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晉江獨家 滿腦子只餘心跳“撲通撲通”……
第26章 晉江獨家 滿腦子只餘心跳“撲通撲通”……
夜晚的寧城江, 江畔璀璨絢麗的燈光映照在江面上,似乎已将整個寧城江側的風景與江面連成一線。
游輪緩緩在江面上行駛,宋聽雪聞到晚風中清新潮濕的氣味。
宋聽雪張開雙臂, 一只腳踩在了扶欄上。
傅夜熙悚然一驚,下意識幾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宋聽雪的腰腹。
冰雪的氣息一下子掩蓋了晚風的味道,大量且猝不及防地湧入了宋聽雪的鼻端。
宋聽雪一回頭, 差一點和傅夜熙的下巴撞上。
傅夜熙微微後仰了一下臉。
兩個人湊得太近了,宋聽雪和傅夜熙有身高差,以前, 宋聽雪總需要擡頭才能看到傅夜熙的臉,現在, 他站在甲板扶欄的橫杠上,正好可以和傅夜熙差不多平視。
“唔……”宋聽雪不知道為什麽呼吸亂了,他磕磕巴巴地道, “你為什麽會沖過來, 我不會跳下去的。”
傅夜熙将臉一沉:“誰說你會跳下去,我是怕你掉下去。”
“好端端的有平地不站, 非得站那個有安全隐患的地方,看着能不吓人?”
“我會扶住扶手呀!”宋聽雪軟綿綿地道。
“那也不行, ”傅夜熙故意将聲音壓得更冷,“你以為拍電影?”
他這臉色, 如果換做是其他人, 或者傅氏的任何一個員工,怕都是要被吓得戰戰兢兢,但宋聽雪一點也沒感覺,反而愣了一下, 道:“電影?什麽電影?”
傅夜熙也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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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一個熱知識:《泰坦尼克號》是一部很久遠的電影,上映的時候,宋聽雪甚至還沒出生。
傅夜熙忽然覺得紮心。
更紮心的是,小孩有點逆反心理,很悄聲地道:“你好緊張,我不會有危險的啦!你這樣好像我姥姥,我姥姥以前說,年紀大了受不了驚吓啦!看我上蹿下跳的時候總會說,小雪哦,你莫要吓我……”
傅夜熙:“……”
很好,嫌他年紀大。
老年人确實受不了驚吓。
那怎麽了?
傅夜熙手臂一使勁,箍着宋聽雪的腰将他從扶欄旁提起,把他從上面抱了下來。
“啊啊——”驀然被拎起,宋聽雪這才是被吓了一跳,整個人懸空,接着眼前視線一晃,他就穩穩落在了地上。
“站好,”傅夜熙說,“再像猴子一樣上蹿下跳,我也要心髒病犯了。”
“沒有嘛……”宋聽雪又悄聲說,“你年紀不大,不會犯心髒病的。”
傅夜熙就差被氣笑了。
薛定谔的年紀,叛逆小孩真難帶。
剛才提到養過他的姥姥,宋聽雪忽然想她了。
“要是姥姥還在,真想帶她來這艘船上看看。”宋聽雪喃喃自語。
他扶住圍欄,不再非要爬上去。
畢竟剛才只是一時興奮。
宋聽雪其實很少跟別人提姥姥。
他跟溫涵也沒怎麽提過。
畢竟那個一輩子生活在小泊村,最遠也只到過山下鎮上的老人,實在是一個再微不足道不過的普通人。
她的一生乏善可陳,沒做過值得任何人稱頌的好事,也沒做過壞事,每天只為一件事發愁,那就是下一頓該吃什麽?
這樣的人,沒什麽人感興趣。
宋聽雪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覺得她很重要的人。
而且是曾經。
因為随着她去世,一切都已經随風散。
她還對宋聽雪說:“小雪,要吃飽飯,活下去,可憐的小雪,我可憐的小雪啊……不要想姥姥……以後沒姥姥你該怎麽辦……?”
她讓宋聽雪在她走後別想她,卻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之前,都還在問:“小雪沒了我該怎麽辦?”
宋聽雪聽話地沒怎麽想過姥姥,除了有時候,偶爾的時候。
傅夜熙聽說過小孩的一些事,但也僅局限于他被宋家認回後,關于他被宋家認回前,甚至他被送到那個福利院之前的事,傅夜熙不知道。
他問宋聽雪:“你以前有姥姥?可以聊嗎?”
“可以,沒什麽不可以,”宋聽雪說,“只是別人不願意聽啦!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呀!”
小孩很慷慨。
“我六歲的時候姥姥走掉,我那個養父是個酒鬼,他沒錢買很貴的酒,最喜歡喝那種調料黃酒和自己亂釀的米酒,喝醉了就打人。我養母不怎麽管他喝酒的事,有時候還拿錢給他買酒,但我養父要打她,兩個人互相打。我養母後來被他打得受了傷,很嚴重,她自己不知道,也沒錢看病,就熬着熬着,把自己熬死了。”
傅夜熙:“喝醉了打人,為什麽你養母還拿錢給他買酒?”
