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實力
第069章 實力
江盛越是不在乎他那個女兒, 許九娘便自覺自己勝算越大。
她的算盤真的是打得震天響,也不管江易周到底在不在乎,江盛又是怎麽個想法。
許九娘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那就是她一定要拿到自己想要的,為此她願意付出一切。
“城主,到了。”
為江易周駕車的人,自然也是清江城的人,稱呼江易周為城主, 而不是和長州的人一樣,稱呼江易周為六小姐。
江易周下車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從府中迎出來的婦人, 那婦人梳着高高的發髻,上頭插着點翠簪子,還有鑲嵌寶石的頭飾, 膚白如脂, 唇紅似血, 配上一雙明亮的桃花眼,十分漂亮。
這就是州牧府上的“二夫人”,許九娘。
看見江易周, 許九娘也不禁眼睛一亮, 實話說, 江易周的五官算不上絕美,比她要好看的娘子, 許九娘也不是沒見過,她日日對鏡, 都能從鏡子裏看見一張更好看的臉。
可是江易周身上有一種其他人沒有的氣質,那股氣質令她站在人群中, 也可以成為最引人注目的人。
說遺世獨立太孤獨,說鶴立雞群也不對,許九娘若是能多讀幾年書,或許還能想出一個合适的比喻來,可惜她腦子裏空空如也,實在想不出來什麽。
反正就是很獨特,憑這一身氣勢,江易周便算得上是這長州裏數一數二的漂亮女郎。
“好生漂亮的小娘子,先頭奴家聽聞府上有兩位小姐,均是天人之姿,還想不出是何模樣,如今見到六小姐,一下子就懂了什麽叫天人!可惜只有六小姐歸家,五小姐還在外漂泊。”
許九娘快走兩步,到了馬車前,一邊熱情地說着,一邊給江易周行了一禮。
她是妾室,就算在外自稱二夫人,也不能真如夫人一樣,去當江易周的娘。
江易周擺擺手讓許九娘起來,她不屑于在行禮上為難許九娘,只是她全程只笑眯眯的,一言不發,讓人看不出她是喜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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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态度上看,江易周絕對算不上友好。
因為她只看了許九娘一眼,就大步往府中走去,全程态度都透露出拒絕交談的意思,讓揚着笑臉,特意出來接人的許九娘,尴尬立在原地。
“二夫人……”
跟在許九娘身後的奴婢替許九娘不平,但她才說了三個字,就不得不閉了嘴,因為詩琴站在了她面前。
詩琴就站在她面前,冷冷看着她。
“你是?”許九娘上前半步,擋在了小丫鬟身前,她此刻臉上已經看不出半分尴尬,好像剛剛被江易周甩臉的人不是她一樣。
“奴婢詩琴,是城主的貼身侍女,這位想必就是夫人之前提過的許娘子了,城門口的時候,奴婢聽說了一件事,這長州城內,好像有人不知禮數,管小妾叫做二夫人。”
詩琴說話時,用一種非常輕蔑的眼神看着許九娘。
許九娘一下子就明白詩琴說的人是誰了。
“不過是一些不懂禮數的鄉野村夫,州牧府從來只有國公夫人一位正頭娘子,哪裏來的二夫人呢?”
往日裏他人喊許九娘二夫人,她從來沒有否認過,但是現在,她一下子就說了,她不是二夫人。
而且還貶低秦翎為鄉野村夫,可見她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極低。
“許娘子說的是。”
詩琴也是有一段時間沒有用過這種奇怪的話術了,現在冷不丁重新拿起來,多少有一點不太适應。
見許九娘沒有接招,詩琴也不再多說其他,跟着江易周往府裏去了。
許九娘看着詩琴的背影,摸摸将手中的手帕纏緊。
她不敢露出一絲其他情緒的色彩,只默默看着,看着馬車上又下來兩位年輕的娘子,跟着江易周一起進了府。
“二夫人,那兩個人是誰?”
