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叫我過來我就過來? 來了

第10章 你叫我過來我就過來? 來了。……

裴朝朝這話說得不能更直白了。

還從來沒有人把話說得像這樣直白過。

溫和的聲音像把軟刃,直接把世家子浮于表面的禮貌擊碎,露出後面明晃晃的高傲。

白辭瞳孔微微收縮,顯然是沒料想到會有人這麽說話,有些措手不及。

人間以修士為尊,修士們又唯幾個世家和修仙大宗馬首是瞻。

白家是修真界的絕對權貴,白辭是白家大公子,身份貴重程度更甚于凡間宗室子弟。

他不需要看得起任何人,只需要高高在上俯視,在恰到好處時露出一點敷衍的禮貌。

甚至不用将話說得難聽,只要字裏行間流露出一點倨傲,就足夠羞辱人,卻也沒人敢點破,沒人敢破壞微妙的平衡。

空氣裏有片刻的安靜。

裴朝朝覺得他這樣很有意思。

她像找到了新玩具,歪了歪頭:“是嗎?白長老?”

分明是在逼問,

但她的語氣柔軟又無辜,顯得她像是單純在好奇。

這時候。

一玉受不了這氛圍,搶先道:“不是的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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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打圓場:“不對,你都是歸元宗的人了,我該叫你裴師妹了,哈哈!師妹你多慮了,白長老剛才只是在擦手上的藥渣,然後……然後手帕不小心掉了。”

裴朝朝點點頭,像是信了:“這樣嗎?”

一玉見狀松了口氣,忍不住想,這裴姑娘還真是……

白長老這樣說話,倒也看不出她不開心,甚至她給出的回應都像是在關心白長老。

又是給白長老安神草,又是幫白長老撈帕子,連最後問的那話,語氣也柔軟溫和極了,像是生怕自己讓白長老不高興了。

不管怎麽看,裴姑娘都純淨溫和極了。

但怎麽又偏偏每句話都像軟刀子一樣,精準紮在人痛點上呢?

一玉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正思忖着,

然而下一秒,

剛松下來的那口氣又一下提上來了——

就聽見裴朝朝問白辭:“白長老,是這樣嗎?”

一玉兩眼一黑,覺得自己要撅過去了。

他正想着說點什麽緩和一下氣氛,

然而下一秒,

白辭說話了,語氣裏有微不可查的嘲諷:“你說呢?”

裴朝朝微微一笑:“我覺得是的。”

她把手帕折好,微微欺身:“那請長老将手帕收好,別再掉了。”

她手落在白辭身前,故意要把帕子放在離他近的地方膈應人。

白辭擡了下下巴,

他指尖微動,凝出一點靈力,要隔空推開她的手。

嘴唇也動了動,想說:髒了,扔掉。

然而話還沒說出來,

甚至連那點靈力都還沒挨到裴朝朝的手,

就見裴朝朝動作先停住了。

白辭動作随之一頓,掀起眼皮看她。

裴朝朝直起了身子。

她攥着帕子想了想:“擦了藥渣的帕子應該髒了,我忘了問。白長老想拿回去,還是扔掉?”

這時候又有分寸得要命,倒把白辭搞得愣了下。

完全難以預料她的行為。

他淡淡道:“扔了吧。”

好像突然被順毛了。

裴朝朝真的很喜歡看他情緒起起伏伏。

她聞言,拿着手帕說:“既然白長老不要了,那我就拿走了。”

白辭:?

他一口氣上不來,劇烈咳嗽起來。

他眼尾暈開薄紅,嗓子有點嘶啞:“拿走?”

裴朝朝看着他這反應,玩心被滿足,非常滿意。

她把手帕收進袖子裏:“嗯,它很貴,我沒有用過料子這麽好的帕子。”

假的。

她只是突然覺得,比起把手帕還給白辭,她留下帕子會更讓他如鲠在喉。

白辭果然很如鲠在喉。

他太陽穴跳了兩下,氣得又咳起來,血腥味沖到喉嚨口。

擡起眼,卻正對上她人畜無害的笑意,

有極短的一瞬,好像被她的笑晃了眼。

白辭突然有點惱羞成怒。

他指尖有點麻,胸腔上下起伏。

想說點什麽宣洩情緒,口不擇言也好,咒罵她也好,

說一些從未從他高傲的唇中吐出過的難聽詞彙,說她低劣、下等,怎麽配拿他的東西?

說什麽都行。

但這些話壓得舌根都發澀了,卻也無法對她說出來。

他下意識想把目光從她臉上挪開,卻又覺得移開眼自己就輸了。

白辭并不是那種會無意義賭氣的人,但此刻卻迎難而上似的盯着她的臉,壓下指尖麻意,拿起筆。

筆尖點在旁邊的雜役職務表上。

表上列着招雜役的職務,

其中一條,就是幫白辭晾草藥。

他視線始終落在她臉上,手卻執筆,

随即,筆尖一劃,墨痕覆蓋住“晾藥材”這一職位——

清閑職位沒了。

一玉看着職位被劃掉,覺得有點遺憾,

他知道這位白長老性格高傲古怪,想說點什麽幫裴朝朝挽回一下這職位。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就見白辭滑動輪椅離開了。

一玉撓撓頭。

他看向裴朝朝,語氣裏有點歉意:“師妹,白長老他……”

裴朝朝本來就沒打算要白辭身邊的那個位置。

她指了指耳朵,聲線柔軟:“我聽見了,他走了。有采草藥的職位麽?”

