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西瑞爾(2)

西瑞爾(2)

記憶戛然而止。

那個夏日定格在了畢業旅行的航船,舞臺劇的最後一幕,随即紅幕落下。

燈光打開,觀衆回到現實。

而作為舞臺劇演員的莉莉安,也要回到她的現實中去。

而她的現實卻比觀衆的慘多了。

起碼觀衆們沒有全家人都死了,也沒有家裏人留下的巨額債務。

莉莉安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推開教堂的門。

“他是一個出色的企業家,他善良,熱衷慈善,具有社會責任心,他是好戰友,好盟軍,他為塞洛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莉莉安走到棺椁旁邊,彎腰俯視,一邊聽一邊思考,這是她的父親嗎?

棺椁中躺着的男人神情嚴肅,就算是死了,依舊神情嚴肅,她想,這就是她的父親嗎?

神父在胸前劃了十字,“安息。”莉莉安跟着神父一起默哀。葬送的曲調緩慢而莊嚴的聲音沉入長椅的上空,穿着黑色西服的人們正襟而坐,黑色的棺材擺在高臺上,悲傷,喜悅,興奮,各種情緒在沉默的人群中交織。

而比這場葬禮主角還要重要的莉莉安卻無暇顧及于此,她拿着西瑞爾遞交給她的文件,一遍又一邊地翻閱确認,文件下方父親洋洋灑灑的簽名,用她身份進行的一單單生意……莉莉安的大腦馬上就爆裂,公司負債狀況比她想象中要嚴重的多,而她的父親已亡。

父親與本地政府聯系密切,一直不斷擴張,甚至開始影響政治,政府為從科波手裏奪回權利聯合多方勢力打壓,父親輸了,然後死了。

白紙黑字成了巨大的黑洞,出現在她身後,她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吞噬,無聲無息。

莉莉安想盡可能的遠離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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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是全場除了那具屍體外最重要的人了。

莉莉安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無數場景在腦子裏閃回。

又睜開眼睛,視線落在這些足以要了她命的文件的甲方的簽名:

西瑞爾·阿薩辛

他出場,背着光,身材挺拔。

他坐在了最後一排,仿佛根本就沒看到她一樣,安然入座。

西瑞爾身側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

莉莉安看了兩人一眼,又收回視線。

西瑞爾阿薩辛。

這個名字安安靜靜的躺在文件上,甲方下。

西瑞爾是她的初戀。

歌德南部阿薩辛家族的長子,職業殺手,她的同班同學,總是壓在她名字上的第一名。

那些會在乎名次的時光早已遠去。

經年累月,少年變成了男人。

母親死後的日子裏,她封閉了自我。

唯一讓她感到與現實世界有聯系的,便是西瑞爾。

她的初戀是一個貓一般的少年,像青草,如天使,黑色短發,皮膚溫和。

為什麽那時會那麽喜歡他呢?是在他們一起上課時萌生,或者是在訓練場上突然出現的?

從步入高中開始的戀愛,到現在成為了一個個的記憶碎片,就像一本畫集:一起去食堂吃飯,他在她的宿舍樓下等他,他給她因為睡眠錯過的課堂筆記,一起寫作業,看電影,訓練,演習,老師放電影在後排手牽着手,他把食堂領的蘋果分給她,他送來零食,也送來輕輕的親吻。他大方的向任課老師介紹她,這是我的女朋友,莉莉安。

這些瑣碎的東西,構成了戀愛。

回憶像泡泡一樣,學校的觀影會,有些燥熱的天,在同學的不耐煩間,電影開演。那次放映的是什麽電影?莫失莫忘,別讓我走,電影的背景,也是一座校園,相愛的人會獲得延遲死亡的機會。她靠着他的肩膀,依偎在一起。悲傷的海岸,厚厚的灰雲,像是末世,小小的風夾雜着雨,就像電影結束後她的淚水。

她抱住他起舞,我不會讓你走,我不會離你而去,他如此堅定,他的懷抱是戀愛的海岸。她買了電影的書,文字讓她昏昏欲睡,醒來的時候,他劃過她的頭發,她感到安穩。他開車載着她,像電影的男女主。夏日的小城,他們走過街道,拐過名為戀愛的咖啡店,他送一束花給他,粉玫瑰,知道你不喜歡紅玫瑰,太紮眼。他們路過寺廟,她從不信神,但是他在她身邊,于是她第一次,開始祈求。他敲響了種,鐘聲響徹鐘樓,敲三聲,願望會實現。他載她驅車三十公裏,來到墓園,她對着媽媽的墓,為什麽要抛下我一個人?!失聲痛哭。我愛你,西瑞爾。她擁抱他。而他露出一個笑容,好似幻覺。

第二個暑假,她與他來到塞洛的短途旅行中,她漸漸卸下了內心的重負。美麗的塞洛,像是被金邊框着的油畫,她帶着輕松的心情回到了雷文,如釋重負,她知道,她該走出內心的囚籠,走向這個世界了。