婢女是在問蘇破玉和白竹,兩人甚至都沒有給許九娘行個禮,好像沒看見許九娘這麽大一個人似得。
“她在府中一天,便不許任何人喊我二夫人一天,知道嗎?”
許九娘哪兒認識江易周身邊的人,她能認出江易周來都算她有眼力見,現在她知道,江易周是個很不好對付的家夥。
不能随随便便應對。
“是。”婢女年紀比較小,無法隐藏她的情緒,任誰都能看出來,此刻婢女內心的不情願。
所以許九娘出現在宴席之上時,身邊跟着另一個上了些年歲的仆從。
她入內時,江易周已經坐到了主位上,許九娘見此,微微瞪圓了眼睛,快走兩步上前,說道:“六姑娘,那主位是留給國公夫人的,您怎麽能坐在那兒呢?快快下來,這裏才是你的位置。”
江易周已經開始等菜了,聞言動都沒動一下。
詩琴知道,這是又來到了她的場合。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說道:“許娘子,夫人身體不好,像是這種宴席,她在清江城的時候,從來都不參加,夫人既然不來,我家城主身為夫人的親生女兒,難道一個位子都坐不得了?再說,許娘子又是以什麽身份,出現在為我家城主接風洗塵的場合,安排我家城主的座位呢?”
江易周看了一眼詩琴,沒想到這小丫頭平日裏不怎麽說話,關鍵時刻還挺會戳人心肺管子。
殺人誅心啊。
像秦翎、許九娘一類人,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金錢地位,所以詩琴句句都往這上頭說,偏偏還能說得合情合理,讓對方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
許九娘本就不是個特別好脾氣的人,她能在江盛面前裝乖,不代表她在其他人面前也能裝。
尤其江易周在她看來,不過是個不受父親重視的女兒。
于是她表情一變,從之前隐隐透着些許讨好,變成了一種說不出的高高在上。
許九娘還微微捂住了鼻子,像是要阻擋看不見的窮酸臭味,“聽聞六姑娘自小長在鄉下,國公女兒的身份足夠高貴,想來次次都是坐主位,因此不知這主位,可不是誰想坐就能坐的。”
許九娘說罷,瞪了一眼詩琴,繼續說道:“六姑娘,妾身提醒你一句,妾身是你的長輩……”
“呸!你算哪門子長輩,少在這兒惡心我家城主!你不過是國公府上的妾,我家城主是朝廷親封的城主,你就是半個奴仆,也敢跟我家城主攀親!”
詩琴幾乎将許九娘貶低到塵埃裏,戰鬥力十分驚人。
江易周聽着興致缺缺,她其實更想罵兩句江盛,而不是在這兒跟許九娘掰扯個高下,江盛但凡能控制住自己那二兩肉,老老實實打天下,攢家底,該死的時候直接死,她省多大力氣啊!
父母愛說兒女是讨債鬼,要江易周說,她覺得自己的便宜爹才是真的不省心。
許九娘快被詩琴的話給氣瘋了,她最恨別人說自己是奴仆,更不喜歡別人提醒她,她現在是個妾。
妾通買賣,在大莊地位十分低,就如詩琴所說,跟一個奴仆差不多。
許九娘自信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個地步,但她現在确實沒有半分身份上的底氣。
此刻她也不禁在心裏埋怨起江盛,都跟他說了,江易周今日會回來,非去當值,不回來看一眼。
許九娘天真的以為,江盛在這兒的話,江易周會收斂許多。
卻不知道,江盛就是覺得江易周收斂不了半分,為了維護自己的面子,才死活不肯現在回來。
江盛從江易周要城主一位時就知道,江易周不是江易雅,她不會像江易雅一樣聽話,她只會誰的面子都不給。
不想丢臉,就少招惹她。
許九娘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想要壓下怒火,卻怎麽也壓不下去,最後氣急敗壞地指着江易周怒道:“我是你父親最疼愛的妾室,無論是國公爺還是夫人,都認了我二夫人的身份,他們都未說過半句,你回來便縱容奴仆呵斥長輩,江易周,你可有半分世家貴女的體統!”
