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chapter51

第51章 chapter51

四季更疊, 高二那一年的冬天不出人意料地依舊沒有下雪。

那一年結束的最後一天，沈清歡和徐嘉嘉互相玩笑着說，也許蘇市下一次的大雪又要再過十年。

十年, 是一個光想一想都太吓人的年份。

但沈清歡在那一年暗暗發誓，等蘇市下一次的大雪來臨的時候，她一定要和陸征年一起, 堆一個最大最可愛的雪人。

-

高二的一整年都過的很快，像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不如高一那年那樣的輕松。

高二下學期那一年，他們的五人小群裏已經滿是答疑解惑的聊天記錄。

江淮遠有一陣子都直呼他們的這個小群“髒”了，全都是各式各樣的題目照片, 和一大串的語音講解。

有的時候誇張起來, 他們五個人淩晨一兩點的時候竟然都全部在線, 最後五個人一起打了個電話，決心決戰到天明, 最後到底是誰第一個睡着的，誰也不記得了, 總之醒過來的時候，他們的手機都已經耗光電量關機。

也是在這一年, 沈清歡的專業課成績一路往上走，在進入高三的前夕, 終于穩定地待在了藝術特長班的前幾名。

她和沈父沈母約定好的一年之期也終于到期, 當初文理分科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說好, 如果高二結束, 她沒有考到規定的名次, 那就不許再繼續走音樂這條路。

這一年夏天，她的文化課成績不僅沒有退步反而越發進步, 而專業課也學的很好，沈父沈母見狀，才終于沒有了反對的話。

-

二〇一〇年夏天，他們正式步入高三。

高三部比高一高二的學生要提前一星期開學，沈清歡他們返校的時候，碩大的校園只有他們高三班級的這一棟樓是有人的。

Advertisement

不過來到學習氛圍最緊張的最後一年，每個班級都死氣沉沉的。

一周後，高二的學生返校，高一的新生在操場上軍訓，學校裏一下子就都熱鬧了起來。

中午吃飯時間，沈清歡和徐嘉嘉又蹲在小賣部旁邊吃泡面。

江淮遠和陸征年過來找到她們的時候，就見她們兩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眼下的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你們怎麽今天又過來吃泡面了？前幾天不還說覺得今年食堂的飯變得好吃點了？”陸征年他們兩拿着手裏買的飲料，很自然地朝着她們旁邊的椅子上一坐。

只是他們不問這事還好，一問沈清歡就生氣，她無語地搗了搗碗裏的泡面，咬牙切齒着：“你還說呢，這幫新生和沒吃過飯一樣，壓根搶不過他們。”

“可不嘛，難得我們今天下課早一點，和清歡剛到食堂，那個隊伍就排的老長。”徐嘉嘉說着也嘆了口氣。

她咀嚼着嘴裏索然無味的泡面。看着旁邊穿着綠色迷彩服路過的學生，嘆氣聲更大了：“他們也太有活力了吧。”

江淮遠見她一副已然懷念青春的模樣，不尤被逗笑：“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當年進來的時候不是這樣似的。”

“也是，當時我們進來的時候可比他們舒服多了，至少因為下雨逃過了軍訓。”

“可別說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呢，我們怎麽就從高一新生變成這個學校裏最老的一屆學長學姐了。”

沈清歡跟着徐嘉嘉的目光一起望過去，見是幾個學生挨在一起打鬧，頓時也露出豔羨的目光。

陸征年和江淮遠原本還想安慰幾句的，只是看了看不遠處的學弟學妹們，再看看他們自己，好吧，這安慰的話一下子就說不出來了。

不對比還好，這一對比，真是算天差地別了。

“唉，算了，等我們考上大學，到時候搶不到飯的就是他們了。”徐嘉嘉收回羨慕的目光，自己安慰着自己道。

“真的嗎？我看他們那個搶飯速度，你還是為下一屆來的學生擔心一下吧。”

沈清歡邊吃面邊開着玩笑，惹得其他三個人也跟着一塊笑了起來。

他們這段時間就差日夜颠倒地學習了，難得有這樣悠閑大笑着放松的時刻。

四個人笑了好一會，徐嘉嘉突然想起一件事，當做閑談和他們分享着：“哎，不過我最近聽我們班的女生說，這次高一進來的那個第一名，是個大帥哥呢。”

