰涼的觸感,大段畫面記憶潮湧般闖進腦海,甚至讓陸三茕太陽穴刺痛,片刻之後,陸三茕哄孩子一般放輕聲音:“好。”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羅莎琳卻驟然放松身體,提不起防禦的精神。

“沒關系,”陸三茕輕拍羅莎琳後背,聲音讓人鎮靜。

面部漲紅的男人快步走來,待看清對方的長相後陸三茕略微訝然,卻還是毫不顧忌地脫下西裝外套,披在了羅莎琳身上。

“晚上好,”陸三茕攬着羅莎琳,先行開口。

男人走路姿勢有幾分怪異,端正了姿勢朝陸三茕一笑,“許久不見,小陸爺。”

聞言,陸三茕勾起的唇角放下,“我不喜歡別人這麽叫我。”

男人微怔。

“作為女性,以男性的慣用稱呼叫我,你們視為尊敬?”

除了讪笑男人不知作何表現,為轉移話題,狀似疑惑地指了指羅莎琳,“這是?”

“路上采到的小花,”陸三茕臉不紅心不跳地瞎扯,“帶去客房澆澆水。”

男人皮笑肉不笑,撫了撫有大片紋身的頸側,“那便不打擾了,祝您今晚愉快。”

陸三茕眯了眯眼睛,略帶幾分調侃道:“客氣了,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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