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大姨和上報紙

第028章 大姨和上報紙

胡飛并沒有打算帶着妹妹去找大姨。

他雖然年紀小, 但他能夠感受得出來，大姨不太喜歡自己。

現在自己家還有一個妹妹了，可能大姨也會不太喜歡妹妹, 他還是先去跟爸爸媽媽說這個事吧。

胡飛的決定很正确。

當天中午王秀蘭和胡老三帶着小音音和胡飛兩人去外公外婆家，見到大姨王秀萍時，後者撇了他們一眼, 像是完全沒看到這兩個小孩的樣子，直接跟王秀蘭說話。

“妹，我這一回來就聽說你把你劉芳送局子裏去了？你這是幹什麽，也不想想慶國要怎麽辦。”

小音音心裏立刻決定，她不要喜歡這個大姨！

哼哼, 那個叫劉芳的阿姨是壞人，壞人當然得交給警察叔叔, 大姨這點都不懂，都還沒有小音音懂事的。

小音音拉拉哥哥, 不想待在這裏，想跟哥哥出去玩。

雖然王秀萍沒在意兩個小孩, 但胡老婆子倒是一直注意着外孫和外孫女的。

發現小音音待不住, 胡老婆子連忙招呼兩個小孩：“乖孫過來外婆這裏，來這裏吃紅薯幹，好好吃的哦。”

不光招呼小音音和胡飛, 胡老婆子還招呼王秀萍帶來的孩子, “強強也快來, 外婆做的紅薯幹甜甜的, 你肯定喜歡。”

胡老婆子笑容滿面, 覺得高興得不得了。

她人老了，也就喜歡看到這種兒孫滿堂其樂融融的畫面, 而且最近她的日子好過得多，要是以前，她甚至連這袋給孫兒們吃的紅薯幹都拿不出來。

也不是家裏沒有，純粹家裏有個厲害又吝啬的兒媳婦，胡老婆子性格懦弱，被兒媳婦拿捏着，家裏大大小小特別是跟糧食和錢這些東西有關的，全都被劉芳把控得牢牢的，胡老婆子想弄點兒零嘴給孫兒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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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那個孫兒特指劉芳家那兩個兒子，不然想都別想！

但現在不同了。

劉芳被公安關上這麽五天之後，再出來整個人膽子一下子就沒了，不光在外面不敢亂說話，就連在家裏也張揚不起來，生怕家裏人嫌棄她是個進過局子名聲不好的女人，雖然他們上河生産隊還沒有出過離婚這種事，但婦女主任可是宣傳過的，大家對這個詞并不陌生。

劉芳生怕自己成為隊裏的第一個。

因此面對家裏人時，完全不敢像先前一樣。

之前說過胡老婆子性格懦弱，因此在自家女兒跟兒媳之間這門官司中間，她完全不知道要幫誰，幫誰心裏自己都不好受。

現在反倒是享受起其中好處來。

劉芳不敢在家裏豪橫之後，家裏大大小小的掌控權又漸漸回到胡老婆子手裏。

自然她現在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做一袋子紅薯幹，給孫兒們當零嘴吃，完全不會受到兒媳的冷言冷語，又或者兇狠的冷眼。

