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杜念喜連忙跑上前去,一臉認真地問他:“你要吃什麽?”

“随便。”何知寒眨了下眼,給了杜念喜這兩個字。杜念喜本來想給那兩個說“随便”的訂最便宜的盒飯來着,但眼前何知寒也這麽說了,他的打算落空,給說“随便”的三人訂了和自己一樣的至尊套餐。

下午研究組的人分成兩撥讨論課題,杜念喜聽不太懂,趴在自己桌上昏昏欲睡,到兩點多的時候醒過來,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杜念喜剛醒還迷迷糊糊的,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擡起頭看實驗室其他人安靜地工作,他趴在桌上把咖啡訂好,才站起來抱着衣服在實驗室裏晃來晃去。

杜念喜就這麽晃悠到圖漫頤的工作臺前,圖漫頤正好在休息,她擡起頭看到杜念喜,朝他笑了下:“衣服是何知寒的,我看你那樣睡想給你找個東西蓋一下,他回宿舍拿了羽絨服。”

杜念喜一愣,沒出聲,光點了點頭。

何知寒低着頭在稿紙上專注地演算着什麽,杜念喜在他工作臺前走兩遍何知寒還是沒有發現他,他只能沮喪地抱着衣服回了座位。

這時咖啡已經送到了,杜念喜出門拿咖啡,門被打開後一陣冷風灌進來,靠近門口的連茂茂翻了個白眼,罵了句傻逼,他罵的聲音不小,好幾個人都看向連茂茂,何知寒也被打斷思路,擡頭看了他一眼,接着下意識轉過頭看角落那個位置,黑色的羽絨服被放在桌上,人卻不知道哪裏去了,何知寒的思路徹底被打斷,心中有根弦松松緊緊地崩,直到一分鐘後,他看見杜念喜推開門,兩只手提着咖啡,手腳并用地進了實驗室。

杜念喜鼻尖和嘴唇紅紅的,大概出去一下子被凍到了,他把咖啡都放到缪方的桌上,一杯一杯給大家分。

“你喝卡布奇諾還是拿鐵?”

杜念喜手裏端着兩杯咖啡走到連茂茂面前,雖然他不太喜歡連茂茂,但還是很公平地給他買了咖啡。

連茂茂煩躁地擡頭看了杜念喜一眼,眼底帶着厭惡的情緒,杜念喜一愣,連茂茂說了句随便就繼續低頭計算了。

杜念喜心裏隐隐有股快憋不住的火,但這是在實驗室,何知寒又在工作,他只能把那股火壓下,把拿鐵放在了連茂茂桌上。

“你喜歡黑咖的,對嗎?”

杜念喜手裏只有一杯咖啡,他站在何知寒面前問,何知寒點頭,杜念喜把黑咖啡放到何知寒桌上,頓了下又說了聲:“謝謝你的衣服。”

何知寒看着他,似乎在審視杜念喜的穿着,杜念喜低聲急促道:“我明天就穿羽絨服。”

杜念喜緊張期待地看着何知寒,希望他能有什麽表示,何知寒卻只是眨了下眼,低下頭拿起筆在紙上繼續寫寫畫畫。杜念喜表情迅速消沉了下去,回過頭拿了自己的焦糖瑪奇朵氣呼呼地做回座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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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組的學生基本都住校,學校給他們統一安排了寒假期間的宿舍,他們一般晚上九十點鐘才離開,杜念喜答應了做後勤,所以要等所有人走完他再走,這還是小學的時候做過的事,杜念喜一個一個儀器檢查有沒有關掉、教室裏的空調插頭有沒有拔、最後把門邊上的燈都關了,才離開用缪方給的鎖頭鎖門。

走廊裏很暗,摯友電梯旁的安全通道裏有些白光照亮;又是在室外,不比開了空調的實驗室,此時又快半夜,H市的溫度已經将近零下十度。杜念喜要先把門自帶的鎖上鎖,再拿缪方給的大鎖頭鎖一遍,在走廊裏站了一分鐘杜念喜的手就慢慢冰了,大鎖頭又笨重又冰,杜念喜的手僵地很難使上力氣。他邊瑟瑟發抖邊粗重地喘氣,感覺眼睛眨一下都能帶出一陣陣冷風,手不聽使喚,怎麽都對不準鎖孔:“什麽狗屁鎖,凍死我了……”

這時邊上突然多出來一只手,杜念喜吓得尖叫:“啊!”

他驚魂未定地看向手的來源,何知寒握着杜念喜手裏的鎖,也握住一半杜念喜的手,他看着眼睛睜得很大的被吓到的杜念喜,抿了下嘴,從他手裏把鎖和鑰匙都抽走,然後将另一只手裏的羽絨服塞到杜念喜懷裏。

杜念喜的心髒還是砰砰跳,他抱着何知寒的衣服站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借着安全通道口些許的燈光看何知寒低着頭認真地鎖門,不出一分鐘何知寒便鎖好了門,轉過身精準地再次抓住杜念喜的手,把鑰匙塞到他手裏便朝電梯走去。

到了電梯裏杜念喜終于看清楚了何知寒,他眼中有幾束小火苗,試探着開口:“你一直在等我?”

