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紐帶

紐帶

冷風呼嘯，大雪紛飛，青山裹素，天地間鴉雀無聲。

狹小昏暗的屋子裏，飄着飯菜的香。

篝火上的湯咕嚕咕嚕的冒着泡，土黃色的牆壁被熏得烏黑烏黑。

氤氲的熱氣前，圍着着兩個人。

“你的眼睛真好看。”

“裏面好像裝滿了故事。”

“想把你藏起來，只讓我一個人看。”

一道道如蛛網交錯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閃現。

房門落鎖的聲音響起，腳步聲漸漸遠去。

這是個四周刷了白漆的房間，整個房間只有一張足夠一個人睡的鐵床。

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身體的兩邊，一動不動，像一具屍體。

“啪嗒”，張起靈的手指微動，像是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落在自己的手上。

他看到了雨霧缭繞。

“小哥哥，我喜歡你。”一字一句，聲音缥缈。

心髒像是被小貓用爪子輕輕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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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誰在說活？

“你不在，我好害怕！”

又是誰在哭？

張起靈睜開雙眼，他臉色蒼白，眼神空洞而無神，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這裏沒有窗戶，房間像一團濃稠的墨。

他重新閉上眼睛，靜靜地躺在黑暗裏，一動不動，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着。

漆黑一片的世界裏，一道刺目的光透了進來。

張起靈轉動腦袋，朝着光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光透着一股詭異，但又吸引着他。

那裏，隐約好像能聽到嬰兒的啼哭。

……

護士把新生兒抱到樓朝朝的面前。

剛出生的嬰兒血糊糊的，還黏着一層白色脂肪，眼睛都還沒睜開，張着嘴巴哇哇大哭着。

小小的一個，有手有腳，有鼻子有眼，還會動，樓朝朝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小家夥不僅在孕期懂事，不吵不鬧，連出生也沒讓她受罪，無痛還沒來得及打，小家夥就順順利利的出來了。

确認産婦看過孩子之後，護士抱着新生兒去清洗，樓朝朝安心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小家夥已經被洗幹淨放在她床邊的嬰兒床裏。

見她醒了，護士将嬰兒抱到樓朝朝的身邊，教她怎麽喂奶。

與生俱來的本能讓這個餓了好一會的小家夥在樓朝朝的身上蹭，毛絨絨的小腦袋拱了一會，含住乳-頭，迫不及待的吮吸起來，小嘴發出咂咂的聲音。

看着這個皺巴巴的，有些醜醜的小家夥沉浸式吃奶的樣子，樓朝朝鼻頭酸酸的：“我真厲害，竟然生了個人！”

像做夢，很虛幻，但又真實。

張起靈看到了一個皺巴巴的小嬰兒。

真醜！他想。

耳邊傳來虛虛實實，忽遠忽近的對話。

“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一道陌生的女聲問。

“想好了，叫安安。樓故安。”另一道熟悉的女聲回答。

格外刺耳的聲響傳入耳朵，瞬間将張起靈的意識拉回到現實。

穿着特殊制服的人正将他推離實驗室，通過一條狹窄的走廊，進入了那他不知道待了多久的房間。

“這名字難聽死了。”樓晟晏嫌棄地說：“小孩也長得醜，一點兒也不像妹妹。”

樓晟陽颔首表示贊同：“也不知道你是被灌了什麽迷湯，這麽醜的男人也看得上。”

小家夥似乎聽懂了舅舅們在說他醜，立刻嚎啕大哭起來。

姜雲芷拍了兒子一巴掌，又瞪了他們一眼：“別以為人家年紀小聽不懂就亂說話。”