也敢借着大女兒回來的理由，叫小女兒一家來家裏坐坐看看了。

而劉芳早在聽說要叫王秀蘭一家過來時，就躲進了屋子裏，完全沒臉出來。

倒是王慶國雖然也不太好意思跟自家對視對視，但并沒有躲，只在堂屋邊上跟一貫沒什麽存在感的王青老爺子排排坐，抽兩口草葉子。

至于劉芳家的小孩，這個點兒大概還在外面找野菜吧。

如果在家的話，胡老婆子自然也會把他們三個叫上一起吃紅薯幹。

對胡老婆子來說都是自家孫兒，歡喜程度都是一樣的，并沒有因為他們父母的事影響對孫輩的喜愛。

不過胡老婆子有點可惜大女兒只帶了小兒子回來，她家大兒子得留在鎮上讀書呢。

王秀萍的小兒子叫方興強，如今七歲多，比胡飛還要大一歲半。

他一直坐在王秀萍旁邊玩着自己的手指，表情不怎麽開心，悶悶不樂的，也不說話，就連自家媽媽偶爾叫他，方興強都懶得回應。

剛聽到胡老婆子喊他名字的時候，方興強也沒動靜，還是後面的“紅薯幹”，才讓他擡起了頭。

看到胡老婆子掏出一布袋紅薯幹，方興強這才從凳子上滑下來，往胡老婆子這邊走。

王秀萍看了方興強一眼，見人都在屋子裏，也就沒多說什麽，又拉着自家妹妹說話。

王秀蘭跟這位親姐感情還可以，只是對她說的劉芳這事兒的意見，王秀蘭并不同意。不過考慮到大姐一年到頭也不怎麽回來，并沒有跟她争論，每當王秀萍要提劉芳這事兒時，她就轉移話題。

“姐你這個時候回來是有什麽事嗎？這次回來住多久啊？”

“嗨，能有什麽事啊。”聽到這話，王秀萍也不提什麽劉芳不劉芳的了，反正她對劉芳也沒多喜歡，“如今你姐夫廠裏忙得不行，我就想着趁這段時間回來住住，至于住多久嘛，也沒個定數，多住幾天嘛。”

“怎麽，你這就想趕我走了啊？”

“哪有哪有。”王秀蘭連忙擺手，“多住幾天也好，正好隊裏最近活兒不忙，再過一段時間就搶收了，姐要是那個時候再回來我們還沒空招待你呢。”

她只是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罷了，畢竟自家這個大姐嫁到鎮上快十年了，像這種不年不節的日子回來，還一住這麽多天的，可幾乎沒有啊。

王秀蘭有點擔心大姐不會是跟姐夫吵架了吧？

也不太像啊，他們感情看起來不都挺好的嗎，而且這次還帶把小兒子帶着一起回來，真吵架回娘家的話，應該不會牽扯到孩子吧？

不過這都是王秀蘭自己心裏的猜測，她也沒表現出來，只悄悄觀察着大姐的神色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大人們的閑聊并沒有影響到小孩子這邊。

小音音被紅薯幹勾住了腳步。

很快，小孩就跟哥哥蹲在板凳邊上，你一根我一根的分着紅薯幹，嘴巴裏還嚼着一根。

不得不說，老婆子的紅薯幹的确做得很好吃，幹度特別合适，不是那個太幹導致嚼都嚼不動的，又不是沒烤透失去了零嘴風味的。用的紅薯顯然也是經過精挑細選了的，咬一節在嘴巴裏慢慢的嚼着，會漸漸泛起一股甜味。

小音音剛嚼一根就特別喜歡。

決定把随身小包包裏的大白兔奶糖收回系統背包裏，然後把外婆的紅薯幹放進去。

最近兔兔奶糖吃膩啦，想吃紅薯幹~

小音音吃得十分投入，這樣的神情落在旁人眼裏，就變成了她沒吃過什麽好東西似的。

方興強撇嘴，低低嘁了一聲：“土包子。”

小音音沒反應。

她可不覺得這話是在說自己。

旁邊的胡飛卻聽得一清二楚，也明晃晃看到方興強說這話時是看着自己妹妹的。

他一下就生氣了：“你說什麽呢！”

方興強本來被媽媽從鎮上帶到鄉下，而且還要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心情就一直不好，要不是……他才不會跟着回來呢。

結果這家的小孩竟然還敢兇自己，自己說什麽了，不就是說了一句土包子嗎，難不倒他們不是嗎！自己又沒說錯話，瞧這一兩個髒兮兮的樣子！

方興強一點兒不怕胡飛：“怎麽，瞧你們吃個紅薯幹就這個樣子，就像從來沒吃過似的，難道不是土包子嗎？哦不對，說不定你們的确沒吃過更好吃的紅薯幹，嘁。”

