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3

第03章 chapter3

陸征年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他和沈清歡兩個人會以這樣的形式再見面。

這時,就在飯店外的商場大屏幕上,還播放着沈清歡代言的廣告視頻,她也真的如許多年前說的那樣,成為了一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而那也是這麽多年裏,他唯一有機會見到沈清歡樣子的機會。

許多年前,他們就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陸征年轉過身來,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她眼眶濕潤,看着她望着自己的臉發愣出神。

這些年裏,他其實很少會看見沈清歡哭,在他的印象裏,她是個樂觀明媚的姑娘。這是他少見地看見她紅了眼圈的樣子。

陸征年看不懂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是什麽深意,只是有一刻很慌張,怕她繼續哭,又怕她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有一刻很想把自己不好的一面藏起來,讓他永遠做沈清歡記憶裏十八歲的樣子。

-

他們兩人就這樣站着,相對無言,又或者說,是說不出話來。

陸征年原本匆忙離開的腳步,此時卻像是灌了鉛一般,再也邁不動了。

他口袋裏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鈴聲響起,聲音很大充斥着一整個大廳。

但此刻他已經無暇顧及了,他發怔地望着眼前這個,曾經參與過自己整個青春的人。

時光是否會有參差,眼前的她,穿着一身低調的白色羊絨毛大衣,她衣品一向都很好,就算不知道牌子出處,也不難知道,沈清歡一定不會穿什麽廉價的衣服。

而他呢?想到這陸征年不再敢與她對視,低下頭看着自己棉服上冒出的線頭,這就是一件不知牌子出處的衣服,穿了還有些年頭了,陳舊地不太保暖。

其實這些都沒什麽,他只是過着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生活,只是此刻和面前的她對比,略顯寒酸,于是他低下頭有些苦澀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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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外不知何時被人點燃了煙花爆竹,一瞬間齊刷刷地竄向空中,天色還不夠暗其實看不太清煙花的顏色。

陸征年率先聽到聲響,轉過頭看着外邊的煙花,明知什麽都看不見,卻還要執着的盯着某一處。直到看到了些什麽,眼裏漸漸浮現出驚訝。

他有一刻終于傷懷地明白,那些年大家嘴邊的回不去,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那個最單純純粹的年紀,他們有一瞬間腳步步伐不再一致,于是從此再也沒有并過肩。

-

不知怎麽的,倏然在場的所有人紛紛站起身來,都一齊望向窗外,沈清歡聽到騷動,也跟着他們的目光看過去,她這才終于知道陸征年在看什麽,外頭下雪了。

蘇市今年的天氣預報終于準時了一回,這一年的大雪終于席卷而來了。天氣徹底沉下來了,她跟着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的大雪。

分明先前還在下着大雨,如今卻突然開始飄雪了。那是一場沒有半點征兆就下大的雪,就和他們的相遇一樣,毫無征兆又離奇。

“哎哎哎!下大雪了!你看你看!”

“我沒瞎呢!”

“上次那麽大的一場雪,還是在十幾年前吧?”

“就是啊,我要拍照發朋友圈!”

“……”

周圍亂糟糟的,很多人都趴在窗口看雪,他們根本聽不清具體的聲音,只能聽到嘈雜的喧鬧聲。

沈清歡眼底也顯現一絲* 詫異,她沒想到蘇市居然真的下雪了,可她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已經有不少小朋友被大人牽着出去,手裏拿着不知道哪兒拿到的煙花棒就興奮地朝外邊沖去。

這麽大的一場雪,也沒有阻擋住孩子們的興奮,十七八歲的學生們也同樣激動,她和陸征年就站在這樣相隔一大段的距離處,看着一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男生,拉着旁邊女孩子的手,嘴邊囔囔着:“我們也去玩雪放煙花吧?”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幼稚死了!”女孩子嘴上是那樣嫌棄着,臉上卻紅了紅。

沈清歡不知道這是誰家的親戚,只是看着他們忍不住笑出聲來,迎上陸征年不解的目光,不知怎麽的,笑得眼裏的淚花都快要溢出眼眶,她似乎有些哽咽:“真好啊,真羨慕那段時光。”

