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打工第七天

第20章 打工第七天

安德烈·紀德學得很快,編輯部的事務上手的也很快,不少工作不需要向人請教就能完成的很好。

我并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編輯部待着的,也有不少時間得切去Manhasset工作,終于在開會時見到了這半個月以來的第一眼菲茨傑拉德先生,他在會議上總結了這一季度的公司狀況,股市良好,漲幅也樂觀。

我聽着很欣慰,畢竟我身上可是肩負着菲茨傑拉德先生最初的那句“或君,讓我們一起将Manhasset發展成橫濱最大的公司吧!”的。

期間還偶爾穿插着Lupin酒吧酒保這個職位。

除了不時就在遲到邊緣瘋狂試探以被酒吧經理冷眼相看以外,這份工作其他方面都算不錯。

雖然還是服務業,但起碼在那麽幾天晚班的時候我終于可以不用動!腦!子!了!

要知道如果從早七到晚九都要動腦子,是會累死人的。

在客串酒吧酒保期間,我沒見到織田作之助,但是太宰治還是來了。

神奇的是,他對我有些印象。

太宰治點完酒後我向他确認:“只需要一杯黑麥威士忌是嗎?”

他沒立刻答話,我就擡頭和他對視了一眼:“先生?”

就在下一秒,莫名其妙的,太宰治笑開了。

不是那種歡快的笑,倒有點像小孩子贏了什麽比賽後那樣得意又狡黠的笑。

“我就說怎麽有點面熟呢,是你啊。”

然後說了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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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其實隐約聽懂了他的意思,但還是問道:“先生說我眼熟嗎?”

“上次問我有沒有成年的那個服務生對吧?”

“嗯。”

我挺意外太宰治記得我的。

畢竟不算上今天,我總共也就在Lupin酒吧見過他那一次。

“所以先生您是只需要一杯黑麥威士忌沒錯吧?”

“沒錯哦。”

“好的,請稍等。”

我将黑麥威士忌遞到他面前後,太宰治說道:“上次問我有沒有成年,現在仔細一看,你應該也沒成年吧?酒保先生。”

他喊先生時語調拖的比較長,嗓音有些黏,我一下就聽出了其中的戲谑意味。

“沒有。”我說,“但是未成年也是可以打工的。”

“我知道。我只是好奇,你不會喝酒嗎?”

“沒喝過。”

“咦。”太宰治托着下巴,“那來酒吧難道是因為缺錢嗎?”

“也不算吧,您可以當成是體驗生活。”

我合理懷疑今天是不是沒人和他一起來,所以太宰治只能無聊的找我唠嗑。

但我畢竟是個合格的打工人,秉持着要使客人獲得滿意的服務的理念,和他聊得還算不錯。

“真有趣。”他裸露的左眼微彎,暗黃的燈光照着沉寂的鳶色眼眸,光影從肩處切割開,“我叫太宰治。”

“我聽說過您。”

他的眼睛亮了亮,對我的回答表露出了期待:“嗯?”

“您是橫濱地方論壇的有名人物,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先生。”

橫濱論壇最負盛名的人物,太宰治。

無數樓主發帖今天在哪裏哪裏遇見了太宰先生,下面跟帖的都一片的或羨慕或哀嚎。

他一愣,然後就笑了:“噗。”

“真有意思。”太宰治喝了口黑麥威士忌,嘴角挂着溫和的笑,“那麽這位未成年的酒保先生,我能不能請問一下你的名字呢?”

我:“……”

天知道為什麽我從太宰治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種誘拐的感覺。

“名字?”

“是的。”

完整的真名是不可能說的。

我那麽多馬甲就沒有哪個用的是全名,要麽像在Manhasset一樣,從完整名字裏摘一個或字,要麽就像在橫濱出版社一樣,自己随便編一個。

馬甲做的事情,和我枝川或沒有關系。

我之前馬甲的名字都是編的,什麽一森二森三森四條五條六條七海八海九海,跟工廠流水線生産編號似的。

但随之産生的問題就是,有時候別人叫我的假名我會反應不過來。而且我也意識到取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假名确實沒太大必要,但是用全名又不怎麽讓人安心,所以幹脆就改成從名字裏摘個或字了。

枝川或。

用或是最方便的。

因為真的會有很多人會叫我或。

“Aru。”我說。

“Aru?”