方興強說着，還往旁邊挪了挪，一幅不想跟這兩個土包子待一塊兒的表情。

他挪就挪，手上倒還拿着屬于自己那份紅薯幹。

還沒等人挪遠，胡飛伸出手直接一把搶走。

“那你有本事就別吃！”

兩人的動靜終于讓旁邊啃啃啃的小音音注意到。

她當然是站在自己哥哥這邊，只看了一眼臉色奇奇怪怪的方興強，不僅沒讓哥哥把別人的食物還回去，還低頭挑了個紅薯幹喂到哥哥嘴邊。

“哥哥吃，音音仔細挑了的，肯定甜~”

方興強手裏的東西一下子沒了，他整個懵在原地。

這個土包子竟然敢搶自己的東西？自己可是城裏人！這個家夥一個鄉下的，他竟然有膽子搶我東西！

媽不是說鄉下小孩都懦弱膽小得要命嗎？！他他他！！

還有那個小女孩，還給那個搶東西的家夥喂吃的！還喂是我的紅薯幹！！！

方興強本就不開心的心情現在一下子變得又生氣又委屈，覺得鄉下跟媽媽說得一點都不一樣。

“媽！”方興強轉頭大喊，“他搶我東西！他們兩個欺負我！”

大人們全都看了過來。

胡老婆子把紅薯幹給三個孫分了之後就拖着凳子去了女兒那邊聊天，其他大人也都沒關注他們，反正都在這兒吃東西呢，能有什麽事。

哪想到竟然真的有事？？

王秀萍一聽自家兒子被欺負了，連忙跑過來把人摟進懷裏：“怎麽了強強，誰欺負你了，不怕不怕，媽幫你說他們。”

安慰完自家兒子，王秀萍皺着眉頭往小音音和胡飛兩人那邊看。

果然看到胡飛手上多出一部分紅薯幹，而自家兒子手裏啥都沒有。

王秀萍一下子就不開心了：“小孩子家家怎麽就搶東西了，這是你們表哥的，趕緊還回來。”

胡老婆子連忙湊過來打圓場：“秀萍別氣，小孩子嘛，懂什麽，可能就是多吃兩口。強強也別不開心了，是外婆不好，外婆紅薯幹做少了，這樣，明天外婆重新做，再多做一些，大家全都能吃得夠夠的，好不好？”

胡老婆子說着，又看向胡飛，“乖孫，明天外婆再多做點給你，把手頭的還給表哥吧，乖。”

胡飛緊緊捏着手裏的紅薯幹，并沒有要還的意思。

他看向走過來的爸爸媽媽，指着方興強告狀：“是他先罵妹妹是土包子的，他說妹妹喜歡吃紅薯幹就是土包子，所以我才搶的。”

一旁的小音音跟着點頭。

嗯……哪怕她其實沒注意到方興強說了什麽。

聽到胡飛的話，大人還沒說什麽呢，方興強有了媽媽撐腰，膽子就大了起來，沖胡飛翻了個白眼：“我又沒說錯，土包子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什麽好東西都沒吃過的土包子！”

在場的大人們：“……”

就連王秀萍的臉色有點尴尬。

“……強強亂說什麽呢，從哪兒學的這些難聽話。”王秀萍拍了兒子一下，見他還想說話，連忙捂住後者的嘴。

再次看向胡飛和小音音時，王秀萍态度比剛剛好多了。

“剛剛是我家強強不對，沒事沒事，小飛你跟妹妹繼續吃，那袋紅薯幹你們也拿着吃哈，不要客氣。”