“是嗎，有多帥，比清寒哥還帥？”沈清歡聽她一副八卦的語氣，玩笑道。

“哎呀！沈清歡！”徐嘉嘉知道她這話是在調侃自己，霎時有些惱了。

“好了好了，錯了錯了。”徐嘉嘉喊她大名的時候很少，但每次一喊就是要生氣了，沈清歡見此也趕緊笑着點到為止，讓她繼續剛才的話題：“你繼續說你繼續說。”

徐嘉嘉見她認慫認那麽快，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繼續道：“我也就見過一次，我們數學課自習的時候，過來拿過作業，長的麽，倒是的确是很不錯，高高帥帥的，一副學霸樣。名字嘛......好像叫什麽，路栩？”

“什麽‘xǔ’不‘xǔ’的，完全沒聽說過啊，哪個‘xǔ’啊？”沈清歡好奇着問。

“這我上哪兒知道去。”

“那不是你說他出名嗎，我好奇呀。”沈清歡嘴上說着好奇，表情卻始終都是淡淡的。

陸征年坐在她邊上見她這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嘴邊還扯着胡話，一時也有些想笑。

不過他見狀，也是心安了，他旁邊這位少女，毫無世俗的邪念，只擁有着對成績的渴望。

“以後有的是機會見呢，好了不說他了。”徐嘉嘉也看得出來她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擺了擺手也不提了。

“行吧。”她敷衍地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轉頭說道：“不過今天清寒哥請假了，你回去怎麽辦啊，要不今天幹脆住我家算了，我媽都念叨好久沒見你了。”

聽見她的話，江淮遠這才意識到宋清寒請假了，連忙問着：“他什麽情況，怎麽還請假了？”

陸征年沒想到他反射弧能這麽長，無語着：“你蠢啊，每年宋清寒不都這個時候請假。”

經他一提醒，江淮遠才想起來今天是什麽日子，趕緊點頭道：“哦哦對，這次提前開學，過的我今天星期幾都要忘了。”

“唉，清寒哥要是能像你這樣記性不好就好了。”沈清歡聽着他的話，像是想起什麽嘆了口氣。

“不過沈清歡，你和宋清寒兩家不是世交嗎？我怎麽從來沒見你去看過他弟弟啊？”江淮遠聽她話裏有話，疑惑地問着。

難得提起關于宋清寒的事情，陸征年也有些好奇地盯着她，習慣性地坐直了身體，等她的回答。

沈清歡見他們都一臉不明白的樣子，嚼完了嘴裏最後一口泡面，才淡淡開口：“他弟弟又不和我同齡，我小時候就和清寒哥一塊玩，對他弟弟沒什麽太大印象。而且宋阿姨......”

她話說到這停頓了一會，像是有些不忍：“清寒哥他媽媽自從小兒子去世後，精神狀态就不太好，每年到他忌日的時候，情緒就會更差了，會對人大吼大叫的，不管是誰的那種，以前去過一次，後面宋叔叔就囑咐我們都別去了。”

想到這，沈清歡也有些無奈地抿了抿嘴：“也不知道今年宋阿姨怎麽樣，希望今年好好的吧。”

話落，江淮遠和陸征年也都跟着沉默了起來，過了許久，陸征年才斟酌着開口問：“他弟弟是怎麽......去世的？”

“車禍，一個沒看住他，跑到馬路上出的事。”

對這件事，她不欲多說，只是簡單概括了幾句，說罷沈清歡和徐嘉嘉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誰也沒有開口說後面沒說完的話。

她站起身來把吃完的泡面丢進垃圾桶，長舒了一口氣，整理着情緒，轉過身來轉移話題，問着：“好了，不說這個了，嘉嘉你還沒回答我呢，今晚和我一起回家嗎？”

“今天恐怕不行，我......我媽要回家一趟。”徐嘉嘉搖搖頭，嘴邊的話有些難以啓齒，說得緩慢。

“你媽？她回來幹什麽？”沈清歡一聽到徐嘉嘉嘴裏出現父母的事情就瞬間如臨大敵，她皺着眉，語氣有些不好。

“估計是想和我說，讓我在學校裏多照顧照顧她兒子的事情。”徐嘉嘉低下頭，說出口的話聽不出她的情緒。

“切，讓高三的照顧高一的，虧你媽想得出來。”經她這麽一說，沈清歡才想來徐嘉嘉那混蛋弟弟也到了上高中的年紀，一下子她就想到了以前的事情，語氣帶着鄙夷又不留情面。

徐嘉嘉聽着她的話，勉強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其實她心裏也是一萬個不願意，但是沒有辦法：“畢竟這些年她雖然不怎麽回來管過我，但是生活費每個月給的都很準時，我小姨也說了，還是要見一見的，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