沈清歡感慨又惋惜,其實這些年過去,她住的地方已經禁止煙花爆竹很多年了,她也好久沒有點燃過一根煙花棒了。

而至于大雪,其實北京每年冬天都會下很多場大雪,她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她也曾有一位朋友,多年和她一樣,一直期盼着蘇市下雪,于是後來她和她開起玩笑說,來北京住一陣子吧,這樣就也不會很期待下雪了。

後來她的那位朋友笑着說她早早就失去了浪漫情懷,也問她上一次期待蘇市下雪是在什麽時候,沈清歡說不知道,也許是在青春的時候。

那些最好的記憶,煙花、大雪、青春,其實存在過就好。

說不遺憾是假的,如果可以她也想一輩子都擁有青春,可沈清歡後來又覺得這也是應該的。

有些東西,只有失去後才會顯得更加珍貴。

-

“陸征年,你還記得你帶我一起去放的煙花嗎?”

沈清歡望着外邊的雪,看着外邊的人們在漆黑的夜裏,點燃了仙女棒,笑得開懷。

歲月就像是電視劇上邊的進度條,有人在随意拉扯着來回波動,于是他們開始回憶,開始陷入一陣又一陣的過去,又被迫回到了現實。

而對于沈清歡和陸征年來說,大雪、煙花,都是他們彼此青春記憶裏,為對方留下的烙印。

陸征年不是不明白,可是他卻答非所問般:“清歡,我們那個時候的煙花棒,現在已經停止生産了。”

多麽殘忍,多麽真實。

他終于不再回避她的目光,轉過頭來看着眼前的她。

如果時光真的留下了痕跡,那沈清歡一定是被善待的那一個。

哪怕距離高中那會,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二年有餘,她依舊漂亮地讓人移不開眼。

精致白皙的五官,标準的瓜子臉,高鼻梁,淡粉色的唇,似乎一切都還是和那些年一樣。

這麽多年了,陸征年還是覺得沈清歡是自己見過最漂亮的南方女孩。

歲月真的沒在她臉上留下半點痕跡,反倒讓她變得更加落落大方,相比較他來說,他的驕傲這十幾年裏,早就被歲月磨得一幹二淨了。

他成為了人群中最平凡的人,也不再如同當年那樣睹目,讓人移不開目光。

于是陸征年不敢再看她,也不願看她。可他嘴邊喊得仍是當年的名字,喊着清歡這兩個字。

沈清歡在想,這麽好聽的聲音說出那麽殘忍的話來,也是真的違和了。過去那須臾數年,至少在她認識陸征年的時候,他永遠都不是會說這些話的人,可惜過了十幾年後的他們,氣氛也會變得那麽別扭和尴尬。

他說,那家的煙花棒早就停産,沈清歡多想像以前那樣,不帶顧慮地帶着怒氣回他一句,原來你也知道。

她這些年總是會在某一天裏回到蘇市,每到那一天她就會在早就拆遷的店門口站很久,一切早就沒有當初的模樣了。

可是她還是會站在那兒,站整整一天。這個習慣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慢慢形成的,後來自然也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慢慢也就被她遺忘了。

起初的日子,她剛剛畢業,還不算忙。慢慢地,行程就忙了起來,沈清歡回來的時間越來越少了,除了每年固定的那一天外,她再也不會飛回來了。

這次她特意請了假,才終于能夠回來,這些年各個機場四處飛,說着不想回蘇市,到最後還是像只思念故鄉的小鳥一樣,渴望飛回家鄉來。

可是故土早就沒有以前的人了。

其實她昨天就回來了,也有再去那家店門口看過。

沈清歡就這麽一個人,迎着寒冬冷風,看着淅淅小雨落下來,她撐着透明的一把傘,戴好了口罩,站在那兒如同當年一樣,靜靜地看着。

那兒早不是當年的買煙花的雜貨店了,現在已經改成了一家花店。

哪怕她帶着口罩,全副武裝的,花店的老板娘還是一眼認出了她,“你又來了啊?今天還是老樣子,不買花嗎?”