說完，抱起小家夥就開始哄。畢竟是帶過三個小孩的女人，哄一個小孩駕輕就熟。

都說生了孩子以後，媽媽會很辛苦，要帶小孩要喂奶，根本睡不好覺。

顯然，樓朝朝并沒有這樣的煩惱。

家裏有傭人，另外專門請了資深的育嬰師來照顧小孩的，像換尿布之類的瑣碎雜事，樓朝朝根本就不用親自動手。

白天，她只需要喂母乳和逗小孩玩。

其他的時間，都交給了産後康複的按-摩師，身材管理團隊，還有心理醫生。

晚上，樓朝朝就安心睡覺，孩子由育嬰師來照料。

剛出生的小家夥皺皺巴巴的，樓朝朝差點以為自己生了個醜崽崽。

出了月子以後，小家夥長開了，變得粉粉嫩嫩，軟軟乎乎的，身上還有一股奶香味。

‘吹彈可破’這個詞瞬間就具象化了。

樓朝朝喜歡的不要不要的，沒事的時候，就能坐在嬰兒床旁邊看半天。

小家夥醒了的時候，就抓着他的小手小腳玩，玩着玩着就想啃兩口。

連原本對小崽子有偏見的樓晟陽和樓晟晏，只要一有空，就往家裏跑，抱着小家夥各種逗弄，那叫一個愛不釋手。

在一個尋常的下午，樓朝朝實在不想死磕那怎麽也畫不好的麒麟，跑到嬰兒房裏，趴在嬰兒床上，看自家崽崽睡覺，小小的一團，像個小手辦。

不管什麽時候看，不管怎麽看，都覺得自己好厲害，竟然生了辣麽可愛的一個小家夥。

樓朝朝伸出手，先點了點小家夥的鼻尖，又握了握他的小手，最後再捏一捏他的小腳。

小家夥被樓朝朝吵醒了。

他的眼睛水潤潤的，黑得發亮。

看到是媽媽，小家夥笑了，揮舞着還未完全征服的四肢，咿咿呀呀的叫着。

樓朝朝抱起自家香香糯糯，軟軟萌萌的崽，埋在小肚子上用力吸了一口，奶香奶香的。

小家夥咯咯直笑。

樓朝朝看着肥嘟嘟的小臉，惡意頓生，又捏又親又咬。

可能是不小心把小家夥弄疼了，只見他小嘴一癟，立馬就哭了起來。

樓朝朝手忙腳亂地輕拍小家夥的背安撫。

哄好了小家夥，樓朝朝的心情卻突然變得低落起來：“要是爸爸能看看你，抱抱你就好了。”

黑暗中燃起一束橘黃色的小小亮光，在黑暗中顯得朦朦胧胧的。

張起靈擡起頭，在那束亮光中，有一個看不清長相的女人，她正抱着一個嬰兒輕輕搖晃着。

柔和的陽光像一層溫柔的輕紗籠罩在他們身上，惬意溫馨，如夢似幻。

張起靈的意識出奇的清醒，甚至明白此時的自己正身處夢中。

不過，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一道刺眼的亮光猝不及防的亮起，将那對母子吞沒。

慘白的燈光透着一股冰冷詭異的陰森。

一個個穿着白大褂的人在他的身邊穿梭，像一個個游蕩的幽靈。

此時的張起靈，瘦得吓人。

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張起靈蜷縮在黑暗之中想。

樓故安一天天的成長。

學會仰頭，征服手腳，喜歡和小玩偶咿咿呀呀的說話，還喜歡和樓朝朝交流。

每次玩玩具的時候，只要樓朝朝在旁邊，他玩一會玩具，就要扭頭看一眼媽媽。

如果樓朝朝在看他，他就笑，然後滿足地繼續玩玩具。

如果樓朝朝在發呆，小家夥就撲騰着小手小腳，吸引樓朝朝關注他。

這個時候，樓朝朝就會把他抱起來親一親，拍一拍。

樓故安第一次翻身那天，樓朝朝激動極了，因為沒有拍到，樓朝朝還專門調監控出來，把這一段截出來保存在手機。

順便還發給了父母和哥哥，還有幾個要好的小姐妹，和他們分享自己的喜悅。

可興奮過後，心裏冒出了幾分空落落的感覺。

還差一個人……

張起靈又看到了那個小家夥。

小家夥已經不是那個皺巴巴的醜樣子了。

變得粉嫩嫩的，抓握着自己的小腳，悠閑的曬着太陽。

突然，小家夥停下玩小腳的動作，從側躺翻到正面。

好奇地睜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盯着他。

張起靈抿了抿唇，握緊雙手，不知為何，他竟然有點緊張。

大人和小朋友就這樣默默對視着。

小家夥突然笑了，伸出軟軟的，胖胖的小手，虛空抓了一把，什麽都沒抓到。

平時這種時候，都會有人配合的把手放在他的手裏。

小家夥不甘心地再次伸手，小小的手臂朝着張起靈的方向揮了揮，還是什麽都沒有抓到。

小家夥很生氣，所以他哭了。

四肢百骸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劇痛，眼前的一切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安安，怎麽了？怎麽哭了呀！是睡醒了沒看到媽媽嗎？”

小家夥用毛絨絨，熱乎乎的小腦袋蹭着樓朝朝的胸口，咿咿呀呀地說着大人聽不懂的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