何知寒轉頭看他,又看了眼杜念喜懷裏的衣服,杜念喜飛速弄懂何知寒的意思,三下兩下把衣服穿上,他眼底含着笑,繼續問:“你是不是在等我?”

何知寒沒有說話,杜念喜卻心情好得不行,在電梯裏哼起了不成曲的小調,走出學院的時候步子輕快,主動跟何知寒說了晚安,一個人哼着歌朝學校大門走。

何知寒站在學院門口沉默地看着,直到杜念喜的身影拐進了往校門口走的那條岔路,他才邁開步子朝宿舍走去。

杜念喜第二天沒有穿自己的羽絨服,還是裹着何知寒的衣服大剌剌出現在了實驗室,這天的天象和天氣都很适宜,大家吃了晚飯便打算去天臺觀測星星。

實驗室裏有兩臺校友捐的幾十萬的天文望遠鏡,杜念喜想去幫忙搬的時候被連茂茂推開,語氣嫌棄:“你別動,弄壞了你賠啊!”

杜念喜的手一頓,罵了句媽的,連茂茂抱着支架出了門,杜念喜呸了一聲:“這人傻逼吧。”

邊上圖漫頤過來給了杜念喜一個遮光罩,笑着解釋道:“連茂茂平時就是這樣,你別放在心上,你把這個遮光罩拿去天臺吧。”

杜念喜朝圖漫頤笑了下:“我不和傻逼一般見識。”然後昂首挺胸抱着遮光罩去了天臺。

到了天臺杜念喜看到何知寒已經在調試一臺已經放好的望遠鏡了,杜念喜晃了過去,湊過去一會兒看看鏡筒一會兒盯盯腳架,看何知寒還不理自己他只能開口:“你要這個遮光罩嗎?”

何知寒從屏幕前擡起頭,看到抱着遮光罩的杜念喜,頓了下道:“這是另一臺的。”

說完他又低下頭看屏幕,繼續調試望遠鏡。

杜念喜咬了咬牙把遮光罩放到連茂茂搬上來的那臺望遠鏡邊上,把羽絨服裹好,找了張小板凳坐在何知寒邊上。

夜裏的天臺挺冷的,好在沒有風,研究組的學生在天臺架了兩盞大燈,把天臺照得燈火通明。

何知寒回頭叫了一個同學的名字,那個同學拿了個本子跑過來,站在何知寒身後記錄什麽,杜念喜看那個同學每次都要彎下腰湊近屏幕看數據,站起身主動把他拉到自己的位置:“你坐在這裏記吧。”

那同學笑着跟杜念喜說了謝謝,杜念喜撇了下嘴,何知寒轉過頭看了眼杜念喜,沒有說話。

兩組人很快開始了他們的觀測,主要是确認星系坐标、測量星體距離。兩臺望遠鏡邊上都圍着研究小組的人,杜念喜擠不進去,只能站在外圍門外漢一樣聽他們讨論一些星系坐标什麽。

何知寒被衆人包圍在最中間,看起來忙得不可開交。

“我看到了!你們有誰要看嗎?”

連茂茂那組似乎是在觀測某課不知名的罕見的星體,正在觀察的柯帆激動地大叫,杜念喜聽聞便好奇地湊過去墊着腳站在外圈看,不小心碰到了在記錄數據的連茂茂,連茂茂回頭瞪了杜念喜一眼:“你看什麽看,看得懂嗎?”

杜念喜呸了聲,立刻不墊腳了,白了眼連茂茂回他:“誰稀罕!”

大家都在專心地觀測,所以沒多少人注意杜念喜和連茂茂的口角,杜念喜不蒸饅頭争口氣地走回屬于自己的那片空地,蹲下靠着一盞燈拿起手機刷朋友圈,被排除在外的感覺讓他十分不爽,心裏酸酸的,滑屏幕的手也格外用力。

杜念喜跟王垚聊天,罵連茂茂傻逼,說自己也跟傻逼一樣陪一群呆頭工科生大半夜在天臺看星星,五分鐘後他突然聽到天臺的門被打開的聲音,接着他聽到腳步聲在自己跟前停住。

“杜念喜。”

何知寒看着杜念喜擡起頭,一臉委屈幽怨,還帶了些看到自己的些許錯愕。

“跟我過來。”

何知寒對杜念喜道,然後走向天臺的另一邊,手裏是剛剛從樓下拿上來的望遠鏡。

杜念喜撐着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興致不高地跟上何知寒,他不知道何知寒什麽時候下去的,也不知道他突然叫自己做什麽。

天臺的另一邊燈光很暗,何知寒看杜念喜慢悠悠地走過來,抿了下唇,把手電筒遞給他:“幫我照亮。”

杜念喜接過手電筒,看何知寒彎着腰裝置望遠鏡,這臺望遠鏡沒有另外兩臺那麽笨重,觀測距離也沒有那麽遠,但足夠可以看清太陽系。

裝好望遠鏡後何知寒站直身體,站在望遠鏡前看着杜念喜,杜念喜也看着他,不高興地撅着嘴。

“你不是要看嗎?過來,我教你看。”

何知寒開口,杜念喜一頓,手裏手電筒的燈光也跟着晃了下,他眨了眨眼,心中的小鹿突然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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