每年似乎只要沈清歡來到這兒,老板娘都會象征性地問一句,久而久之,這也就成了她們彼此間的暗號了。

有時老板娘閑下來時,她們也會唠唠家常,說起蘇市這些年超一線的變化。

沈清歡看着走出店門口,臉上帶着笑的老板娘,很習慣地将傘偏向她,“好久沒來了,拿一束花吧。”

“行啊,想要什麽花?我送給你啊。”老板娘挑了挑眉毛,有些錯愕般,邊說邊走進花店,想幫她拿花。

她笑着拒絕了,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買什麽花,也就随便說了一嘴:“那不行啊,我來那麽多年了也不怎麽買花,肯定得我買啊。你看看什麽花适合我,給我拿一束吧。”

“你看你客氣的,那麽好幾年沒來了,是不是很忙啊。現在都變成大明星了,我還以為你以後不會再來了呢,現在電視上可都是你演的劇,我還在追呢。”老板娘笑着應聲,屋裏的電視上的确放着她拍的劇,還能隐約聽到些聲音。

女人一邊從花店裏拿出一大捧鮮豔的玫瑰花束來,對她說:“新到的紅玫瑰,我一眼就看上了,肯定和你很搭。”

老板娘将花一把塞進沈清歡的懷裏,端詳地看了好幾眼,忍不住驚嘆,她穿着的白色大衣和嬌豔玫瑰花束很搭。

眼前的人,一頭黑茶色的長卷發披在肩上,手裏捧着一束嬌豔的鮮花,一襲時尚簡約的搭配,臉上哪怕帶着白口罩,也不難看出她的骨像很漂亮。

“你看多好看!算我送你的了,下次你再來,我一定不和你搶。”老板娘大手一揮,很慷慨。

沈清歡聽着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眉眼一彎。

這兒的老板娘是個婚姻離異的三十多歲的女人,但是她大方美麗,絲毫不受那些婚姻失敗的影響,沈清歡覺得她很樂觀,而且很巧,老板娘正好是北方人。

和有一個人特別像,她那個時候還問,“你們北方人是不是都很樂觀開朗啊。”

那個時候女人就會怪她一句:“這分什麽南北方嗎?你老是和我提到北方,怕不是心裏住着個北方男人吧?”

沈清歡聽她這麽說,只會尴尬地笑了笑糊弄過去。

只是如今再來,她莫名覺得眼角有些濕潤,還是沒有答應老板娘的大方,打開手機掃碼付了錢,她輕聲說:“下次啊,我不會再來了,錢我就現在付了吧。祝你生意興隆。”

-

“你知道那家雜貨店現在已經變成花店了嗎?”沈清歡回了回神,沒有接他方才的話。

陸征年沒有意外,笑了笑,無奈地搖搖頭,也像是習慣了般:“我知道,我這些年一直都在這兒生活,哪能不知道啊。”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調侃了一句,似乎是在說這事只有她最晚知道似的,畢竟自己已經不常在蘇市生活。

沈清歡想,他一定沒有去過那家花店,所以這麽多年也沒有碰到過她一次,但她早就懶得計較了,這時過了十幾年的他們,沒資格沒身份,甚至連個朋友都不是。

“你有時間嗎,我們坐下聊聊吧。”她低下頭苦澀的笑了笑,才終于想起自己方才叫住他的用意。她想問的話,也不知怎麽見到本人的那一刻就問不出口了。

沈清歡想和他好好聊一聊,順水推舟地問出當年的事情來。

陸征年沒有猶豫,幾乎是立刻答應的,“有,我去接個電話,等我回來。”

她點了點頭,看着陸征年跑出飯店接電話的模樣,她早就仔細打量過他,還是和當初一樣,一身很簡約幹淨的穿搭。

沈清歡不知道在陸征年的內心有那麽多內心戲,她覺得他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甚至可以說,她沒有半點認為此刻的他有多麽的不好。

這些年各自奔波,每個人的生活都過得不一樣,尤其是工作。

她到這個時候還在堅信,陸征年再怎麽變,也還是那個他,她當然也不知道,那個少年早就在歲月裏被摧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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