一玉點頭:“有的。”

裴朝朝說:“那幫我選個采藥的活吧,我之前每天都和村裏人上山采藥,很熟練。”

她話音一落,

就聽見腦子裏神仙們說起話了——

【這樣的話,那她現在就完全不和白辭接觸了啊!】

【瓊光君把她藥人的身份瞞住了,現在白辭都不知道她的血能入藥。】

瓊光君把裴朝朝帶回來前吩咐過衆人,不要把她藥人的體質說出去,以免有心之人對她産生歪心思。

【是的,她要是和白辭有點接觸,說不定還可能會被發現藥人體質的事,現在嘛……】

【要不是她被封了記憶,又不可能知道命簿的內容,我都要懷疑她是因為想遠離白辭所以故意膈應他的了!】

裴朝朝聽着,彎了彎唇。

是啊,

是有那麽一點故意的成分。

她心說,

但不是為了遠離白辭。

只是為了推神仙們一把罷了。

現在越來越偏離命簿中原定的走向了。

很着急吧?

着急的話,就快點想辦法把我的命運往回掰吧。

我還等着借機給你們回份大禮呢。

*

一玉幫裴朝朝選完職位,又帶她領了弟子袍服和腰牌,最後把她送回寝舍。

他猶豫了一下,沒回自己那,而是去了後山瀑布前。

季慎之常在後山的瀑布前練劍,

一玉一到後山,果然見季慎之在練劍。

不遠處瀑布飛流直下,卻有水滴聚于季慎之劍鋒,随着他劍勢游弋。

分明是柔軟的水,在他劍下卻宛如冷硬的冰錐。

一玉站在旁邊,不敢上前打擾。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來,總想着是季慎之交代他帶裴朝朝登名,現在辦完事了也該來說一聲。

但季慎之不近人情,性格冷得像冰,很少管閑事。帶裴朝朝登名,還多囑咐兩句選職位的事,已經是破天荒了,應該是他這樣冷淡之人的極限了。

或許大師兄并不關心帶裴朝朝登名後續的事呢?

一玉正思忖着。

那一邊,

季慎之餘光瞥見一玉,劍勢微滞。

他像是想到什麽,停下動作。

他很少像這樣練劍到一半就停下來。

一玉有點意外,不過身體比腦子快,已經麻溜走到他身邊去了:“大師兄,我陪裴姑娘登完名,已經把人送回寝舍了。”

季慎之“唔”了聲。

把人帶回來,也安排了合适的職位,作為恩人,他做的事情也算到位。

再以後,她的事就和他關系不大了。

瓊光君客觀地想。

他突然覺得空氣有點發悶。

練劍時有瀑布的水落到衣服上,衣領有點潮濕,以往這樣也不覺得難受,但這會兒卻莫名覺得捂得慌。

他用了點靈力烘幹衣服,輕輕對一玉颔首:“好,我知道了。多謝。”

一玉點頭,又補了句:“對了師兄,她選了采藥的職位。”

采藥?

瓊光君頓了下:“她眼睛看不見。”

“對,不過她說她以前在村裏每天都要上山采藥,所以很熟練。”一玉沒想到他會接這麽一句,有點意外:“我想着一會兒回去給她畫幾張護身符來着。”

護身符雖不能讓裴朝朝眼睛複明,但裏面有靈力,在她要摔跤或受傷的時候,可以托她一把。

一玉說:“明天就能畫好拿給她,免得她采藥的時候摔跤了。”

瓊光君聞言,想了下:“我有。”

他手掌攤開,下一秒,掌中憑空出現幾張護身符:“畫好的。”

一玉撓撓頭:“那拿給她?禦劍去雜役峰也就一刻鐘多點——”

瓊光君收了劍。

他還是那幅面無表情的樣子,聲音也淡:“我去送。”

*

另一邊。

裴朝朝在寝舍裏。

她沒什麽私人物品,住處很空。

歸元宗很大,雜役弟子全都住在雜役峰,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間小院。

山上很冷。

她沒有修為,凡人之軀很難抵禦這樣的溫度。

她是托瓊光君的關系進歸元宗的,但實際上,歸元宗就連雜役弟子都是有修為的,至少也在煉氣初期,沒她這麽怕冷。

所以這裏也沒什麽厚被褥,只有薄薄的一張被單。

裴朝朝把自己縮進被單裏,思忖片刻,拿出了弟子腰牌。

弟子腰牌可以用來聯絡所有歸元宗弟子。

她拿到腰牌的時候,江獨就連着給她傳了幾條語音。

[江獨:真進歸元宗當雜役了啊?]

[江獨:不會真是為了季慎之吧?]

[江獨:真對他一見鐘情?我怎麽這麽不信呢。]

[江獨:回話!]

裴朝朝都沒理。

她這會兒摩挲了下腰牌,給江獨發過去一條語音:[來找我。]

對面回複得很快,像是被氣笑了——

[你算什麽東西?命令我?你叫我來我就來?]

裴朝朝沒回。

過了一會。

那邊又彈出來幾條語音:

[叫我什麽事?坦白你留在歸元宗的原因?其實我也沒那麽關心。]

[說啊,什麽事!]

[行,不說是吧。我過來了,一刻鐘後到,你最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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