被人指着鼻子念大名,江易周可算有點兒反應了。
她的反應就是看了一眼許九娘,抿了抿唇,側頭看向蘇破玉。
蘇破玉明了,上前兩步,一把摟住許九娘的腰,許九娘一聲驚呼,身體一輕,人就已經從大廳出去了。
她眼前一花,等站穩的時候,就發現宴席廳外面的奴仆都瞪大眼睛看着她,像是看見鬼了一樣。
準确來說是在看蘇破玉,蘇破玉剛剛腳尖一個輕點,人就像是燕子一樣飛掠出去,眨眼便從屋中到了屋外,她帶着一個人,身形還這般飄逸,可見其武功之高。
“去喊夫人來。”
江易周的聲音從宴會廳中傳出,許九娘還沒回過神,就看見那個剛剛對她冷嘲熱諷的侍女從裏面出來,直直往後院去了。
她剛要上前去攔,一把劍唰得一下,出鞘擋在她跟前,吓得她連連後退。
當她擡眼對上蘇破玉那雙滿是殺氣的眼睛時,她渾身一陣顫抖,一點兒聲都不敢發出來了。
許九娘此刻才突然感受到,什麽才是實力。
不是靠男人得來的富貴,更不是依仗男人權勢得來的狐假虎威的權勢,而是自身擁有,僅憑自身就端坐高臺的底氣。
此刻許九娘突然明白了江易周通身與尋常貴女不同的氣勢,究竟是什麽。
那是權力養出來的威勢,和江盛身上的,如出一轍。
甚至比江盛身上的更為純粹,在江易周跟前,沒人能忤逆她。
後宅圍繞男人使用的一切手段,江易周都不屑用,她也不會針對後宅的女子,她只會針對江盛。
以及故意養大許九娘的野心,縱容她跑到自己面前來折騰,別有目的的國公夫人。
詩琴很快就将于秋月找來了,許九娘看見于秋月時,眼底是遮不住的驚愕。
今天的于秋月,是許九娘從未見過的于秋月,她盛裝打扮,表情淡漠,和平日裏素雅溫柔的樣子截然不同。
路過許九娘的時候,于秋月也沒有像往常般,怯弱的笑,而是目不轉睛,好像許九娘只是路邊不起眼的石頭。
許九娘愣了好一會兒,等她回過神來時,周邊已經空無一人,奴仆們被打發走,剛剛威脅她的女子,此刻也已經重新回到了大廳之中。
只剩下她,像個傻子似得站在外頭,在憤而轉身與厚着臉皮入內的選項裏,許九娘一咬牙,選了後者。
她要看看,這安國公府上到底有多深的水!她如果真的被于秋月耍得團團轉,那她也得當個明白鬼!
江易周看見了偷偷溜進來的許九娘。
蘇破玉手又放到了劍柄上,沒等江易周下令,白竹先按住了她的手,沖她微微搖頭。
許九娘還以為沒人發現她,她找了個隐蔽的角落站着,看着大廳之內的情形,暗自咋舌。
她是真沒見過江易周這樣的貴女,怪不得她沒法将江易周從主位上趕下去,親娘來了,江易周都沒下去。
而國公夫人于秋月,則泰然自若地坐在了江易周的下首。
江易周和于秋月對視,不見絲毫母女溫情,更像是上下級之間的互相打量。
太詭異了,誰家母女會這麽相處!
許九娘咽了口口水,屏息以待,想看看這兩個她摸不清的家夥,會說些什麽。
“你終于願意見我一面了,易周。”
于秋月率先開口,她未語淚先流,一股濃濃的怨氣撲面而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江易周是哪個負心郎,讓于秋月受盡了苦楚。
江易周嘴角微抽,她覺得之前有些發瘋的于秋月,看上去更正常一點兒。
“你和父親在長州見面的時候,就是這樣說的話嗎?”
江易周像是個打聽家長裏短的親戚,那态度要多不上心,有多不上心。
弄得于秋月哭都哭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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