沈清歡見她笑的牽強，嘴邊的話倒是嘴硬的要命。

真的過去了嗎？如果真的過去了，那為什麽這麽久了，還是不敢自己一個人經過那個小巷子口呢？

她垂下眼睫，終究是沒有拆穿，只說道：“行吧行吧，你要見的話那就聽你的，不過今天沒人送你回去，這樣吧，我送你。”

“不行不行，你別往我們那邊跑了，我那最近又不怎麽太平了。”徐嘉嘉見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還沒從不好的情緒中轉過來，又趕緊擺着手拒絕。

只是沒等沈清歡再說什麽，陸征年和江淮遠就趕忙插話道：“哎哎哎，這還有兩個男生呢，哪裏輪得到你來啊。”

“就是啊，我送徐嘉嘉回家好了，陸征年你不是和沈清歡一直同路的嗎？這是交給我。”江淮遠大手一揮，主動把這件事情攬了下來。

徐嘉嘉見此剛要說謝謝，但沈清歡看着不靠譜，厲聲阻止：“不行不行，我不放心江淮遠啊，實在不行我們三一起送你回去。”

“不是沈清歡我又怎麽了！你不放心什麽啊！”江淮遠不服，站起身大聲質問。

陸征年見他又咋咋呼呼的，面露無語，随即也站起來按着他的肩膀，給他按回座位上，“好了你消停點吧，我們四個放學後一起走，正好今天清歡不加課，就你那路癡的認路水平，清歡是怕你也回不來。”

聞言，沈清歡贊同地點了點頭，她實在是難以忘記他們高二有一次出去玩，江淮遠嘴上說着自己認路，最後繞來繞去給他們繞回死胡同的場景。

江淮遠原本還想反駁，但當時那事的确是自己的問題，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找到能解釋的話，郁悶地閉嘴，算是同意陸征年的提議了。

這事确定好後，沈清歡也松了口氣，臨走前，她拉着徐嘉嘉再三囑咐：“你那個混蛋弟弟要是還敢找你麻煩，你一定要告訴我們啊，我揍不死他！”

見她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徐嘉嘉不尤直笑，心裏卻暖上了很多，她再三答應，如搗蒜似的點着頭，沈清歡這才放心。

随後，她跟着他們一起準備回教室，剛好擡頭朝着旁邊一望，就見到了剛才他們嘴邊提起過的人。

見狀，她連忙拉住要走的沈清歡，擡手指道：“哎哎哎，這不巧了嗎，還正好遇到了。”

“什麽啊？誰啊？”

“就那個，和你提過的，路栩。”她輕聲說。

沈清歡轉過頭，順着徐嘉嘉的視線瞧了一眼。

剛好看見那個男生身邊跑來一個長得很高挑的女生，她湊近那個男生說着什麽，聲音有些大，他們離得又很近，說話的聲音全都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們的耳簾。

“路栩同學，你的聯系方式......”

“嚯。”他們四人伸長了脖子，湊在一起默契地發出同樣的感嘆。

“果然是新生不一樣啊。”沈清歡雙手環胸，一副看* 熱鬧的樣子。

不過馬上便看那個男生禮貌地說了句抱歉，搖頭拒絕了。

見此情形，他們也跟着緩緩搖了搖頭，一副只可意會無法言說的表情。

随後看那個男生走遠，徐嘉嘉喊着沈清歡：“哎呦真是高冷啊，好了走了走了。”

沈清歡也點點頭，她收回目光時，餘光卻意外地瞥到了不遠處站着的一個女生，她站在原地沒有動，目光似乎還跟随着剛才那個男生的背影。

沈清歡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那麽多人群裏第一個注意到她，那個女生收回目光，和她隔着很遠巧合地對視上，随即便瞬間低下頭，慌亂地離開了。

她那時沒有多在意，滿腦子只剩下下午的課表和題目。

多年後，她恍然想起，才驚覺原來自己僅僅的那一眼，便看完了一個人的一整個青春。

而她之所以注意到那個在人群中不太起眼的女生，只是因為，她擁有着一雙看上去就悲傷的眼睛。

也是在許多年後，有個人親口告訴她。

那個名字，是栩栩如生的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