宋聽雪道:“山裏人都這樣,結了婚就和這人綁一塊,是死是活反正一輩子分不開,再加上沒錢,一輩子走不出山裏,家裏多個人就是個依靠,是個勞動力。所以只能縱他。我養母常說,湊合活,沒我養父,我和她都沒法活,可能早死了。”
“小泊村箍住了她的視線,蒙住了她的雙眼。其實,在我養父去世之後,我也是才知道,原來小泊山那麽小,山外還有山,世界那麽大。我和我養母一樣,那之前都以為小泊村就是全世界,全天下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每天都要為生計發愁。”
“我那時候也以為,我養父死了,我可能很快也要死了。”
“你養父怎麽死的?”傅夜熙問。
“我八歲那年冬天,我養父喝醉酒,回來打我,我一般不會讓他打我,我會跑,那天我被他捉住,他說我不聽話,要把我鎖在外面,給我一點教訓,還讓我在雪地上跪着,不能起來。”
宋聽雪淡淡的語氣像在說別人的事:“我就在雪地上跪了一夜,被那種拴狗的鐵鏈拴着。很好笑,因為那天晚上,我養父沒人管,躺床上被他的嘔吐物嗆死啦!”
“然後我耳朵也聾了,我以為只是暫時的,被凍太久了才這樣,就沒管,沒想到再也恢複不了了。”
短短的一段話,概況了宋聽雪在小泊村最驚心動魄的那一年冬天。
傅夜熙簡直不敢想,那幾年在小泊村,小孩都怎麽熬過來的。
他居然說得輕描淡寫,好似習以為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傅夜熙手心刺痛,他回神,才發現自己手攥太緊,指甲掐進肉裏,幾乎要掐出血來。
“所以……你養父走了,你怎麽辦?”傅夜熙聲音嘶啞地問。
“鄰居會救我,給我飯吃,後來村裏來人,把我養父葬了,又過了一段時間把我送去了福利院,那之前,院長帶我去醫院看了看,醫生不停搖頭,我就知道,我再也聽不到了。不過我很聰明,學東西很快,在福利院一兩年就把手語學會了。”
宋聽雪的語氣還有點驕傲,像是為了安慰傅夜熙“你看,沒什麽的,聽不到也沒什麽,我學手語很快啊”。
“嗯。”傅夜熙的聲音還是很沙啞,不過,宋聽雪只有左耳能聽見,可能不太能聽出來。
他誇獎宋聽雪:“你學什麽都快。”
“嗯!”宋聽雪彎着大眼睛點頭。
他把這些話說得輕描淡寫,傅夜熙卻覺得冒寒,他整個人像是被一只野獸吞噬了一遍,喉頭都能嘗到腥甜的血絲味。
他整個人都出汗了。
可是,他不知道這件事該怪誰,怪那個醫院抱錯的護士?怪宋家?還是怪本應該和宋聽雪調換人生的宋時願?
怪又有什麽用?
事情已經發生,就算怪他們,也已經回不去了。
“小雪,你有想過,将來會有一天,有人能治好你的耳朵嗎?”傅夜熙忽然問。
宋聽雪怔住。
“我每次去醫院讓醫生給我看耳朵的時候都會這麽想啊,”宋聽雪很快無所謂道,“随便啦,習慣了。”
也是。
不習慣還能怎麽辦呢?
這時候,游輪駛入整片江心風景最美的區域,數萬臺無人機開始在江畔緩緩升空。
傅夜熙沒注意到,賓客們已經都來到甲板上,他聽到江畔和身後不遠都傳來不少人驚嘆的聲音。
“快看!無人機表演快開始了!”
無人機表演其實并不少見,寧城舉辦過不少次類似活動,但這次,傅夜熙下了大手筆,為了模拟最真實的煙花表演。那些無人機就像天上的星點,密密麻麻,上升到半空後燈光忽然熄滅。
然後,有引信從江畔升起,來到夜空最頂端,忽然迸發出絢麗的色彩。
像最真實的煙花一樣。
只是無聲。
傅夜熙忽然覺得,在小孩沒戴耳蝸的時候,看到的煙花表演會不會就是現在的樣子。
一出無聲默劇。
對于正常人來說,模拟只是模拟,用最貴的價錢,模拟最真實的表演,也無法代替本身。
但對小孩來說,這就是最完美的了。
果然,小孩很高興,他張開嘴,笑着露出兩顆虎牙,笑起來還是無聲,但嗓子裏發出了過于興奮的小小驚呼:“夜熙哥哥!快看,好好看哦!好漂亮的煙花!啊啊!五顏六色!”
興奮過頭導致詞彙貧乏,但足夠描繪他此刻的開心。
傅夜熙卻覺得不夠,他明明只能給予虛假,給予模拟,小孩卻那麽開心。
他回過頭看着宋聽雪的臉。
夜晚江風吹拂他的臉頰,不知道是因為高興還是被風吹得有點冷,小孩的臉色通紅,像一只蘋果。
傅夜熙忍不住,俯身,輕輕對準他的唇,吻了下去。
世界寂靜。
這下不僅僅是右耳,宋聽雪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連戴着耳蝸的左耳也聽不到了。
滿腦子只餘心跳“撲通撲通”的動靜,和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嗡嗡”聲。
宋聽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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