巴斯特看着黑裙黑發黑眼紅唇的女孩,陷入了回憶。

威廉在外放逐自己的日子,西瑞爾成為了這個城堡真正的主人,在阿薩辛,乃至歌德,實施他的獨裁統治。

他為滿足自己的控制欲犯罪,又為了隐瞞罪行,将那些人的姓名抹殺。吞并是他生活的調劑,他為此愉悅。

西瑞爾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成熟,游刃有餘,惡趣味十足。

他比威廉和斯卡都要好,卻也比威廉和斯卡都要糟糕。威廉一直未歸期間,巴斯特甚至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他的教育方式哪一點不對?他是這麽被教育長大的,這個家族祖祖輩輩都是都是如此,他的長子和次子都在這種教育下成為了優秀的殺手,可為什麽到西瑞爾這裏就扭曲了呢?

費米大口大口吃着豬排,像是沒吃飽過一樣,聯想到他的成長環境,也許他的确沒有吃飽過。

可是,既然他已經回歸了阿薩辛……

巴斯特皺眉,教育道:“費米,吃飯要有吃飯的樣子。”

費米頭也沒擡:“閉嘴,死老頭子。”

巴斯特:“……”

“你被那個野蠻女人給毀了,阿薩辛被那個野蠻女人給毀了,你現在還年輕,再娶一個還來得……”半年前,巴斯特意識到,阿薩辛不能再這樣下去,千方百計,找到了威廉。

而威廉只是用冷漠的聲音說到,“你找到我,就是為了談我的婚姻問題?”

威廉身上迸發出的強大力場讓他說不出話來,維多利亞死後,威廉再不曾接觸過任何女人,也是那一刻,巴斯特意識到,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威廉出走,斯卡死去,他的權力也被架空。

巴斯特看着桌上的幾盤青菜,毫無食欲。

阿薩辛的大廳,氣氛凝重如墳墓,而安靜并未影響費米的食欲。

失去權力後,無事可做的巴斯特把注意力轉到了費米身上。

殺手應該有殺手的樣子,就是從小在那片野蠻的島嶼長大,費米才一點殺手的樣子也沒有。殺手應該像他,像威廉,再不濟,也要像斯卡那樣,保持良好的用餐禮儀,良好的生活習慣,而不是整天宅在家裏,沉迷網絡,沉迷虛拟人物。

巴斯特:“費米,你多久沒出門了?”

費米:“半年前才去了山腳下的漫展。”

漫展?那又是什麽東西?真要去什麽展覽的話,也要去武器展吧?巴斯特說:“你年紀也不小了,也是時候考慮給阿薩辛留個繼承人了。最近塞洛的總統就職禮就要開始了,不如出個門,去相個親……”

如果這個二子沒救了,那最起碼留個種讓他從頭養起。

費米停下狼吞虎咽,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我要娶初音未來。”

巴斯特疑惑,居然同意了,“那這個初音未來,是哪個貴族家的大小姐?”

“這個——”阿薩辛打開手機,劈裏啪啦,向他展示。屏幕中,藍色雙馬尾的女孩笑容燦爛,巴斯特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你這像什麽話!她會生孩子嗎?!”不,倒不如說,這根本就不是“她”吧!

費米翻白眼:“閉嘴,死老頭子。”

阿薩辛家算是完了!

威廉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了。西瑞爾公司業績蹭蹭上漲,他還是個殺手嗎?他已經成為一個生意人和投資者了。費米沉迷自己的世界,腦回路與現實背道而馳。他的孫輩算是完了!不行!他必須把威廉叫回來!不管用什麽方法,威廉也要回來!

“我回來了。”

大門推開。

西瑞爾從地毯盡頭走到餐桌。

“哥,你回來了。”費米說。

西瑞爾點頭,規規矩矩的坐下,拿起刀叉,慢條斯理的切牛排,看到巴斯卡的餐桌上,綠色依舊:“爺爺吃了幾年的素了,要來一些牛排嗎?”那肉的紋理讓巴斯特感到惡心,巴斯特拒絕:“不,不了。”

西瑞爾今日回來的比平時晚,餐桌上,邊吃邊哼哼着什麽,眉眼舒展。

巴斯特很少看到西瑞爾這個表情,上一次見到,還是西瑞爾吞掉北部科波這個巨頭的時候。

面對這個唯一信息來源,巴斯特斟酌着,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發生了什麽?”

西瑞爾沒有接話,依舊在慢條斯理地切牛排,餐桌上彌漫着令他尴尬的沉默,費米一聲不吭,不知是對一切都不感興趣,還是根本不敢開口。

傭人們衣架般的站立,觀看着早已習以為常的一幕。

直到将最後一小塊牛排切入肚,西瑞爾才開口:“莉莉安·科波回了塞洛。”

巴斯特出席弗朗科·科波的葬禮,葬禮上很多熟悉的面孔。

一片黑衣間,巴斯特一眼就看到了西瑞爾要娶的人。

女人坐在第一排,穿着黑裙子,畫着精致的妝,面容姣好。

“莉莉安科波沒有死。”西瑞爾說。

巴斯特這才注意到費米狼吞虎咽的動作停止住很久了。

“爺爺還記得科波嗎?”