“那是我的……唔！”方興強剛掰開媽媽的手，話還沒說完又被捂住。

胡飛看看大姨，又看看被捂嘴氣的不行的方興強，才不那麽生氣。

“這是外婆給他的，我們不要。”胡飛把拿袋紅薯幹還回去。

王秀萍還能說什麽呢，只能對着王秀蘭誇她把兒子教得好，挺懂事的。

說這話時，還忍不住悄悄瞪了一下自己的兒子。

瞧瞧，你還比別人大，竟然還沒別人懂事，總給我惹麻煩，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心裏沒個數嗎？真是的。

有了這麽一出，大人間氣氛也有些不那麽和諧起來。

胡老三和王秀蘭幹脆提出告辭，表示家裏還有活兒，就先帶孩子回了，反正大姐還要在家裏住一段時間，兩家又在同個大隊裏，随時可以再串門兒。

這哪成啊，胡老婆子特意招呼小女兒一家過來，可不是光見見她大姐的，怎麽着都得在家裏吃頓飯才行。

之前劉芳把持着家裏時，胡老婆子連東西都不敢給王秀蘭送，更別說留人吃飯，這次怎麽着都要讓他們留下來。

不然自己幹嘛特意在中午這個點兒去叫人呢。

王秀蘭和胡老三被胡老婆子這麽強烈的要求留下來，哪還走得了，也就留下吃一頓午飯。

有王秀蘭一家在，劉芳就連吃飯都不打算踏出房門一步了，飯菜讓王悅給她裝上一碗直接端屋裏去吃，吃完又讓王悅把空碗送出來。

除了王悅之外，劉芳家的另外兩個孩子王才平和王才安倒是出現在飯桌上，加上小音音和胡飛，一共六個孩子，胡老婆子專門給他們在旁邊搭了張小桌子。

小桌子的氣氛不怎麽熱鬧，方興強就算被媽媽說了，也依舊是不喜歡跟鄉下的孩子們玩的，就連在小飯桌上都離其他人遠遠的，自己獨坐一方。

王才平和王才安對這個城裏的表兄弟有些生疏，也不敢靠得太近，兩人坐一邊，自己嘀嘀咕咕的說話。

王悅的年紀在這桌上最大，又一直習慣了在家裏照顧兩個弟弟，倒時不時給大家夾菜，也沒忽略方興強。

不過王悅最喜歡的還是給胡音妹妹夾菜。

畢竟胡音妹妹每次都會擡頭沖自己笑，還會甜甜的喊“謝謝姐姐”。

這誰能不喜歡啊。

這麽想着，王悅又夾一根白菜往小音音碗裏放。

小音音抱住小碗接過來，謝謝姐姐之後，又搖搖頭：“姐姐夠啦，音音吃飽飽了哦。”

不光王悅給她夾菜，坐在小音音旁邊的胡飛也一直在給小音音夾菜呢。

哥哥姐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輪流往小音音碗裏表達自己的喜愛，這喜愛太沉重，小音音的肚肚都吃脹啦。

一口都吃不下了，真的。

這邊小飯桌上的小孩們肯定是光顧着吃，大飯桌上的大人們卻是邊吃邊講話。

這桌菜是胡老婆子特意往好了弄的，一大盤炒白菜，上面還能看到些許油花，稀飯裏雖然依舊加了紅薯，但至少紅薯跟米的比例幾乎是一比一，幹稀程度也挺适中的。

之外還有一盆蒸南瓜，分成兩盆，一盆上面灑了白糖，另一盆上面倒了兩勺醬油，還切了幾顆辣椒。

兩種口味的蒸南瓜，口感細膩軟糯，不管是當甜食吃還是用來下飯，都格外合适。

而最後一盤菜，就最受衆人喜歡了。

那是一盆加了不少蘿蔔的雞湯。

雖然裏面的雞肉只有零星幾塊，但這也是雞湯啊！

王秀萍好久沒吃過葷了，一看到這盆雞湯，哪還忍得住，第一時間打了碗湯，也顧不上燙，幾口喝完，只覺得滿嘴都是雞肉的香味，才有心思好奇：

“媽，你們大隊還有雞啊？如今雞肉什麽價，能換點兒不，我帶回去給我家男人也改改嘴。”