太宰治低頭,纖細的手指在吧臺的木制桌面上一點點描出了“ある”的字樣。

“是這個吧?ある,或。”

“是的。”

“或。”他伸手,“很高興認識你,或君。”

呈現在我視野中的那只手骨節分明,在燈光的暈染下顯現出微黃色,腕處覆着繃帶,一路延伸向肘部,原本的白色也被染成了微黃。

那只手看上去不怎麽有力,脆弱的仿佛一折即斷,但我知道實際遠沒有那麽簡單。

“我的榮幸,太宰先生。”

貼合的剎那,我觸摸到了一陣涼意,似乎是黑麥威士忌的溫度。

“或君經常來這間酒吧嗎?”

“沒有,我兼職的時間其實挺短的。”我邊擦拭着玻璃器具邊回答太宰治的問題,“我是前不久才來兼職的,到現在也只來過幾次而已。”

他笑眯眯地接話:“在這稀少的幾次中就有兩次都遇見我了嗎?真有緣分啊,或君。”

我的思維很輕易就被他帶了過去,稍微想了想,覺得太宰治說得還挺有道理的:“太宰先生這麽一說,好像是挺有緣分的。……不過說起來,我有個問題想問您。”

“什麽?”

我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問道:“太宰先生為什麽會記得我?除了今天,我們也只在上次見過一面,應該沒什麽人會對一個一面之緣的酒保有印象。只是因為我問了您有沒有成年嗎?”

“那只能算一個原因。”太宰治豎起食指,又緩緩伸出第二根手指,“還有一點。”

“?”

他四指收攏,手腕非常靈巧地轉了個彎,僅剩的食指指尖朝向我。

“因為或君的眼睛哦。”太宰治說着,雙手撐着櫃臺往前靠近我了些。

在一瞬間,我想起了去年的四月。

我在東京的車站和真希碰面然後後随她回高專第一次見五條老師時,他也是這樣突然湊近我。

那時我沒來得及躲開,但是眼下的我下意識退後了半步。

回過神來的目光落在太宰治眉眼之眼,他微微笑着,說着和春日四月櫻花紛飛之時五條老師相近的臺詞:“是藍色的吧。”

“确實是藍色,但太宰先生你這樣突然靠近會有些吓人的。”

“抱歉抱歉,燈光太暗了。”他揮了揮手,道歉的話念得心不在焉,“或君的眼睛很獨特,所以和你對視的那一瞬間我就記起來了。”

“原來如此。”

雖然我說着原來如此,但我其實也沒有特別明白我的眼睛獨特在哪裏。

在我看來,真要說眼睛獨特還得是五條老師。

他的眼睛與我同為藍色系,但是色調偏淺,一眼望進去,就仿佛是在看無盡向遠方延伸的天空。

用藝術一點的話來說,就是非常有層次感。

****

如果非要太宰治解釋為什麽要說枝川或眼睛獨特,那太宰治可能會拿橫濱港口的海浪舉例。

太宰治其實一開始不太确定枝川或的瞳色,酒吧吧臺上方打下的燈光是微弱的黃色。

燈光弱還不是白色,毫無疑問是在給辨別顏色加難度,導致他只能暫且敲定這位未成年的服務小哥瞳色是深色系的。

推測出枝川或的眼睛是深藍色一方面歸結于他湊近了仔細辨認,另一方面得歸結于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眼睛是藍色的。

太宰治熟悉中原中也在每個角度或是燈光下呈現出的虹膜色彩,于是在對比之下,他得出結論,枝川或的眼睛也是藍色系的。

他的眼睛平靜的時候像極了港口的海平面,帶着莫名的包容性,情緒漾開的時候也很容易就會讓人聯想到一圈圈翻湧的海浪。

再結合深藍色,用大海形容那雙眼睛簡直準确無疑了。

太宰治對于自己的聯想十分滿意,他喝下杯中剩下的最後一點黑麥,不忘踩一腳自家搭檔:“明明都是藍色,或君的眼睛就是比中也那家夥好看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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