科波?他怎麽可能會不記得?

“盤踞北部的軍火商,塞洛家的女婿。”

科波家族主營軍火商,阿薩辛是殺手,同為黑色産業,兩家也算是同行。可惜同行是競敵,上一代,巴斯特本希望通過聯姻加深兩家的關系,可威廉娶了那個野蠻女人,賽洛家的女兒與新起的軍火商私奔。

阿薩辛家是武器,卻又不是絕對中立,南部政府執政混亂,多年來靠阿薩辛的援助。北部政府強勢,科波家,從前在政府的對立面,樹敵太多,後來想洗白,卻并不順利。

不久前,阿薩辛家接到了殺死科波一家人的委托。

巴斯特本不想趟這趟混水,可西瑞爾卻接下了。

而在這死亡名單上,唯獨沒有科波家的女兒莉莉安。

西瑞爾說:“科波家欠了我們家兩百億。”

這麽大筆錢,他卻不知道,那就是西瑞爾名下公司的商業往來了。而他也隐約猜到了西瑞爾高興的原因,巴斯特問:“弗朗科死了,債務,你要怎麽讨回來?”

“這就是今天高興的原因了。”西瑞爾莞爾一笑,那笑容讓巴斯特一陣發寒,西瑞爾拿起玻璃杯,像是慶祝勝利,“弗朗科的葬禮她會回來……咦?海鯨?今天是這個毒?但是有點不一樣呢,版本升級了嗎?”

一直在旁侍奉的塞巴斯蒂安鞠躬:“是,少爺,經過研究院升級後,一毫克可以讓一條鯨魚瞬間失去行動能力,不過按照少爺的要求,保留了原來的味道。”

西瑞爾看着透明的酒杯:“這個味道……還真是懷念呢……莉莉安第一次中的毒,就是海鯨……”西瑞爾一飲而盡,像是将記憶一同飲下。

費米抖了幾抖,偷偷瞄了眼大哥的冷笑,現在他十分想離開餐桌,以不聽大哥接下來要說的話。

可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繼續聽大哥說:“弗朗科的葬禮她會回來,同時……我會讓繼承她父親公司的債務。”

為了西瑞爾的婚禮,巴斯特要定制新的西裝。

大少爺要結婚的消息在阿薩辛傳了個邊,出于阿薩辛家傭人的良好肌肉面部控制度,下巴都克制着,沒有掉到地上。巴斯特則久久合不上嘴:“等等……你說……結婚???”

“嗯,她還不上這個債務。”西瑞爾說,“所以我會以免除上百億債務為條件,讓她和我結婚,這樣的話,不僅可以以她之名歸攏科波舊黨,還能填補阿薩辛在軍火上的欠缺。”

費米嗆住了了,咳嗽起來。

西瑞爾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紅色小盒子,“我準備好了戒指,所以麻煩明天爺爺和我出席一趟莉莉安父親的喪禮,去讨債,順便結婚。”

哪個女的這麽倒黴?要嫁給西瑞爾。巴斯特一點也不想去,正要推脫,西瑞爾起身,想起什麽似的,說:“哦,對了,爺爺,回家之前,我就打電話把結婚的事情告訴爸爸了,爸爸正在去塞洛的路上,我婚禮那天,爸爸也會出席,爺爺好久都沒有見到爸爸了吧?”

巴斯特:“……”

“……我會去的。”

西瑞爾露出滿意的笑容:“嗯,謝謝爺爺。”

費米一臉要死的神情,沒有出席葬禮,不知去哪了。

雷文那邊,阿薩辛主宅,已經開始籌備大少爺的婚禮。

直到葬禮上見到那個女人,巴斯特依舊沒有從西瑞爾的決定中回過神來。

巴斯特隐約放不下心:“西瑞爾娶一個根本就不知底細的人,真的沒問題嗎?”

塞巴斯蒂安說:“老爺不記得了嗎?莉莉安小姐以前是大少爺的女友,大少爺高中的時候,還帶她回家做過客呢。”

“做客?”巴斯特擰緊了眉頭。啊——七年前,西瑞爾還在殺手學校讀書的時候,曾經帶一個女孩回家。

他以為女人如此眼熟只是因為在報紙上看到過她。

逐漸地,他察覺到一個陰謀的形狀。

“還真是個可憐孩子……”巴斯特喃喃。十幾年前,維多利亞嫁進阿薩辛的時候,他只覺得女人幸運,毫無背景,卻進入歌德最強大的殺手家族,如今,他的孫子結婚,他只為那個女人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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