她們鎮上如今連肉沫子都看不到一星半點，肉鋪都關門好久了，甚至連雞蛋都是稀缺物，家家戶戶的糧食同樣緊巴巴的，揮着糧票都買不到糧食。

就連她家男人所在的鋼廠，廠裏食堂的夥食也下降得厲害。

唯一好點兒的，怕就是大兒子所在的學校，學校食堂還能看到一些肉沫星子，但是那價格幾乎是翻了倍。

王秀萍為什麽這個時候帶小兒子回來？

當然不是跟男人吵架。

而是因為鄉下好歹有地，可以種糧種菜，再不濟就算去山上挖野菜吃樹根樹皮，能吃的東西也比城裏這種只能靠那點兒供應份額過日要好得多。

所以她這是帶兒子回娘家蹭糧食來了。

這一回來，王秀萍從衆人的聊天中發現，大隊如今連水源問題都解決了，也就是說隊裏的糧食比她想象中還要多呢！

自己這是回來值了啊。

王秀萍立刻決定至少要待到秋收之後吧，到時候自己再稍微在胡老婆子耳朵邊訴訴苦，以娘那心軟的樣子，能不給自己一些糧食帶回鎮上去麽。

當然王秀萍知道自己這打算現在肯定是不能說出來的，不然胡老婆子可能不會說啥，王慶國和劉芳絕對會鬧起來。

現在劉芳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不假，可到時候她利益受損，怕是随時可以跳起來鬧個不停。

王秀萍當然是要等最後的時候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就把事情搞定。

不過王秀萍也沒想到，就如今這情況，娘家竟然還有雞肉可以吃！

聽到王秀萍的話，胡老婆子頓時笑了起來，拍拍旁邊王秀蘭的胳膊，誇道：“這可是你妹拿來的，哎喲，你說說，自家好不容易逮了個野雞，還能想到我們這老婆子老頭子，女兒沒白養沒白養。”

一下子，桌子上有兩個人的表情不高興了。

其中一個是王* 慶國。

早在今天胡老三和王秀蘭上門時還帶了一小塊野雞肉時，王慶國臉色就不怎麽好看。

他不是不喜歡吃肉，而是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家裏唯一的兒子，怎麽着都應該比兩個姐妹要厲害吧？大姐運氣好，嫁到鎮上了，這沒辦法，誰叫她找了個好男人呢。但小妹現在竟然還能拎一塊雞肉上門，這怎麽能不讓啥都沒有的王慶國不高興？

現在自家娘還說什麽“女兒沒白養”之類的話，那這個意思起步就是自己兒子是白養了？

王慶國當然高興不起來。

可是他就算不高興，也沒辦法表現出來。

畢竟誰叫他真本事弄來雞肉呢。

而臉色不好看的另一個人，自然就是王秀萍了。

王秀萍沒想到這肉竟然是小妹送來？！

她目光閃了閃，醞釀到口裏“有多的嗎自己買點兒回去”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只誇了兩句小妹厲害。

“果然這野物的味兒就是比家養的雞好吃啊。”又吃了幾口，王秀蘭感嘆起來，“說起來聽說我們這山裏有熊？那熊掌可是個好東西啊，我記得之前方順他們廠長不知道從哪兒搞了一只熊掌，拿到廠裏的食堂做了，哇，當時那香味啊，可以說整個廠子都聞見了，想得不得了！”

“聽說一只熊掌至少要上百塊呢！”

“這麽貴啊？！”

胡老婆子和王慶國他們忍不住咋舌。

一頓飯就要上百塊啊，他們真是想都不敢想。

王秀蘭得意：“對啊，嗐，我跟你們說，現在那些城裏人啊，一個個花錢可大方了，喏，你們看我今兒這衣服，媽，你摸摸這布料，你猜這身多少錢？”

胡老婆子伸手小心的摸了摸，只覺得滑滑的，不像她們隊裏這些人穿的那種。

她試探着伸了個手指：“兩塊？”

