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熟悉的陌生人

熟悉的陌生人

傍晚，張起靈回到自己那遠離人群的住所時，他臉色微變。

房子裏有動靜，可周圍沒有人來過的痕跡，門也是鎖着的，和他早上出門時并無二樣。

張起靈仔細傾聽，當判斷出對方不是練家子，還有可能是個女人時，他打開鎖，推門而入，對上了一雙堆滿燦爛星光的眼睛，充滿好奇，又無比炙熱，這種眼神，他見過不少。

這是一個赤着雙足的嬌俏少女，相貌清秀甜美，內斂幹淨。膚色白皙，身上沒有一點經過風吹日曬的痕跡。一頭及腰的長發松軟淩亂，像是剛剛起床的模樣。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質碎花裙，裙子很新，看款式和布料也不會是村子裏的女人會有的。

美人計？還是哪個好事的，送了個女人來讨好他？

張起靈靜靜地看着她，等她開口說明來意。

“你和我兒子長得好像！”聲音清冽甘甜，如同山間流動的泉水，還帶着些小姑娘應該有的嬌嫩。

張起靈微微怔愣，他想過幾種可能，也預判她開口會說的話……但這八竿子打不着的話，還是讓他感到了一絲詫異。

“你是誰？怎麽進來的？”張起靈單刀直入的問。

“我叫樓朝朝，朝氣蓬勃的朝。”樓朝朝脆生生的說。

明明初來乍到，卻表現的落落大方：“你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張起靈蹙了下眉，淡淡道：“張起靈。”

“張起靈。”樓朝朝複述着張起靈的名字，一字一句，宛轉悠揚，然後話鋒一轉：“名字好聽是好聽，但起的怪不吉利的。

你的命格一定很硬，不然這名字，一般人都壓不住。”

“……”張起靈無言進屋。

樓朝朝追了過去。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只是在家睡了個覺，醒來就在你家了。”樓朝朝一邊說，一邊指着房間裏的床說到：“喏，你看，那是我的被子。”

張起靈偏頭看了眼床上那張和自己房間格格不入的奶白色被子，拿起架子上的煤油燈放在桌上。

“刺啦”一聲，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煤油燈。

煤油燈的光是昏黃色的，幽幽的火光雖說不如電燈亮，但也堪堪能把整個屋子照亮。

張起靈轉頭看了看樓朝朝，視線突然落在某處，眸光閃爍，又面不改色地別過頭去。

樓朝朝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沒有穿內衣，單薄的布料下的嬌軀若影若現。

她不自在的扯了扯裙擺，又扒拉了兩下頭發。

張起靈看起來依然是一張冰塊臉，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樣子，實則內心的幽潭像被某個人投下了一粒小石子。

對于這樣不正常的情緒，張起靈只覺得煩躁。

他從架子上扯了件上衣扔給了樓朝朝：“你湊合穿一下。”

“謝謝。”樓朝朝道了聲謝後，就把衣服披在了身上。

多了一層布料遮擋，倒也不至于像剛才那樣尴尬了。

張起靈掀開簾子走到外間。

樓朝朝由衷的佩服起張起靈的心理素質。

家裏闖進了一個身份未明的陌生人，他竟然還不緊不慢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也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真不怕她是壞人啊……

唔……也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叫張起靈的人其實認識她！

想到這種可能，樓朝朝也跟着走到外間，看着張起靈生火的背影輕聲發問：“你是不是認識我？”剔透的眸子裏洋溢着一種類似期待或者是急切的情緒。

“不知道。”張起靈往竈臺裏添着柴，回答的十分平靜：“過去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樓朝朝眉眼低垂，心情惘然，指尖無意識地輕輕絞着垂落在胸前的發絲。

“我也是，我丢失了一段記憶。”

張起靈不為所動，沒有接話，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樓朝朝一個。

樓朝朝仔細打量着張起靈的那張臉。

雖說長得像的兩人未必有血緣關系，但樓朝朝就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個人就是崽崽的爸爸。

“我有個兒子，叫做樓故安，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樓朝朝冷不丁的開口。

張起靈盯着竈臺裏閃爍的火光，默不作聲，仍舊沒有接話的意思。

“我合理懷疑你是我兒子的父親。”

“你認錯人了。”張起靈不覺得自己會和某個女人生兒育女。

“你怎麽知道我認錯人了，你都失憶了诶。”

“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和別人産生聯系的。”張起靈的臉色依舊，但語氣卻夾雜着一種悲傷的冰冷。

見張起靈如此篤定，樓朝朝的眼底浮現了些許的猶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偏愛這樣的長相，見色起意下産生的錯覺。

“啊！麒麟！”樓朝朝突然想到了夢裏那個人的特征。

在聽到樓朝朝說出‘麒麟’二字時，張起靈身體微微一頓。

樓朝朝捕捉到了，便指着他的胸口說：“你的胸口上是不是有麒麟的刺青。”

見張起靈沉默不語，樓朝朝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有別，直接上手，準備扒開張起靈的衣服看一看。

奈何手還沒碰到衣服，就被攔下了。

“你為什麽不敢給我看！你身上麒麟的刺青是不是！”

之前的猶疑頓時煙消雲散，樓朝朝當即興奮的抱住了張起靈。

嗚嗚嗚嗚嗚這男人真是她崽崽爸爸，她眼光真好，崽崽爸爸長得好看，身強力壯，雖然矮了點，但問題不大。

猝不及防的親密接觸，張起靈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呆若木雞。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樓朝朝頓時變得面紅耳赤。

按理說，這孩子都有了，該做的都做過了，不應該如此害羞的。

可現在誰也記不得往事，最熟悉的陌生人莫過于此。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目相對。

室內有一瞬間的安靜。

樓朝朝率先打破了沉默，清清喉嚨，道：“我就是，有點激動。”

“哦。”

張起靈轉身，從鍋裏舀出溫度适宜的熱水，把水盆放在樓朝朝腳邊：“洗洗。”

“噢。”樓朝朝嘴角上揚，淺笑着回應了一聲後，把雙腳放進冒着熱氣的水盆裏。

她一邊泡腳，一邊瞥着眼觀鼻鼻觀心，脊背挺直的張起靈，不由得在心裏贊嘆自己的眼光真好。

“抱。”樓朝朝伸出雙手，甜甜地撒嬌。

張起靈額角的青筋突突的跳，他橫抱着樓朝朝，抿了抿薄唇，對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感到很懊惱。

被放在床上的樓朝朝，坦然自若的坐在不久前還膈應的床上。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你在哪，家就在哪。”樓朝朝眸子彎彎，聲音軟軟。

撒嬌哄人這項技能，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面對樓朝朝的甜言蜜語，張起靈神色淡淡：“我勸你最好不要和我扯上關系。”

樓朝朝用手肘撐在大腿，手掌托着下巴，嘆了口氣，露出一種無奈的表情道：“孩子都有了，很難不扯上關系了。”

張起靈：“……”

樓朝朝對着張起靈眨巴眨巴眼睛，星輝在她的眼眸中洋溢發光：“你想看看我們的兒子嗎？”

我們……的……兒子……

心頭湧上了一股難以控制的奇怪情緒，張起靈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