她們平時去扯布，一尺也就九角幾，不到一塊。胡老婆子想，城裏流行的布，再貴應該也不超過兩塊吧？

然而她緊接着看到王秀萍搖搖頭，說了個數，差點兒沒把她吓個好歹。

“十二塊！”

“多少？！”胡老婆子不敢相信，十二塊？！就這身布？！

“當然不光是布了，現在城裏那些有錢人可都是直接買成衣的，自家做的衣服哪有賣的成衣好啊，這一套衣服褲子一共十二塊。你看看人家這裁剪，人家這走線，怎麽樣，是不是穿起來特別好看。”

王秀萍還站起身在胡老婆子面前轉了兩圈。

餘光看到王秀蘭也在看自己，王秀萍忍不住高興。

嗐，偶爾能打到一只野雞又怎麽樣，自己在鎮上方方面面可都比這鄉下的日子過得好啊。就拿這身衣服來說你們都比不上吧。

胡老婆子還在對大女兒這身昂貴的衣服看了又看，她完全想不到會有人願意花這麽大的一筆錢買這麽一身衣服。如果讓她自己去扯布來做的話，這身衣服做出來頂多也就兩三塊錢吧。

哇，這就是城裏人嗎？真有錢啊。

王秀萍炫耀完衣服重新坐下，餘光看到旁邊默不作聲的胡老三，突然想起個事兒。

“話說老三我前幾個月還在鎮上看到一個背影跟你很像的人呢，也是瘸了條腿杵着個拐，本來想叫叫看是不是你來着，但是發現他好像走到那種地方去了，我想着你應該不會去，所以就沒叫。”

“不會真是你吧？”

王秀萍口中的“那種地方”，指的是黑市。

在鎮上生活她當然也知道黑市在哪，甚至自己偶爾也會悄悄的蒙着臉去買點兒東西，畢竟有些緊俏貨外面實在搶不到啊。

不過王秀萍并不覺得胡老三會去，她還不知道這個妹夫嗎？平時沉默寡言的，坐它一兩個小時都說不出一句話來，看起來就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怕是沒有膽子敢去那種地方。

當然王秀萍當時沒叫人的原因除了覺得自己可能認錯了之外，更大的理由是他不太想讓別人知道自家親戚是個瘸子。

王秀萍輕易說出口的一句話，卻讓胡老三和王秀蘭都悄悄變了臉色。

好在他們倆一直表情一直都沒什麽變化，這一下就算心裏被吓了一跳，旁人也沒察覺出什麽來。

只胡老三稍微停了停手上夾菜的筷子，回了句：“應該是認錯了吧。”

話題很快又轉到別的地方去，比如王秀萍她男人的鋼廠，又或者她今天騎回來的那輛自行車等等。

只有胡老三和王秀蘭心裏知道，王秀萍應該沒認錯人。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心裏決定以後做事要更謹慎一些。

這頓飯之後吃的胡老三和王秀蘭都不是很安穩，生怕王秀萍又想到什麽，提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最後發現事情真相。

雖然這裏都是自家親戚，但有劉芳這個人在，胡老三和王秀蘭兩人完全不敢賭。

吃完飯之後，兩人便提出要離開。

這下苦老婆子也沒有理由讓他們留下了。

胡老三和王秀蘭帶着胡飛和小音音正往門口走，還沒走出門，就聽到門外有人在叫他們的名字。

“胡老三，秀蘭妹子！原來你們在這兒啊，可讓我好找！”

是隊長王安慶。

胡老婆子和王秀萍她們本就全都在送胡老三他們出來，此時都在門口，見到隊長急匆匆跑來，顯然是有事兒的樣子，都有些好奇。

隊長此時也顧不得旁人，連忙沖胡老三他們招手：“快快快，老三你和你閨女上報紙了！上面的領導還帶着人下來采訪來了呢！都到你家了，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